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新立吓得寒毛竖立浑身直冒冷汗, 就差一点点, 那雷可就劈在他的身上。
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远离危险地段。
然而老天爷就好像故意捉弄他一样。
“砰——”
“砰——”
“砰——”
三声连贯的雷声响起,没过多久,刚才还晴天万里的天空, 一下子就变得阴云密布起来。
江景元扛着包袱又去了王林杰的帐篷, 出来就看见这样的天空, 脸色阴晴不定。
“遭了,要下雨了。”
王林杰听见雷声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此刻更是黑得都能滴下墨来了。
作为巡抚的他,自然清楚清水江水位增长的事, 往年类似的事情也没少发生,本以为这次也可以像往年一样躲过一劫。
可没有想到,这次运气有点不好。
“所有人都抓紧一下时间, 能把堤坝加高就多加高一点,所有的士兵也去帮忙,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王林杰的反应也是很迅速,趁这次雨还没有下下来, 加紧时间巩固堤坝才是紧要。
“另外再强制性的召集周围几个村子除了老人小孩以外的所有人, 过来帮忙。”
江景元眉心跳动得厉害, 跑到堤坝上看了圈, 很明显的水位又增长了一节,水流的冲击力也越来越大。
看了看天上的雷还在闪烁不停,恐怕等不了多久这雨就得下下来。
“喂,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说一句话居然会遭雷劈啊。”
方新立愁眉苦脸地看着江景元,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早知道说那句话会引来雷雨,打死他也会闭紧嘴巴的。
“闭嘴吧你,你还是少说话为妙。”魏良骏拧着眉,也是一脸愁容。
江景元没有搭理这两二货,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帐篷,把炭笔和纸拿出来,将周围他所见过的地形快速的描绘出来。
时间紧迫,图画得十分抽象,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这画的是什么。
“魏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方新立还有一点心有余悸,刚才那一道雷真的离得他很近。
导致他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乌鸦嘴闯的祸。
“哎,既然知道是你的乌鸦嘴闯了祸,那就把你那张嘴巴给闭起来吧,再说话万一再惹点什么事情出来,把你沉江都不够赎罪的。”
魏良骏实在是被方新立烦得没有办法,再怎么说也是一男子汉,怎么一出事就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本想呵斥他两句,一抬头看见他那张慌张的脸,不知怎的,竟然有点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方新立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但是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他内心的焦虑。
“不关你的事,那道雷应该只是碰巧,如果你们两个没事的话,帮我去看看周围农田有多宽广,最好能帮我记录下来,我有用。”
江景元一边画一边沉思,最后把目光挪移到图上的那一大片农田上,重重地用炭笔给圈了起来。
“哎,好,我这就去将功补过。”
方新立说着急冲冲地出了帐篷。
“去借匹马快一点,能有多远就走多远,速度快些。”江景元见他走的急,又出声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声音传来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那我也去。”魏良骏略略有些尴尬,江景元比他小的多,让他听一个比岁数小的人的话,还是有些不习惯。
“嗯,麻烦你们。”江景元点点头,说了句感谢,步子也没有停留,去了清水江的堤坝,时时刻刻地关注着。
“速度快一点。”
“都没有吃饭吗。”
“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堤坝上到处都是催促的声音,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的速度能够再快,再快一点。
听到雷声的民夫们也都不傻,知道这是要出大事,如果不把堤坝堵住,决堤了,谁都跑不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这些民夫们本就没有吃多少的饭,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就算再催也快不起来。”
江景元有些忧心忡忡地说。
“那就加饭,加肉,今天晚上的饭菜敞开了供应,要是逃不过这劫,留着再多的粮食也没用。”
王林杰刚走到江景元身旁,就听见江景元这句低喃,咬咬牙说道。
很快的就有人把王林杰的话传达了下去。果然民夫的士气增长了一点,就算要死,好歹能做个饱死鬼不是。
结果还没有高兴太久,又一阵雷声滚过之后,天上淅沥沥的开始下起雨来。
“来的这么快,时间上是彻底来不及了,估计明早就会决堤。”江景元按照雨量算了一下,心中有一丝悲凉。
王林杰递给江景元一把伞,“要不你先回去,这个时候带着家人逃,时间还来得及。”
江景元接过雨伞,用掌心接了些雨,摇摇头拒绝道,“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今天逃了,他日再遇上这样的困难也逃吗?
