这声轻笑来得很突然,甚至于直到此时,几人也并未察觉到有任何陌生者的气息。凌子和赤字呆滞片刻后,本能抬头去看那位闯入者。
端乔瑾一开始枕靠的树木背后依靠着隆起的石头坡,离地大概有三人高。此时正上面坐了个长着猴子脸的家伙,双手托腮,眼里还流露着对方才他们交谈内容的意犹未尽。
见他们发现自己,六耳笑了笑,继续催促:“怎么,说说看啊?”
“啊啊啊!”最先叫起来的是凌赤姐弟俩。在席的六人嗅到危险,急忙起身想要逃离。
然而,刚迈出不到几步,他们皆是被一阵古怪的力量给弹了回来,脚上还留有刺痛感。
原来聚集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被上了一层结界,看不见的力量涌动在结界边缘,互相链接,像碗一样把他们扣在了里面。
“救命救命,别打我!”凌赤姐弟又是第一个有所反应的,只不过二人是刷一声就钻到了茶台底下,怯生生抱紧了脑袋。
这样的情形出乎所有人预料,盘罗倒地后先是呆愣一下,随后便急忙闪到了端乔瑾面前。直到这时,他才顾得上真正看清楚来者的面孔。
而后,比起警惕,他看到六耳后更多是流露出一种震惊。
孤直公此时也瞪大了眼睛,没过一会儿转过来看着盘罗:“盘罗,你的藤蔓怎么没捆好?”
盘罗脚下一滑。
“去!怎么赖我头上了?就算是我没捆好,她这会儿也不该醒啊!”
这话倒是不假,孤直公心里也清楚,这队师徒都已经被端乔瑾施过法术,按理应该在三天后才会苏醒。
毕竟就算今生短暂,也还有不知道几回的前世,那些陈情往事回首一番,即便恍若大梦,也不会太短。
这家伙是怎么醒的?
六耳从他们眼里读出了多种多样的情绪,心里不禁感慨这伙草木树精年龄很大,却是不大会掩盖情绪。就连那边那个最年长的老太太,双手也是轻微颤抖着,嘴唇则更是半天都说不出话。
“什么叫「这会儿也不该醒」呀?”六耳晃了晃双腿,“恩,不过我刚才确实是从睡梦里醒过来的,而且应该是中了妖怪的陷阱才会昏睡,同样中陷阱的还有我师父跟师弟。我正想着那群妖怪藏哪了人呢”
她笑盈盈的眼睛里渗透出寒意来:“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你们干的吧?”
“不不不,我们没有算计你!”凌子在石桌下来回摆手大叫。
赤子也在一旁恨不得把头塞进地里:“我们也不是妖怪,你认错人了!”
盘罗很是无奈地望了他们姐弟一眼:“先把你们俩那一看就不是人的头发变了再说吧。”
六耳不理会他们交谈的内容,手腕一甩,将金箍棒幻化出来,脸上的笑意全无:“我师父在哪儿?交出来!”
面对六耳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从未经历过这些的树精们后背很快就让冷汗给浸透了。
不过,拂云媪到底年岁更高,紧张一阵后便很快镇定下来,斗胆上前一步。
拂云媪朝六耳行过一礼:“我等眼拙,不识大人本领,多有冒犯。不过还请相信我们,我们虽然抓走了令师令师弟,但绝无加害之意。”
“那你把他们抓走是做什么?”这时,敖烈从六耳身后冒了出来,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而且我找到我师姐时,你们可是用藤蔓把她五花大绑呢!你们是不是也对我师父那么做了!”
敖烈一出现,凌赤双子互相看了看。
“恩?马怎么也会说话?”
“成精了?”
敖烈怒。
“你才成精!小爷我是龙族!现下幻化成马了而已!一群没有见识的小妖精!”骂完了怒气却更盛,若不是被六耳眼疾手快按住,敖烈只差跳下去给他们两脚,“对了,说到这里我就要算算账。你们谁出的主意只抓他们不抓我?以往的妖怪如果抓我们师徒都会把我带上,你们为什么不带我?看不起我嘛!”
六耳捂了把脸,莫名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匹「马」。不过她还是一边手上发力,一边幽幽盯着下方:“说吧,我师父是不是也被那么无礼对待可?”
二人敌意不减,拂云媪刚刚开口想要解释,忽然被端乔瑾挡在了身后。
“二位莫怪他们,他们这么做都是因为我。”
“小瑾!”她的动作太快了,盘罗甚至没能来得及拉住她,如今见她冲到最前面,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哦?”六耳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端乔瑾。
她模样上像十五岁的姑娘,头发乌青靓丽,黛眉微挑,嘴唇红润,衬得那浑圆的双眼格外有神。不过让她看来更富有吸引力的,还是那眼眸里和这片森林一样旺盛的生命力。
不过她额头上向上生长的一只角,却彰显了她妖怪的身份。
六耳瞄了眼端乔瑾的角,忽然一跃而下,来到她面前:“那就说说看你为何要抓我师父吧,疏姑娘?”
早已准备好接受怒火,可听闻六耳说出的话,端乔瑾酝酿好的凛然之情瞬间破碎。
“你,”她开始后撤,与此同时其他瞪着眼挤上前。
“你认得出我?”
“你也想打端乔瑾角的主意吗?”这下,换成盘罗他们戒备地看着六耳。
敖烈冲他们翻了个白眼:“谁稀罕疏的角。我们俩能延年益寿得道修行的法子多了去了!”
盘罗和拂云媪,孤直公互相看了看,将信将疑。
“正因认得出你,我才觉得大跌眼镜。因为据我们所知,疏可是生性和蔼温顺的族群,不会伤人。”六耳一边质问,一边上前一步。扑面而来的气势压得几个树精很是喘不过气,“我方才也听出来了,除了我们,你集结这些妖精还捕捉过其他路人,为的是动用法术私自查看别人的今世前尘。我还真不知道,疏一族通灵的法术还能被这么用,恩?”
面对六耳的质问和讽刺,端乔瑾羞耻低下头:“我,我只是想找一个人。”
“找谁?”
端乔瑾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把她神情看在眼里的盘罗犹豫片刻,小声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敖烈差点咆哮,“不知道你们这叫什么找人?还不经他人同意看人家的记忆!”
端乔瑾的脖子缩得更紧:“因为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