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一身红袍, 颇具威严地江景元站在户部大门口, 微微眯了眯眼,以后这里就是他的上班了。

“哟,这就是我们新科的探花郎。”

户部左侍郎潘玉泉正好从外赶来, 见江景元一身跟他一样的服侍,笑呵呵上来打着招呼。

“见过潘大人。”

江景元在这之前早就被顾仁怀普及过, 知晓户部里都有些什么人,这会见潘玉泉跟他一样的服饰,也笑着上去相迎。

潘玉泉五十多岁, 满面红光,可能平时吃的比较好,人有些微微发福, 就连官服都遮挡不住那隆起的肚子。

如果穿着不是官服,还真像个怀孕的人。

他见江景元年轻气盛,还以为是个盛气凌人的人, 这会见他温润如玉, 心里也多了几分好感, 笑着推了推江景元行礼的手, “江大人哪里话,你我都是一样的官职,就不要如此多的见礼,称呼我一身老潘就行。”

“如何使得,景元初来乍到,还得需要大人们的招抚, 怎可托大。”

江景元明白在官场上最注重的就是人脉,就算心里对对方再不屑,也不能表现在明面上,谁知道那天会不会有求上对方的时候。

潘玉泉纵横官场多年,是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他可不如江景元幸运,是天子钦点的官位。

人家靠得是实打实的成绩,才能有今天的一番成绩,人早就混得跟个人精一样,江景元也不敢在这样的老前辈面前自大。

“什么托大不托大的,江大人小小年纪就有今日的一番作为,以后我等还需要仰望你呢。”

潘玉泉不愧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将,这见人说人话的本事,当属一流,要是换个喜欢听大话的年轻人,听了他这吹捧,一准飘飘欲然。

江景元的眼角闪过一抹欢喜,恰好让潘玉泉给扑捉到,然后又十分镇定地推脱,“潘大人过奖了,景元比起你们来还是要差得远。”

江景元的表现完全在潘玉泉意料之外,本以为这个年轻气盛的人,听了他的吹捧多半会喜不自胜,没有想到他居然按耐得住。

不过江景元的反应又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是天子看中的人,如有真跟个初出茅庐的青年,想必也得不到如此重用。

潘玉泉还想再多跟江景元套套交情,户部门口就围起不少的人了,全都是来应卯的。

绯色的官服向来都是显眼的,这会一看到江景元所有人来应卯的官员们都明显地怔了怔,旋即又反应过来。

这位就应该是新上任的户部右侍郎。

不过为未免年轻的有些过份。

江景元的大名虽然传遍了整个京城,可知道他真实年龄的人不多,大多人只知道他是个年轻人,还以为能有三十多岁。

没有想到比他们预估的年纪还要小,看着二十出头。

所认人都在心里升起一个疑问,这样年轻的人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吗?

江景元此时有些尴尬,在一众前来的官员中,他的脸显得非常青涩,大多数的人还是跟潘玉泉一样年纪。

就算是小部分的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差不多有三十多岁,偏偏他们的官位还不怎么高。

江景元还没有行动,潘玉泉却不管他,上前一一跟众人打招呼,不管是职位高的还是低的,只要能够说得上话的都会说一两句。

看上去人缘颇好。

江景元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周围若有似无射来的打量,点点头表示回应,跟着众人一同进了户部衙署内。

要不怎么说当官好,户部的衙署本就修得气派,走在里面这种气派就更甚,院落错落有致,感觉不像是个公署,反而像是一条小型的街巷。

街道两排的各式院落,就是一个部门,光是从门边走向属于他的右侍郎办公处,江景元都走了差不多半柱香。

“江大人请,你的公廨在右边,我的在左边,最顶上的是尚书大人的。”

潘玉泉一路领着江景元到他们的公廨,又介绍了一番。

江景元温和地向他道谢,这才推开自己公廨的门。

推开们有十三个身着青色小花的郎中,正在等着他,这会见他和左侍郎一起来,众位官员齐齐拱手参见。

“属下见过潘大人、江大人。”

江景元怔了怔,潘玉泉却是笑了笑,给江景元介绍道,“这些都是户部清吏司的郎中,一共十三位,以后他们都是你我的下属了。”

江景元轻轻颔首,表示明白了,之前顾仁怀也跟他科普过,只不过没有想到自己一来,各司郎中就给他来了这样大的见面礼。

江景元的目光一一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兴奋有之,颓废有之,平静有之,麻木有之,别看每个人对他都好似很尊敬,但实际上他们对这个新来的右侍郎还报以观望态度。