“没想到你还挺有骨气的。”王林杰笑着赞叹了一句,“年纪轻轻地没想到胆子却不小。”
王林杰刚说完话不久,就有几个秀才打着雨伞扭扭捏捏来到王林杰的面前。
王林杰皱了皱眉头,“有什么事情说吧。”
“回禀巡抚大人,学生们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些事情未、未处理,可否求巡抚大人给个宽容,让学生回去处理家事。”
这几位秀才的脸色也是难看的紧,他们还年轻,还不想死,挨着这堤坝,要是决堤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跑不掉。
这个时候回家,还能带着家人离开,只要出了梧桐县,出了大同,换个地方他们的日子一样过得很舒心。
王林杰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几个秀才都没有忍住打了一个寒颤,即急切又害怕地望着王林杰。
最终王林杰还是点头同意了,“行,你们走吧。”
几位秀才喜出望外,纷纷给王林杰作揖感谢,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营地。
“一群胆小鬼,这辈子也就这样没有出息了。”王林杰望着这群落荒而逃的秀才们,不屑地叹气。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也不能说是贪生怕死吧。”
江景元与他却想得不同,人本来就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何况这群秀才也的确没有义务在这里陪着等死。
毕竟人活着才有希望,人死了可就真是什么也没有了。
“也是。”王林杰略一想,也跟着赞同江景元的话。
有了先前走的秀才做榜样,后面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波秀才,也都是各种来请求离开的。
王林杰大手一挥全部都给放行了,与其留着这群人在营地里惶惶不安,还不如放他们离开,去寻找生路。
处理完众秀才的事,王林杰一抬头就看见江景元还在一旁皱眉沉思,笑着上前说道,“你这小子也别太悲观,你知道隔壁省吗?”
“圩钏省?”
“嗯,昨日我已经派人去圩钏送了信,他们哪儿挨着我们大同的交界处有个大水库。”
王林杰缓缓说道。
“只要我们这边下雨,他们那边就会开闸,将清水江的水引进水库中,不过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人家最多只能开闸两天,不然我们大同不遭殃,他们圩钏也会遭殃。”
王林杰打着伞,说话间还夹杂着雨滴的嘈杂声。
“那这样说来,朝廷也不是没有做准备。”江景元轻轻一笑,他就知道朝廷不可能不做任何的准备。
要不然这么多年下来,大同早就不复存在了。
王林杰爽朗地笑了两声,“所以我很佩服你,明知道死路一条却还选择留下来,这次的考核算你通过,明年科举大同这边考官们会优先录取你。”
“这不是最终的目的吧,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巡抚大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我。”
江景元撑着雨伞稍微抬了抬头,从他这次开始见王林杰以来,王林杰对他就好似有一种不一样的感情夹杂着。
但是这种感情又被王林杰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江景元太过于敏感还真没有察觉出来。
“你这孩子太过于精明也不好,早慧早夭懂不懂。”王林杰抿了抿嘴,没想到还是被江景元给察觉了出来。
“大人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学生自认为学生还没呢慧敏到让老天爷嫉妒的地步。”
他不过是靠着一点后世的知识和自身的警觉罢了,算不得什么聪慧。
“上次的人贩案办的不错,我的老师很欣赏你。”
王林杰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遮掩,反正靠江景元这份聪明劲儿想必多多少少也一定能够猜到一些。
“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弄出这次的徭役真正想要考察的人是我?”江景元很快变想到了关键处,说实话他还真是受宠若惊。
