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张床

一室的温情瞬间被这位不速之客打破。

裴老太太瞬间攥紧拳头,看向正一脸揶揄靠在门边的人:“跑过来专程讨嫌的?”

“没。”

裴承喻回她,然后慢悠悠地靠过来,俯下身看着绣布上的吉祥团花,然后指着刚才重新绣过的部分。

“您孙女绣的?”

这话是问老太太的,老太太见裴承喻认出江沁禾的手笔,瞬间来了兴趣,问道:“你怎么知道?”

一旁的江沁禾也有着同样的好奇心,她也想知道,明明连纱线和绒线都分不清的人,又是怎样认出自己的绣法的。

“猜的。”

老太太才不信他胡说,一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

裴承喻绕到江沁禾身后,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求饶道:“奶奶,我真的是猜的。”

老太太乜他一眼,较真地说:“我不信。”

“裴启铭回来了,”裴承喻话题一转,意有所指地给老太太传递信息,“他车停在楼下。”

老太太果不其然,一下子就被这招转移了注意力,没再继续纠缠裴承喻,忙不迭就被家佣扶着下楼去看了。

裴承喻糊弄得了老太太,可他这个伎俩江沁禾不吃,“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早就在门口吗?

除非是亲眼看着她拆了重绣,要不然江沁禾不会相信,一个两天前还分不清纱线和绒线的人,这会儿能够只看粗略一眼,就轻而易举看出她和老太太绣法的不同。

“偷看来的。”裴承喻老实承认,笑着补充:“就在你拆线那会儿。”

“那你怎么不出声。”

她那会儿正在教奶奶绣竹叶,裴承喻那么早就来了,想必是全程都听了下去,虽然说多一人少一人听都没什么区别,可莫名的,江沁禾觉得有些奇怪。

“你希望我出声?”

裴承喻将手轻放在她肩上,顺了顺她柔顺的及腰长发,再次出言打破这有些沉默的氛围。

他看着两人在柔软阳光下,投映在地上亲密无间的身影,一寸一寸地俯身。

直到地上的两个摇曳的影子紧贴,才停止动作。

江沁禾背对他,可通过地上的影子,身后起伏的呼吸,秀发划过单薄脊背的轻微触感,她也知道,此刻,她和裴承喻距离极近。

不像是相敬如宾定义的亲近,这种近,比那种近,要更让人难捺。

“没有。”

江沁禾否认,可明明是自己先质问裴承喻的,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矛盾。

“你现在很难受?”

头顶传来他的一声无恶意的嗤笑,裴承喻紧接着给她的现状下了个定义:“你好像心跳很快。”

话音落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如他所说,江沁禾真的,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

“大哥回来了。”

裴承喻松开手,看着地面上两人亲昵的身影分开,“一起去见见吧。”

“江老师。”

说完,裴承喻先一步离开。偌大绣房内,此刻只剩下江沁禾一个人。

江沁禾伸手感受了下自己的心跳,刚才加速的心跳好像只是一阵错觉,这会儿无论再怎样回想,她都找不到刚才的感觉了。

裴承喻坐在沙发一角,见江沁禾下来,等江沁禾坐在身边后,原本垫在脑后的手自然而然地移到了江沁禾的肩头。

轻轻靠着,亲昵但不过份。

裴老太太看着只觉得舒心,随后又看向身侧沉稳的裴启铭,心里的愁绪又上眉头。

“启铭,你给奶奶一句准话,什么时候能结婚?”

她年事已高,现在除了每天遛弯逗鸟,种菜绣花,心里也就只剩下两个孙儿的婚事。

原本以为那不听话的二孙子会让她多忧心几年,谁想,裴承喻破天荒地没和他父亲对着干,直接和沁禾见了一面就结婚。

现在也算收了性子,至少在孙媳妇面前,看着人模人样。

再看长孙,裴启铭从小性子沉稳,再加上听话懂事,知节守礼,她原本也不想催婚。

结果裴承喻都结婚半年了,她还没见裴启铭有半分苗头。

“奶奶,我也不知道。”

裴启铭揉了揉眉心,老老实实地回道。

“公司的事情忙,我目前还没有心思考虑结婚成家的事情。”

闻言,江沁禾下意识带着疑惑看向身侧正四平八稳坐着的裴承喻。

结婚后她不过问裴承喻的工作,再加上两个人分房而睡,她也不知道裴承喻什么时候下班,有时候她早晨起来,裴承喻就已经离开了家。

章阿姨比她清楚,可江沁禾不主动问,章阿姨也不会多嘴告诉她这些。

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明显,裴承喻立刻察觉,桃花眼偏向她,眼神好像在给她传递一句话。

江沁禾读懂了这句话。

“你是觉得我和裴启铭比起来,很闲?”

