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洞穴凝水从正头顶一点点滴落而下,莫文抹去一把头顶冰冷的露水,忍不住抬头观望一圈。黝黑的洞顶凹凸嶙峋,无法抵达的阳光让那些斑驳的凹陷如果一张张静谧的兽口,等待猎物进入,又仿佛阖起的双眼,恍若下一瞬就会睁开那般。
洞里有几分窸窣声,但微弱到有些无法察觉,莫文在本能地驱使下回头望了一眼,可所看到的只是一片冰冷的晦暗。
冷风吹过,全身猛打一个哆嗦,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偏头查看靠在墙壁上昏迷的玄奘。
“师姐,不用去查看那个妖怪吗?”玄奘满脸苍白的模样让他着实害怕,那副活死人的样貌和当时悟空中毒时如出一辙,不免叫他又回想起些不好的记忆。
悟空正伸手帮他把脉,末了搅动起手里的药碗,黑乎乎的东西散发出中药刺鼻的味道。她转头回望蝎子精躺到的寝洞,犹豫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师父的毒不能耽误,先帮他解毒为好。”
“但我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放心。”莫文抱紧双膝,目光再次回到那里的黑暗中。
赛菲罗蹲在一旁,歪头观察着小心翼翼照顾玄奘的悟空,双指随意拨弄起来。
“说起来,你们准备怎么处理那个妖怪呀?”
“按照惯例,能规劝就规劝,规劝不了的,我们就把他狠狠揍一顿。”悟净笑眯眯地伸着懒腰,而后蹦跳着跑到玄奘面前,接过了悟空递给他的空药碗。
“师姐,师父让我来背出去吧,你背上还有伤。”
“恩,麻烦了。”悟空轻轻点点头,“你和赛菲罗先带师父离开赶回王宫,我和莫文回去处理那个蝎子精。”
“咦?不需要我们跟去吗?”赛菲罗下意识站起身。
面对赛菲罗的紧张,悟空轻轻摇头,浅笑道:“没事,我们两个可以的。赛菲罗你的安危对于西梁国可是尤为重要,何况我师父身上怕有余毒,今早回到王宫接受治疗对他也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语落,悟空转向悟净,神情严肃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保护好师父和女王,要是出事拿你是问!”
“嘿嘿,遵命!”悟净自信地点点头。
分道扬镳后,赛菲罗帮着悟净搀扶着玄奘,沿狭窄的道路往洞外走去。
在此期间,她总忍不住回头看。悟净最后忍不住了,调侃起来:“陛下,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很像大唐那边一个传说里的形象。”
“恩?什么?”
悟净做了个小鬼脸:“像等丈夫等到望眼欲穿的望夫石哈哈哈哈”
赛菲罗稍稍愣了愣,随后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自然也听说过一些大唐的诗歌传说,如今见悟净这般比喻自己,在动了轻微怒气之前,脸却先一步红了些许。她狠狠摇两下头,挺直腰板,假装听不懂:“什么比喻,没听说过。”
“陛下的反应已经出卖你了。”若不是还背着玄奘,悟净定然是想腾出一只手来捂嘴偷笑。
赛菲罗自知说不过看满脸写着看透的悟净,别过头去,干脆不理会。
好在悟净也见好就收,话锋一转,少了一些玩笑的意味:“不过陛下,如今我师兄啊不,师姐已经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展现出了自己的真实模样。现在,你还喜欢她吗?”
也许是也知道这样的询问有些冒犯,悟净问完以后就做出了承下激动情绪的准备。然而,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并未袭来,赛菲罗似乎是被这个问题带去了另一个世界,美眸大眼失去光泽,陷入沉思的混沌中。
一只手不知不觉攀上另一边的胳膊,赛菲罗呢喃自语,却似乎并不是在回答悟净的问题。“是啊,我现在,到底还喜不喜欢她呢?”
两人间的对话忽然戛然而止,周围只剩下来滴滴答答的水声和脚板碾压碎石的动静,赛菲罗没有开口,悟净也再不好意思挑开什么新的话题。两人行走一路,直到细微的光芒重归头顶。
而就在豁然开朗的时候,赛菲罗似乎是被重新到来的阳光唤醒,终于说出了漫长沉默后的一句话:“我也不知道,但实话实说,我还在蛮在意她的。”
感受到悟净讶异的目光,赛菲罗垂眸:“就像刚才,比起先回去还是更想陪着她。虽然先前她骗了我吧,但是当时看到她中毒性命垂危,心其实也跟着揪在一起。”
“不过,如今知道她是女性以后,我也搞不清自己的这种情绪了。”她轻轻按了按头,“只不过有一点很肯定,我不讨厌她就是了。”
“恩?那陛下对我和二师兄什么看法呢?”悟净笑眯眯地眨眨眼,模样憨态可掬。
赛菲罗抛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两个帮凶,大骗子。”
“”
只见悟净以肉眼可观的程度沮丧下来,赛菲罗内心感觉到一种恶作剧圆满的成就感,嘴角轻勾,便瞬间让周围的气氛有些一些缓和。
“开个玩笑。不过,你居然会主动问我这个问题?虽然西梁国没有男人,两个女人之间有特别感情的事也不少见,但按理说你们应该是觉得震惊也不可接受才对啊?”
“可能是因为从大唐到这里走了好几年,看过太多事情,所以看开了吧?”悟净打着哈哈,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神仙所以才不在乎这些啊。
“那,抛开这些,你应该是不希望自己的师姐留下,这么问我就不怕一经提醒,我又不让你师姐离开?”
悟净不好意思地缩缩脑袋:“恩,当然也怕啦。只是,如果师姐跟着我们会很难过的话,我倒是希望她能留下来。”
“什么?”赛菲罗诧然。
“其实,当初我们决定要欺骗你的时候,我能看出来,师姐她非常非常痛苦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她那个样子呢,她迷惘,纠结于在你和师父之间的选择。”悟净说着说着,微笑有一些苦涩,“老实说,当时看见师姐那样挺难受的。”
“她,很痛苦?”赛菲罗捕捉到其中一个细节,追问着。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要维持那个强大的形象,我想师姐那时候是想流泪的吧,她说,她能感觉到你对她的感情是真挚的,但也正因为纯粹不掺虚假,才会让她心痛。”
“至少我的话,大概并不会反对师姐喜欢什么人。而且,如果留在这里她很开心,而跟着我们却会非常难过的话,我倒是希望师姐可以留下来。”
赛菲罗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既然你在意她难道不应该尽量让她不要走吗?”
“但,如果真的在乎她,肯定还是希望她能开心快乐的吧?”悟净笑笑,却一瞬让赛菲罗有些错愣。
“对于我而言,我很喜欢师姐,她难过我自然也会难过,虽然如果就这么和她分开会舍不得。但如果师姐是真心喜欢这里选择了这里,一想到她日后的生活会很开心,我也就不那么悲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