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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那些妖怪只有一两个,而且证据确凿,所以师父可以放心的让我除掉他们。但这一次,他们设下最缜密的圈套,而且他们归根到底确实不是妖精,所以师父你怕了你怕错杀好人。”
莫着实一愣,他也是靠师父的解释才明白乐的缘由,悟空竟能靠自己想通吗?刚想借机安慰悟空一番,谁知她突然话锋一转:“但是师父,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我一开始笃定,这是一群妖怪而不是说他们还是人类,你的态度会不会就改变了?”
玄奘猛地睁大眼睛。
悟空看到玄奘的神情变化,笑容慢慢消失:“如果我最初就肯定他们是妖怪,恐怕师父就会相信我多一点了吧?”
一股莫名的威压迫使玄奘再也无法低头,他慢慢和悟空四目相对,看到她有些痛心地道:“师父,在你眼里,终究是人的命比妖怪的命重。”
“即使错杀了好的妖怪也没有关系,因为世间妖族多恶名,杀了他们是替天行道。可错杀好人就不行了,那就是死罪,那就是污点师父,你怕的根本不是错杀好人造成的心灵不安,你怕的是紧随而来的责骂,你怕的是你佛僧的身份被侮辱,你怕的是这份罪让你到不了西天,取不了真经。”
平淡的语气,说出的确实最骇人的字句,莫悟净和敖烈听得瞠目结舌。悟空的论述无疑是在直言,玄奘的偏见,甚至还有虚伪?
“我说这句话并不是指责师父你是个伪君子。你很善良,你很看重万物的生命。我只是发现,虽然你看重生命,但对待不同的族群你似乎并不公平;虽然你很善良,但为了追求绝对的理性和慈悲,你可以无视掉情谊”
最终,悟空眼眶里突然翻滚起眼泪。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近乎带着哭腔吼了出来:
“可是师父你忘了吗,我也是妖啊!”
短小的一句话,却让人感觉到如山如海的沉重和痛苦。
“我陪了师父你三年,我是你的第一个徒弟!我真的不敢想象我这么长时间来的真心和付出,都不比那些证据来得让你信服我不敢相信你心里还会对妖族存在偏见”悟空停顿半晌,好不容易调整呼吸,“我甚至不敢想,是不是哪怕我陪了你十年,二十年有朝一日一旦我作为一个妖展现出任何的不安定的情绪,你仍然会像今天这样”
沉默。这是一个持续许久的沉默。玄奘被悟空问得哑口无言,檀木佛珠上出现了淡淡的凹痕。
末了,悟空突然十分冷静地开口:“师父,我想回花果山。我想家”
死死咬住牙,玄奘最终还是迫使自己挤出一句话:“好”末了他小声问道,“要回去多久?”
“我不知道。”
“那你还回来吗?”玄奘近乎哀求起来。
悟空偏过头,不去看玄奘的眼神。“我不知道。”
“师兄!使不得啊!”“大师兄你别走!”莫他们见状慌了,又是挽留悟空又是劝说玄奘。
“师父,不能让大师兄走啊。”“大师兄你不要走啊!”
悟空迈开的脚步猛然一顿,她转过头,脸上浮现起几人熟悉的,兄长般和蔼温柔的笑颜。
她首先看向的是莫:“莫,谢谢你自始至终都相信我,辛苦你跑前跑后殿后了。”语罢,她不忘拍拍莫的肩膀。
“师兄”
悟空紧接着看向悟净:“傻悟净,师兄走了以后别天天脑袋里只记着钱了,不过有想看宝贝的话抽空来花果山,师兄那儿什么好东西都有。”
“我不要”悟净抱着悟空的大腿直哭,“我不要那些东西,我只要师兄你别走”
悟空不着痕迹别过头,最终看向敖烈。某只龙太子早已红了眼眶,可仍死摆出倔驴那般的神情,装作凶狠无情的样子:“弼马温你要是走,小爷小爷就把你在水里缺氧的丢人事告诉所有人!”
“噗嗤,你这不已经说了?”悟空笑着抚摸一下敖烈的马背。
最终,她强忍不舍,道:“我也不想和你们分开,但我真的需要一段时间自己静静,对不起”
怕自己再说下去会改变主意,悟空狠下心甩掉挽留,逃似的冲进山林,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天空中的。
望着悟空逃离的背影,玄奘再也克制不住,眼前一黑瘫软在地,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双脸。
曾经最团结的队伍,如今变得分崩离析。
芥蒂、矛盾,如小小的蚁穴,将千里河堤摧毁于一旦。
他对悟空的不信任,他追求证据的执着伤害的已不仅仅是悟空,目睹全部的莫、悟净、敖烈,他们会怎么想?身为顶梁柱的大徒弟离开,他们能释怀吗?
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星辰,他们既像一个个嘲笑的嘴巴,也像整个队伍每个人心头不断渗出的血珠。
头一次,玄奘不敢再去展望未来。悟空说的一切把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过的潜意识全部扒了出来,他第一次为自己心里的偏见感到耻辱。
头一次,他怀疑了。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到西天吗?这样的自己,真的值得,那个人的托付吗?
九天界内。
冰冷的王座上慵懒地躺着一个人,他饶有兴趣地通过面前的镜子,欣赏着玄奘、悟空、莫、悟净和敖烈痛苦不堪的神情,眼底竟抹过残忍的快感。
他手里静静抚摸着一把精美的环刀,五颗铁环上镌刻着复杂的花纹。他修长的手指扶过环刀刀身上每一个角落,而凡是被他抚摸过的地方,竟无一例外迅速泛起锈斑,并以病毒的速度蔓延。很快,整把环刀成为锈铁,不复光彩。
他长长吸一口气,如同细心品尝着一道菜品,而后眼里却抹过恶心和厌恶。
“啧,这从战国流传下来的环刀,味道都已经这么杂了。”
厌恶地随手一抛,那环刀落于地上,破碎成一地残渣。
“哥哥啊,世间精品毕竟太少了,你以为这武器个个都是干将莫邪、太阿龙泉那样的吗?”面前悬空的镜子幻化为彩衣少女,略带心疼的抓起一把铁锈。
“唉,没有好的武器可以吸食,计划勉强成功,烦死了。”他拂袖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少女挑挑眉毛,像是难得见到好玩的事:“呦?难得见你因为计划落败头疼的。”
“不,我头疼的前面那件事。”他摇摇手指,“他们的队伍没有被消灭,而是生出罅隙,未尝不是件好事。”
“此话怎讲?”
他转过身,比划说:“好比一个小小的雪球从雪山上滚下来,在个头还小的时候碰到石头,摔碎也就摔碎了,可若是侥幸逃过去,滚得更大,等到了破碎的时候”他嘴里发出一个“砰”的声音,“那场面岂不更漂亮?”
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闪进黑暗之中。
“镜儿,想想办法帮我把越王剑弄来吧。那个应该能够我吸上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