被一位桃李满天下的大儒看中,想必谁都有跟他一样的心理吧。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么,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王林杰一直在观察江景元的表情,本以为江景元猜到真相后肯定会惊喜若狂,结果还是他低估了江景元。
江景元笑笑没有回答王林杰的话。
如果他说这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不知道会不会另王林杰愤怒。
他其实也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吧,当初救那些孩童的时候,其实他还真没有想过布局。
只是县令提了一句,被拐卖的女子无地可归时,他的脑中瞬间就产生了一个计划。
获得顾仁怀的好感。
一个桃李满天下的大儒,甚至在朝堂之上都能举重如轻的人,如果能获得他的好感,即使不成为他的弟子,以后的科举之路也会走得通顺很多。
而且就算获取不了好感,自己也不亏,开设酒坊不也能给家中增添一点进项。
一举两得。
王林杰看着奔腾的江水有些感慨,“这次过后,你可就成了我的师弟,以后该换个称呼了。”
“大人是否高兴得太早,还是先度过眼下这一劫吧,圩钏最多能帮没我们拖延两日,两日过后又该怎么办。”
江景元眉头紧蹙,眉心紧锁,神色并不是很乐观。
————
“你是说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王林杰哑然,嗓子眼也觉得有些堵得慌。
江景元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观察过这几日的江水,每日江水的增长量都在成倍的增长,如果不出意外的,我们南方大部分地区都在下雨,而且有不少的地方有暴雨。”
王林杰点头,江景元说得没有错,南方的确在下雨,前些日子苏州那边还发过一场洪水,好在解救及时,没造成太大的伤亡。
“大人觉得,南方在大规模的下雨中,两天时间能够保住梧桐县的堤坝吗?”江景元心中是没有底的,除非雨能够在两天内停了。
但是很明显这不太可能。
所以圩钏的水库最多也就只能够保住梧桐县百姓两天的生命。
王林杰思忖半响,觉得江景元说得有道理啊,世人都说南方好多年没有下过如此大的雨,突然一下是要把这些年的雨一次性给下个够。
很明显两天的时间,雨停不下来。
两天内向朝廷求助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啊,快马加鞭到京城也需要两天时间,一来一回也需要四天。
王林杰更是深知朝廷上那帮人的秉性,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扯上个好几天,等到他们商议出一个章程来,梧桐县怕是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能想到了办法他都想过了啊。
王林杰思忖着走回了自己的帐篷,准备回去好好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江景元看了眼还在雨水里忙碌的民夫,无声地叹了口气,其实无论怎样最悲哀的还是这些最底层的百姓。
看到他们一个个就算是跌倒在泥水里也要拼尽全力的站起来把沙包扛到堤坝上去。
这么努力的干活就是希望能够保住自己的家乡,家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江景元想着目光已经挪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不知道阿舟他们有没有离开梧桐县,希望离开了吧,一旦洪水爆发,可就真的跑都没有办法跑。
他是走不了,可他希望阿舟能够好好的,带如果有个什么万一,也能带着他的那一份活下去。
想到阿舟就想到那个温暖的家,鼻尖就有些泛酸,眼睛里也像是进了沙子一般,通红起来。
好想回家抱抱媳妇。
“聿~聿”
马啸声划破长空,同时也打断了江景元的思路,专过身看到方新立正骑着马奔驰而来。
“吁~”
方新立站在江景元面前勒住了马,在他身后不远处魏良骏紧追不舍。
“方新立你不要命了,跑那么快,万一摔了你就算是不死也得搭上半条命。”
