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9章

冯云香进屋后,把岁和也请了出去。

岁和看向谢逢,见谢逢根本不搭理自己,才犹犹豫豫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冯云香和谢逢两人。

冯云香先是走到床边,态度诚恳地向谢逢道歉:“小女鲁莽,对公子无礼,我这个做母亲的,先替她向公子赔个不是。”

谢逢冷怒不语。

冯云香看着他那张哪怕是带着怒意也无损俊美的脸,眼睛闪了闪,语气变得十分无奈:“我知道公子这会儿正生着气,可能不想听我说话,也知道我家喜喜非要逼公子跟她成亲,是在强人所难。但是,还请公子先听我说说个中缘由。”

她说到这叹了口气,将女儿成亲当日被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夫逃婚,对方还带着别的女子私奔了,害得她不仅失了婚事,还沦为笑柄的事说出。

然后才又红着眼睛,摇头苦笑道,“那孩子,她是受了刺激,一时魔怔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至于我这些话,公子只看外头院子里挂着的红绸和贴着的喜字,就知道我没有骗你。还有这喜服,也是那丫头刚从葛家抢来的,说是不能浪费。”

谢逢听完,黑沉的眼眸终于冷冷动了一下:“此事与我无关。”

“是,是与公子无关,那丫头也不该自己受了委屈,就从无辜的人身上找补。”冯云香连忙点头,神色惭愧地说,“她带公子回来时,我也说过她,让她不可如此任性。可她这两日受了不少嘲讽,一心想叫葛家那小子后悔,又因出身乡野,从未见过公子这般品貌出众的男子,心中难免仰慕,这才铁了心要留下公子。我是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可都不管用……”

冯云香说到这,又苦笑着叹气,“实不相瞒,我家有五个儿郎,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平日里,大家对她难免都偏疼纵容些,这才养成了她这说一不二的小霸王性子。那丫头决定了的事,即便是她爹来,也是说不动她的。加上她这两日确实是受了大委屈,我这当娘的,心里也不忍太苛责她,所以,谢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

她姿态放的很低,一副心疼女儿的慈母做派。

这模样确实叫人不忍,但凡是个心软一些的人,都会为之动摇。但谢逢不是心软的人。他完全不为所动地说:“我不可能与她成亲。”

冯云香连忙说:“我知道,我也没这么想,我只是希望公子能看在她也算是救过你的份儿上,配合她演场戏。我的女儿我知道,她如今是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咱们若是不顺着她,她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更过激的事情来。所以我才想着,请公子暂时先顺着她,让她把心里那口气散出来。”

谢逢沉脸不语。

冯云香看着他的神色,继续说:“我是这么想的,正好公子的腿伤也没好,大夫说要休养两三个月才能下地走动,那不如我们就以三月为期,三个月后,那丫头应该能恢复正常了,到时我一定为公子备上厚礼,亲自送你下山。”

“这期间公子什么也都不用管,你与你那随从的吃穿住行,给你请大夫治伤换药的事,这些我家全都包了。还有,我听岁和说,你与你的家人走散了,我们寨子里人多,有时也会下山去采买,这事儿我们也会帮你留意打听。至于喜喜那边,也不用你额外做什么,你只需假意与她拜个堂,在外人面前稍稍配合她,叫她把心里那口气散出来就行了。”

谢逢冷声说:“我若不肯呢?”

冯云香语气温和地说:“我们寨子在深山里,没有人带路是出不去的。公子眼下伤了腿,连下床都困难……这,怕是没有其他选择。”

谢逢沉默半晌,终是压下心中冷怒松了口:“假成亲,不同床。三个月一到,我马上走。”

见他就算处在愤怒中,也能一眼看清形势,不做无谓的抵抗,说话也是干脆利落,没有半个字废话,冯云香柳眉一挑,心生赞赏:“好,那就这么定了。”

她越看谢逢越觉得自家闺女眼光好,只是她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能不能把这门亲事从假的变成真的,还是得看那丫头自己的本事。

“喜喜?你娘在不在?我找她有点事。”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邻居大娘的声音,冯云香回神冲谢逢爽利一笑:“那我先出去了,公子好好休息,等晚些时候,让我家小子背你出来拜个堂,走个过场。”

既已达成合作,谢逢就不会再拿乔,当然更不会亏待自己。他神色冷淡地点头,看了眼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已经冷了的早饭:“可否换份热的来?”