江沁禾揣摩他的眼神,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作为回应。

“不是。”

即使她心里真的有点儿怀疑,但她不知道裴承喻每天的工作,也没理由给他冠上一顶“很闲”的帽子。

得到回应,裴承喻眉间多了一丝满意,虚搭在她肩头的手指,也安抚似的轻轻敲了下。

老太太还在絮絮叨叨,裴启铭却将裴承喻和江沁禾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得好奇,他这个弟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能让裴承喻这么…

听话?

好在到了晚饭时间,裴启铭总算是逃离了老太太的“耳提面命”。

平常晚饭简单,只是今天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大少爷都回了老宅,今天晚餐的菜式自然更加丰富。

江沁禾爱吃鱼,老太太就把鲭鱼白豆腐,还有一道糖醋鲤鱼都摆了过去。

江沁禾受宠若惊,“谢谢奶奶。”

老太太摆了摆手,眉开眼笑:“专门给你做的,犯不上说什么谢不谢的。”

用餐时餐桌上十分安静,一家人都围着圆桌,除了添菜加汤,几乎没有其他大的声音。

只有裴老太太开口,饭桌上才有一丝活气。

趁着喝汤,江沁禾看了看餐桌上的其他人,却发现裴承喻和裴启铭,还有裴父裴锺,裴母林华英,都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都在默不作声地吃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突然就想起和裴承喻结婚后不久,回老宅过年的那一晚,白天她回了趟青州市,和外婆吃过饭,外婆就催着她回景川。

那段时间她忙着赶绣品挣钱,和外婆寒暄一会儿就回了景川市,绣品一直赶到晚上十一点。

正要开车回明水湾时,裴承喻开着车带她回了锦绣园,说是老太太想见她。

那一晚,年夜饭桌上,也是这种沉默。

用过饭,桌上的盘子被撤走。随后家佣端上来净手的描金瓷盆,全部洗过手后,又送上来几分精致小巧的果盘和饭后甜点。

然而同样在沉默中,又结束了。

老太太困得早,拉着江沁禾没说几句话就眼角泛泪,被家佣扶着回了二楼卧房睡觉休息。

裴承喻的房间在三楼,两间客房合并改成的房间,上楼时遇到裴启铭,裴承喻直接略过,江沁禾微笑着点了下头。

裴启铭没有在意裴承喻,对江沁禾笑了下。

江沁禾跟上来时,裴承喻正靠在大敞的卧房门边,眯着眼睛看她。

他房间正对面有一间客房,新年的那一晚江沁禾主动跑去那间房睡了一晚,自然而然,她今天也打算照旧。

手掌握上门把手时,从看到她沉默到现在的裴少爷开了金口:“你确定今晚要睡这儿?”

江沁禾点头,理所当然:“对啊。”

客房家佣一直在收拾,就算没人住也很干净。而且两个人半年来一直分房,裴承喻总不会是想让她搬过去吧。

廊灯这会儿只留下弱弱的一盏,光影从顶部落下来,在裴承喻的脸上分出界限模糊,光线柔和的明暗两面。

倏地,江沁禾看到裴承喻笑了一下。

桃花眼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她,流露出几分要拿你怎么办才好的无奈,还有几分过度贴合氛围的暧昧。

“江沁禾。”她听到裴承喻在叫自己的名字。

“你作息很规律吗?”

“当然。”

江沁禾脱口而出,跟在外婆身边当学徒的那些年,每天晨起都要去晾晒丝线,风雨无阻。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奶奶她作息也很规律。”

裴承喻点到为止,像是踢皮球一样,把话扔给江沁禾,睨着眼,耐心十足地等她参透这句话的其他深意。

话不难理解,只不过是告诉她,奶奶可能比她醒得更早,如果不小心被老太太看到她和裴承喻两人分房睡觉,怎么解释。

那前几天打的预防针,今天的亲昵互动,可就真的是白费功夫,功亏一篑了。

毕竟,谁家新婚夫妻,结婚半年多就分房睡觉。

“那你的意思是,”江沁禾停顿片刻,没有底气地问他:“我们今晚真的要睡在同一间房吗?”

裴承喻点头。

眼看着江沁禾脸上爬上忧心神色,裴承喻眼睛中满是促狭笑意,又恶趣味地补充道:“如果说得准确一些,这可能叫同床共枕。”

江沁禾愣住,一时难以接受这巨大的信息量。

同床…共枕?

意思是,只有一张床吗?

作者有话要说:沁禾女鹅(瞳孔地震):同床共枕?

裴承喻(星星眼)(摇尾巴):嘻嘻。

谢谢宝宝们的评论和小药水【吨吨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