魏良骏边说边擦着脸上的雨水,这会雨越下越大,打在他的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一说话还灌进去不少的雨水。
“我,咳咳咳咳——”
方新立一张口就是一阵猛咳,雨水拼命的往他嘴巴里面灌,刺.激着他有原本就有些发痒的嗓子。
魏良骏见势不对,翻身下马准备去查看,结果方新立也从马上下来,脚一滑差点就栽进了泥地里。
要不是魏良骏反应快急时接住他,就等着吃一嘴泥吧。
江景元找了一把大点的雨伞给他们,“先回去换了衣服再来商议,我在我的帐篷里等你们。”
“嗯。”魏良骏应了声,扶着方新立进了他的帐篷。
一进帐篷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相互看着对方谁也不先开口。
“你傻了吧,换身干衣服啊,你不换我还想换,衣服呢,先借我一套。”
此时因着好多秀才都走了,帐篷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魏良骏也不挑,他选的那个帐篷离着方新立这个帐篷隔着老远,反正两人都是男人,就在一起换了呗。
“你要换回你自己的帐篷去,出去。”方新立瞬间脸就黑了下来。
魏良骏傻了眼,“方新立,你这就有点过份了吧,我刚才可是拉了你一把的救命恩人呐,这才多久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出去,出去,要换回你的帐篷换,我的衣服比你的小。”
方新立站直了身体,一路推着魏良骏出了他的帐篷。
“方新立!可真有你的,下次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救你我也不会救的。”魏良骏这次是真的发怒了。
撂下一句狠话,淋着雨向自己的帐篷走去,的确方新立比他矮一点,但衣服又不是不能穿,等他换了,回去再换回来给他不成啊。
卸磨杀驴,用完就扔,什么人呢。
亏他以前还觉得方新立虽然老跟自己挣梧桐县的第一,但至少人品不坏,没想到是是他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魏良骏越走雨下的越大,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更别说找到自己的帐篷,咬了咬牙准备回方新立的帐篷拿伞。
方新立站在帐篷里看着魏良骏离去的背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脱.衣服。
当湿衣服一件件的脱下,此刻他的肩膀处也显露出一朵颜色鲜红的莲花来。
“呼——”
方新立摸摸肩膀处的莲花,找出衣服来准备换上。
就在此时魏良骏拉开帐篷的布,恶狠狠地说道,“我来拿我自己的伞没有问题吧。”
擦干模糊的双眼,魏良骏就看见赤着上半身的方新立,以及那肩上的一抹艳丽。
努力瞪大了眼睛,又使劲眨了眨眼睛,最后他还揉了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看够了没。”方新立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随手扔了个东西去砸魏良骏。
“看够了,就给我滚出去!”方新立气得直想哭,说话都带着一丝哽咽。
“啊,那个,那个对不起。”
魏良骏反应了过来,立马背过身子,一脸歉意走出帐篷,却发现自己又没有带伞,想转身回去拿,脚又被定住了。
怎么也迈不开腿。
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的同窗貌似是个哥儿?
虽然哥儿大多数的标志在手背上,但是长在其他地方的也不是没有。
他与方新立是从小就认识的,他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哥儿呢,不应该啊。
魏良骏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莫非他刚才是看错了!
对,很有可能是看错了。
下雨天,眼睛花是很正常的。
“那个方兄,麻烦你把伞扔出来一下,我这就回我的帐篷去。”魏良骏心理想着不可能,身体却不敢挪移半分。
方新立换好衣裳,随意抓起一把伞扔给魏良骏,怒吼道,“魏良骏如果你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方新立跟你势不两立!”