冯云香失笑:“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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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趴在门外偷听的萧喜喜见她娘三言两语就搞定了谢逢,高兴得抱着她娘一顿亲:“谢谢娘,你是世上最好的娘!”

“去去去,亲我一脸口水。”冯云香哭笑不得地推开她,给了她一个“剩下的靠你自己了”的眼神,去找邻居大娘说话了。

萧喜喜控制了一下自己过于兴奋的心情,清了清嗓子,重新走进屋。

“谢谢你肯答应我娘。”她笑眼弯弯,眉眼飞扬地站在床边对谢逢说,“虽然我娘他们都觉得我是受了刺激,心疼我才来帮我说服你。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反正你都答应留下了,那接下来这三个月,咱们就心平气和地相处着看看好不好?你如今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们刚认识,你还不了解我,说不定等你了解我了,你就会喜欢我了呢?”

谢逢还没忘记刚才的事,他冷眼扫向她,一点面子也没给:“不会。”

“哎呀,别说的这么绝对嘛,我这人其实挺好的。”萧萧喜喜想在床边坐下,被谢逢瞪来的眼神制止了,“好吧好吧,我不坐了。那你记得试试这喜服,要是不合适就跟我说,我先去准备成亲的事啦。”

谢逢没理他。

萧喜喜也不在意,开开心心地走了。

她一走,岁和就赶紧进来把门关上了。他脸色纠结地跑到床边,压着声音说:“公子,你真的要跟她成亲啊?虽然她娘说的是假成亲,可这一家子都是山匪,万一说话不算话,过些日子又要你假戏真做怎么办?”

谢逢没理他。

岁和知道自己是老爷派来的人,在这位七公子眼里,可能还没刚才那女山匪讨喜。他也不在意他的冷脸,只是又小声提醒道:“老爷是希望公子能接近庞四海的女儿庞月娇,毕竟庞四海才是这杏花寨的大当家。那庞四海又只有庞月娇这么一个女儿,公子若是娶了庞月娇为妻,就能将这杏花寨收到囊中,兵不血刃地平定这里的匪患,为朝廷立下大功——”

“滚出去。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他们扔你下山。”

谢逢的厌声开口让岁和苦了脸:“小的知道公子不爱听这些,也不愿听老爷的话行事,可是公子,咱们既然已经在这了,暂时也走不了,那为何不顺手做点事呢?反正待着也是待着不是?您就算不为自己,也当是为了大公子吧,来之前,我听大公子院里伺候的人说,他如今情况很不好,甚至一度生出了死意。幸好老爷派去的人已经寻到那位天下闻名的王神医……老爷说了,只要公子助他拿下这杏花寨,他一定不计代价地请王神医治好大公子,绝不叫公子失去兄长。”

他口中的“大公子”,指的是谢家长房嫡长子谢朝。

那是个性格谦和温厚,才貌人品无一不贵重,真正称得上光风霁月,皎皎君子的人。也是谢家唯一不曾欺凌过谢逢,反而护过他的人。

可谢逢很讨厌谢朝。

他讨厌谢朝父母皆出自名门,生来就干净尊贵;讨厌谢朝毫不费力就可以拥有他求而不得的一切;讨厌谢朝对谁都仁慈悲怜,总是自以为是地施舍他。

他还讨厌谢朝自诩聪明,其实却蠢得要死,明知这烂到根的朝廷已经没救,还要不自量力地去做螳臂当车的事,最终落得个声名尽毁,双腿被废,妻离子亡,万劫不复的下场。

谢逢一点也不想管他。

可他的父亲却拿谢朝来威胁他,这简直就是可笑。

心里这么想,谢逢的脸色却越发阴沉。他心烦意乱地讥笑道:“我可不像他那么无耻,能做出骗婚吃绝户的事。”

岁和:“……”

岁和其实也觉得这自家老爷这主意有点缺德。

又想到不管是真是假,谢逢都已经跟萧喜喜在人前拜过堂,不可能再去娶庞月娇,他就犹豫了一下说:“那不然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反正老爷的目的只是拿下杏花寨,公子只要能完成这个任务,身体里的毒就能解了,大公子那边也不会有事。”

谢逢冷着脸不想说话。

想救谢朝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他也从来不觉得他父亲想做的事是可行的,因为他那父亲比谢朝还要天真愚蠢。

只是他如今受困于此,确实是做不了其他……

罢了。

他抿了下嘴角,决定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