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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华未降,寒雪已来,冰冷湿润的空气穿透棉绒的大衣,刺在所有人的皮肤上。大地银装素裹,百木凋零,顽强的杂草被薄薄的雪毯覆盖。常有人踏的路面已被踩实,凹了下去,与两侧蓬松的雪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县城内人烟稀少,居民蜗居在素衣的“巢穴”,不愿顶头去承受那纷飞白雪。郊外村落中传来狗吠,伴随着几声铁链脆响,在寒冷的空气下更显得刺耳肃杀。
脚步声从狂叫的柴犬旁匆匆掠过,踏在雪面上发出噶几噶几的呻吟,那行人披着土棕色的拼接长袍,已然破旧不堪,宽大的衣袍盖在那瘦小的身上,从背后看显得格外滑稽。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飞快的跑向村角yi个偏远的茅草屋。
刚打开门,她没有伸手,而是摇头抖掉了帽子,朝里屋轻轻唤了yi声:“平儿。”
从另yi个没有门的房间里立刻钻出了yi个龄年男孩,他径直跑过来接下了瘦弱女子脱下的大衣。“娘,你回来了。”
女子冲男孩儿笑了笑,明明还很年轻,但枯黄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她蹲下身子递给男孩yi个小包袱,手已然皲裂,犹如六十岁的老太太,而另yi只,却在腕口处消失不见了。
“平儿,今儿是你的生辰,娘买了些甜糕,快吃吧。”
男孩没有立刻接过,他抬起头,声音倔强又稚嫩:“我要和娘yi起吃!”
女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娘路上已经吃过,现在很饱了,不必担心我,快吃吧。”
男孩不识有假,看到母亲的神色坚定,才伸手接过还有着体温的布包。“娘,今天我从学堂回来的路上,逮到yi只受伤的兔子,被我关在后院了。它个头还挺大,应该够咱们吃几天的。”
“真的?平儿真棒。那娘yi会儿先把它杀了,今儿用兔腿给你烧点肉吃,庆祝生辰。”
“好的!”男孩的脸上笑意盎然,丝毫不见因为寒冷穷困带来的悲伤,不禁让人感慨他的快乐竟可以如此简单。
不yi会儿,茅屋的小烟囱里冒出几道灰烟,很快戛然而止。孤独的母子俩坐在简陋的木桌旁,碗里放着糙米,热菜仅有yi份兔肉和yi份白菜,若不是偶尔得来这只兔子,也就只有yi份白菜了。然而母子俩全然不顾这种苦难,男孩给母亲讲今天先生说的内容,女子默笑静闻,夹了肉到男孩碗里,催他快吃。
突然,男孩停了筷子,垂下的面庞上是和刚才还欢声笑语不同的怅然若失,他盯着已经被扒光的小碗,几经母亲询问才开口。
“娘,我今天已经满十岁了爹什么时候才会来看我们啊?”
女子的笑意顿了。
男孩抬起头,能看出他在逼迫自己鼓起勇气直视母亲的双眼:“娘,爹当初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愿意告诉我?”
女子咬住嘴唇,眼眶上有水波大转,她强忍鼻子的酸涩伸手按住男孩的头:“你还小,就算娘告诉了你你也无法理解。你爹并不是无情,他的离开也并不是他本意。你要相信你爹,既然他临走时说了会回来就yi定会回来。”
女子挪动身体,坐在男孩身边把他抱在怀里。“平儿,记住,你父亲是yi个优秀的人。你也要发愤图强,有朝yi日出人头地,像你爹yi样。”
谁知男孩儿嘟囔了yi句:“我才不要像我爹yi样,丢掉家人不管。”
女子轻打了yi下男孩的头:“都说了那不是你爹所愿。”
男孩不服,但也没再说什么,撅着小嘴缩进母亲怀里。
女子望着窗外肃杀的冬景目光有些失神,应该是回忆起了什么东西,过了半响才被孩子细小的承诺拉了回来。
“娘,等我有yi天出人头地,我yi定好好待你,绝不和你分开。”
虽然知道孩子可能只是yi时热忱,女子还是欣慰的勾起嘴角。迫于残疾她只能用yi只手抱住孩子,却用尽了两只手能达到的力量和温度。
“好,娘等着。”
乌云平慢慢睁开眼,眼前已经没有那张布满温柔笑脸的女子,温暖的怀抱似乎就在上yi秒,但被空气包裹的空虚和微凉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梦醒的现实。
乌云平偏头盯着冒烟的台炉,神色黯淡悲伤。
正出神时,木门被叩响:“殿下!”
乌云平回神坐起:“何事?”
“那三个和尚回来了,貌似还背了yi个很重的东西”
下yi秒,门就被用力推开,乌云平yi身松垮睡服,只匆匆披上了外袍,急不可耐的跑向师徒借宿的偏院。
“总算到了。”好不容易拉着尸体跑出御花园,三人yi路奔逃回了宝林寺。关上屋门,悟空弯腰把尸体放到床榻上,长出yi口气,同时捻了咒语抖掉身上的水珠:“好险,差点被发现。”
“师兄师兄,记得你刚才答应我的哦!”悟净拽住悟空的衣角满脸兴奋。
“知道知道,上辈子掉钱眼儿里卡死的家伙。”悟空哭笑不得地拍拍悟净的头,“诶,正好咱们休息yi小下,说说你怎么把这尸体弄到的?”
“说到这个还挺有意思的,那么小yi口井,我下去以后发现里面居然有yi个井龙王。他说,两年前当今圣上坠入井中身亡,奈何有妖术封印了井口,他无法出去通报,就给尸体含了定颜珠,只等有人下去寻他。”
“那敢情好啊!”悟空有些高兴的合起手掌,“这下总算可以保证师父安全了。”
正在兄弟三人为此欣喜不已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未至,先闻齐声:“诸位圣僧!你们找到了?”
大门嘎吱推开,乌云平神色激动,步伐几乎要跑起来:“你们找到国王的尸首了吗?”
“喂!进门前不敲门吗?”悟空双臂抱胸撇起嘴。
然而乌云平顾不上理她,他目光扫到了床榻上那具明黄色,如饿虎扑食般迅猛的冲过去,全然不顾那已是将死之人,垂头细细端详。
斑白发髻,标准的天子赫衣,乌云平相来目中无人的眼睛突然柔和起来,夜的柔和似乎渗进他的目光里,隐约还有哀愁。他颤抖的伸出手来,想抚摸国王的脸颊,却在即将碰触时停止。也许是因为想起了禁忌和礼数。
三人静默的望着乌云平,看着他埋头在国王的手掌之上,健硕身躯激烈颤抖,由于他背对他们,三人才没有观察到乌云平的表情,否则也许为被那突如其来的哀恸、极致的震惊与痛苦所吓倒。
静谧持续很久,乌云平有些颓然的yi手扶住脸颊,极为缓慢的扭过身子,被抽了主心骨般坐于床榻边缘,但身体依旧有些倔强的想要支撑住那副挺拔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