“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魏良骏的脸一下子就苦了下来,方新立这样一说看来是真的了。
这怎么可能,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方新立。
回自己帐篷的路上,魏良骏拍了拍自己脑袋,这一刻他想了很多,想到以前他跟方新立读书那会。
两家原本就是世交,从小他跟方新立也玩得好,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发展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头。
魏良骏一路上把所以的记忆都过了一遍,想到他跟方新立交恶的前一天,他好像拉着方新立一起去如厕来着。
当时方新立说什么也不肯脱、裤子。
然后、然后他就好像把他裤子给脱了,……
从那天起方新立就再也没有给过他脸色看,更是处处都与他做对,势要压他一头。
魏良骏越想脸就越黑,他是真不知道方新立是哥儿,不然也不会……
头昏脑胀的换好衣服来到江景元的帐篷,方新立已经在里面了,他一看到魏良骏就直翻白眼,冷着一张脸,把脸偏向别处。
“那个新立,对不起,我不知道……”魏良骏一看见方新立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脚都局促起来。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砍了丢到江里喂鱼。”方新立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把魏良骏给丢出去。
“好,我不说了,不过你要是觉得不解气的话,打我一顿也好。”魏良骏此刻恨不得回到过去给自己扇上两巴掌。
叫你眼瞎。
“怎么你们闹矛盾了?”江景元的手肘撑在膝盖上,半眯着眼觉得面前的这两人好像有故事啊。
听到江景元的对话,两人立马异口同声地回答。
方新立摇头,“没有。”
魏良骏点头,“嗯。”
两人对视一眼,又立马变了回答。
方新立点头,“嗯。”
魏良骏摇头,“没有。”
江景元摸摸下巴,觉得两人不仅仅有些不对劲,就连空气里也好像漂浮着一股子酸味。
又感觉有些不对,两人都是男人,应该是他想歪了。
“好了,你们两人的矛盾先放一放,说说你们这趟出去有什么收获。”江景元又拿出他的炭笔,准备随时做笔记。
方新立给了魏良骏一个刀眼,魏良骏低着头,不敢与方新立的眼睛对视。
“我们一路往东去都是农田,大片大片的农田,田里的水稻都被百姓给收割了。”
江景元在他原来的地形图东边给画上农田,接着问了句,“那还有没有没有收割水稻的。”
方新立摇了摇头,“我问过了不会没有不收割的,这都八月了,再不收稻谷,稻谷可就烂地里了,而且八月九月多雨,不可能还有不收的,至少我走过的地方没有看到还没有收割的。”
方新立也拿不准其他地方有没有没收水稻的,因此多说了一句。
“嗯,那挨着水田的旱地多吗?”江景元做好记号又继续问。
“不多,至少我走的这一片不多,我们梧桐县山林颇多,大多数百姓为了省税收就把旱田开辟在山上,这样有时候可以躲税。”
以前的方新立就是一公子哥,根本就不知道农民的辛苦,这次他自己走了一趟,多看多打听之下,才渐渐体验到那种寒酸。
大明朝的农税真心不高,也就二成,但是这二成有时候可能是可以用来救命的。
大明朝有规定,开辟山地是不征收农税的,所以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这样做。
“嗯。”江景元在纸上画了圈,又写下一个可字。
————
“你们俩有什么矛盾自行解决吧,我去找巡抚大人说点事。”
江景元写完之后,拿着纸笔去了王林杰的帐篷。
“大人,学生有一计策,要不要听听。”江景元掀开帐篷的门帘,笑着走了进去。
“噢,说来听听。”王林杰也正在冥思苦想,听见江景元说他有办法。眼睛一亮。
江景元把自己带来的纸给铺设在王林杰面前,对王林杰侃侃而谈,“大人请看,这南面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这里是清水江的位置,这东面是大片的农田。”
江景元怕王林杰看不懂他画的图,很细心地给他点明。
“我知道了,你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给我你的办法就行。”王林杰看了一遍就明白了江景元所画的图,不想让江景元把时间浪费在这无意义的解说上面。
“大人,学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把这清水江的水往东面引,引到农田里去,是不是就可以缓解决堤。”
江景元在纸上画了一条线说道。
“可农田周围附近都是农户,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过于冒险。”
王林杰仔细推敲了一番,觉得还是有些不妥,水势太大,万一冲毁了农田直接冲进农户家里,比决堤还要可怕。
“我是这样想的,在通往农田的道路上再挖一条沟渠,在沟渠的源头处设置一个水闸,如果真的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把水闸给关闭了。”