别看江景元现在得圣上宠爱,可短时间内如果没有拿出成绩来,一样会失去圣恩的。

近两年来圣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容易急功近利,朝廷大大小小都换了一批官员。

就算江景元背后站得是顾太傅,可圣上把他捧得如此高,摔下来的时候就有多疼。

在没有看到江景元的时候大家对他还是报有一丝期待的,毕竟他的身后还有个顾太傅,但如今看到他的年纪,都有些打退堂鼓了。

太年轻了,年轻的过份。

为人处事都还没有学会,就来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场,这不是帮他,而且在害他。

就这会功夫,江景元就差不多将这些人的脾性给摸了个透彻,清了清嗓子说道,“想必大家都认识我了,我就是新来的户部侍郎江景元,以后大家就是一同办事的同僚,废话不多说,知道户部忙,都下去做事吧。”

“是。”

众为郎中还是颇给江景元面子的,表面应着,纷纷行动起来退回自己的公廨办公去了。

潘玉泉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暗暗点头,不急不躁,也不是一个喜欢摆官位的,从目前观察来看,还算是不错的。

怪不得能被顾太傅收为弟子,希望这位右侍郎能够□□得久一点。

户部主管土地、户籍、田税、官税、厘金、公债、货币等等,最是容易贪污的地方的。

潘玉泉做左侍郎五年来,接连换了五位右侍郎,个个都是因为这贪污被斩了头,他道希望江景元年轻能够把持得住。

关于右侍郎五年内被砍了五个头的事,早就成为了京城的禁忌,谁也不能说,江景元也是一点都不清楚,顾仁怀是故意放着不给江景元说的,就是怕他压力太大。

反正他不担心江景元会贪污的事,何不如让他清清静静办公。

潘玉泉自然也不会一上任就拿这事去吓唬江景元,毕竟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说了这话不明摆着得罪人。

“呵呵,没有想到我们的右侍郎来的如此早。”

这时下了早朝的户部尚书林天禄笑呵呵地走了进来,看到江景元已经在公廨里,适当地赞叹了一句。

江景元和潘玉泉忙给他行礼,“见过尚书大人。”

林天禄压了压手,不在意地说,“都是自家人还行什么礼,我们这位右侍郎倒是年轻得很,就连圣上今儿早朝上都夸赞了你了。”

“哦?”潘玉泉带着几分兴趣看向江景元,忙问道,“不知圣上是如何夸赞的。”

“圣上他说我们户部都是一些老胳膊老腿的,以往办事都不尽心尽力,唯有给户部换一换新鲜血脉,才能让我们户部这摊死水重新活起来。”

林天禄笑着撇了眼潘玉泉,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江景元说道。

江景元的心一沉,别看天子的话明面上是在夸赞他,实际上就是在敲打他,别让他跟这群“老人”学。

同时也将他给孤立了起来。

江景元心里打着鼓点,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显露,依旧风轻云淡笑着,“圣上说笑了,户部向来都是活跃的,上到尚书大人,下到各司郎中都是管理的一把好手,景元唯有这一腔热血的体魄可以为户部做点贡献。”

“哈哈哈,玉泉,瞅瞅我们右侍郎还是个挺会说话的主,有趣有趣。”

林天禄被江景元的话给逗乐了,本以为这样年轻的人是不屑于溜须拍马的,没有想到他的做事倒是于他的年纪不符。

潘玉泉连连恭维,林天禄却又说话了,“景元啊,你刚来,就负责将去年的税务给整理一下吧,今儿圣上是夸了我们,可也大骂了我们一通,我们这些老家伙总归是老了,体能比不上你们咯,圣上要我们半个月之内拿出结果,能做到吧。”

江景元心里一沉,果然这些做官的心都脏,上一秒还一个劲的亲热,下一秒就把世纪难题往他身上抛。

去年全国的税务要他半个月的时间就整理出来,关键朝廷上下都缺钱缺成这样了,这税收肯定也高不到哪儿去,做出来的账好不好都是被骂的份。

被骂也要做,江景元应着头皮允诺了下来。

江景元还没把自己的公廨给观察完,十三个郎中就纷纷抱着几十个箱子的账本进来,整整齐齐地把公廨堆得满满当当。

江景元随手拿起来翻开了几页,还是老式的一套流水账,只不过比梧桐县的做账手法要高上不少。

但依旧很容易做假账,不用说里面的贪污又是一谭深水,是个得罪人又吃力不讨好的活。

一上任就面临着上面层层上司的打压,江景元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全身充满了干劲。

午时下卯时分,徐水舟忐忑地站在户部衙署前,手中颤抖地捧着一个食盒,看着那“深不可测”的公署内心惧怕不已。

尤其是面前两个看守公署的衙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的心中就更怵的慌。

他不明白江景元为何今天非要叫他来送饭,明明衙署里就有午饭的,但是他向来宠爱自己的夫君,硬着头皮也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