江景元说着就开始在图上画了起来,方便王林杰更更加直观的知道江景元的想法。
“当然一条路肯定缓解不了清水江的水位,我们可以在不同的地段设置许多个这样的水闸,到时候再同时开闸一定可以将洪水控制住。”
王林杰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阵子,最后一捶定音道,“好就照你说的去办,两天时间完全可以够我们弄好。”
王林杰下了决心后,也不拖沓,立马把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民夫们叫停,规划出一条水渠让他们开挖。
又派了人手去找各个村子的人商议,甚至让侍卫回去给张县令带个话,让他全程监督此事,一定不能耽误了时间。
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所有人丢丢掉了原先手中的活,有条不紊地干起现在的新活来。
“真够有你的,还真让你想出个办法来。”魏良骏此刻对江景元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谁都没有头绪的事,却让江景元给想了出来,这就证明人家有本事。
江景元只是笑笑并不邀功,“这其中的功劳也有你们的一半,要不是你们去奔走,我也想不到不是。”
“胡说八道,你在让我们去打听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想到了这个方法吧,只不过在做最后的确认。”魏良骏可不敢抢江景元的功劳。
他以前的确是不把江景元放在眼中,毕竟家世才学不在同一层面上,也走不到一起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江景元展现了他的才学,让他心服口服。
“别说我了,说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江景元笑着看了一眼在一旁刻意跟魏良骏保持距离的方新立,问道。
魏良骏脸色一红,他到现在还没法忘记当日的惊鸿一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方新立。
而且他想真心实意的去跟方新立道歉,人家也不愿意搭理他,两人只好这样僵持下去。
“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在说我的坏话,就知道魏良骏你没安什么好心。”方新立隔的有点远,没有听清楚魏良骏和江景元在说什么。
但是他们下意识的把目光挪移在他身上,傻子都知道他们谈论自己。
“没有,我刚在说景元这招‘祸水东引’是真的妙,既节省时间,又能排除隐患。”
魏良骏此刻看见方新立就像是老鼠看见猫一样的害怕,就连眼神对视都不敢了。
“最好如此。”方新立见江景元看他的目光没有异样,勉强相信了魏良骏的话。
“能不能成还两说,且在等等看看吧。”江景元并没有被高兴得冲昏头脑,反而显得十分冷静。
“我看十有**都成。”魏良骏无比的自信,用水田来缓解水压,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紧赶慢赶两日后,一共五十条水闸全部修好,此刻因为没有人在管清水江的堤坝,堤坝里的水都已经开始在往外溢了。
眼见着堤坝就快要坚持不住,王林杰一声命下,“开闸!”
哐哐哐,五十个水闸齐齐打开,顿时拥挤在水闸旁的江水就开始往通往水田里的水渠跑去,速度非常的迅速。
很快便把最近的几亩水田给填满,每亩水田的田坎上都有一个可以排水的口子,这些江水满了就顺着这个口子往下一间田涌去。
汹涌的江水被这样无限地分化下去,越到后面流速就越慢,渐渐控制住了水力。
“成了。”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欢喜得大叫,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家乡,可以不用忍受妻离子散之痛,也可以不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江景元直到此时脸上才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这发自内心的喜悦,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如沐春风。
“快去借个鱼网子来。”江景元笑着大声对一个江渔村的村民喊道。
这个村民摸不透江景元要渔网做什么,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吩咐,去附近的农家给江景元借了个渔网。
江景元把渔网撒在水闸边,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招呼着众人一起拉网。
一网子满满的鲜鱼都快要把鱼网给撑破了。
“嚯,好多鱼啊。”
大家忍不住吆喝起来,这一吆喝就把更多人给吸引过来,众人看到如此多的鱼又是一阵欢呼。
今天不光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收获了这么多鱼。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王林杰也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江景元拉上来满满一网子的鲜鱼,上前笑骂道,“我看你这小子就是冲着这个法子能捕鱼来的,还跟我玩心眼子呢。”
江景元笑道,“大人,学生哪有那本事啊,这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还叫什么大人学生,以后就叫师兄,等事情完了,我再带你拜师去。”
王林杰见江景元还叫他大人有些不情愿了,有如此聪慧的一位师弟在,将来入了朝廷也是个举重若轻的人物。
这样的人一定要先拉拢。
“巡抚大人,学生还没有拜师这样不符合情理,等他日顾太师真的愿意收学生为弟子,再改口也不迟。”
江景元提着两条鲜美的清江鱼笑着拒绝了王林杰说改口的事。
看着江景元潇洒离去的背影,王林杰笑骂一声,“这个臭小子,不知好歹。”
魏良骏和方新立眼睁睁的看着江景元居然拒绝了做王林杰的师弟,两人都是目瞪口呆。
本以为能得到巡抚大人的青睐就已经很好了,没有想到江景元竟然入了顾太师眼。
方新立脸皮比较厚,凑到王林杰的身前谄媚道,“巡抚大人,这江景元看不上顾太师,你不妨考虑考虑我吧,你收我为学生都行。”
方新立心想自己做不了顾仁怀的弟子,做王林杰的也行啊。
王林杰斜视了他一眼,哈哈大笑道,“那也成,我收了你做弟子,以后你们看见江景元可不得叫一声师叔。”
方新立的脸泄气,有些恹恹的,“叫师叔那也成吧。”
“哈哈哈哈,你小子到是能伸能屈,别急,虽然我恩师可能不会再收弟子了,但收你们做个记名字也成,等我回去问问吧。”
王林杰对方魏二人这次在徭役中的表现也颇为满意,二人虽是对头,但是为了大义居然可以抛弃前嫌,携手共进,也是难得一脸的赤诚之心。
虽有些功利,但也算是半个可塑之才。
“那就多谢师兄了。”江景元不肯改口,方新立却改口改得非常快。
“滑头,去吩咐伙房那边今晚做个全鱼宴吧。”王林杰笑看一眼方新立,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魏良骏跟在方新立身后好一阵子,最后等周围的人少了这才上前拦住方新立。
“新立,多谢你今日为我求得一个机会。”魏良骏对方新立是真诚地感谢,他的脸皮不如方新立那般厚,要让他去求着王林杰说做他弟子的话,他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没有想到方新立一出马就搞定了,而且不是王林杰的弟子,而是顾仁怀的弟子,虽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但也足够了。
“让开,你以为你是谁啊,值得我为你求情,我那是为了我自己,你就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吧。”方新立白了眼魏良骏,头也不抬的从他身侧走过。
“那个,那个,新立,我再跟你道歉,我年少时不懂时,脱、总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想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解气做什么都行。”
魏良骏憋了半天还是把道歉的话说出了口,只要方新立解气了,他挨一顿又怎么。
刚走两步的方新立听到魏良骏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溃烂,转过头一脚往魏良骏的下、身踢去。
魏良骏没有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地躲开了。
“你躲什么,不是说只要我解气,我做什么都可以吗?”方新立说着又往魏良骏身上踢去。
“不行啊,新立,我家九代单传,要是废了我没办法给爹娘交代,要不你等我回去娶妻生子之后,主动来找你赔罪怎样。”
魏良骏没想到方新立一上来就如此的凶猛,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过。
“你还娶妻生子。”方新立顿时咬牙切齿,拳脚都魏良骏身上使唤,“你不知不知道因为你,我都没有办法恢复真实身份,不得不一直男儿身打扮。”
“这些都是因为你。”方新立越说越来气,“要不然你脱我裤子,还说那地方小,弄的全同窗知道了,我至于一直扮作男儿身。”
“魏良骏我都二十二还未出嫁都是你给害的,你还好意思娶亲,我让你娶娶娶!”方新立边说边打,“你是逍遥了,可怜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魏良骏又不敢还手,只能被方新立压着打,最后实在是被打怕了,他吼了一句,“我娶你行了吧。”
刚提着两条鱼准备找二人吃饭的江景元,顿时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手中的鱼一松砸在了魏良骏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