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出租车停在新桥车站前的五井建设总公司前。从早晨开始,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听收音机的天气预报说,这场雨从昨天半夜一直下到现在,今天傍晚有可能变成雨夹雪。他仍然头痛不已,间歇性地想要呕吐。
当他早上九点多醒来时,发现感觉好多了,心想应该没有问题。他起身整理好东西,退完房,搭上出租车。没想到,刚才又突然头痛起来。
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间部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由于是假日,他穿着毛衣和皮夹克,一身休闲打扮。他请司机打开后车门,等间部一上车,就对司机说:“你在附近绕一圈。”
间部把装了5,000方日元折扣金融债的信封交给秋生,小声说:“那就万事拜托了。”面额100万日元的折扣金融债只有50张,并不会太厚。
“我按照你的吩咐,和资料一起放在公司的信封里,你打算怎么带过去?”
“就这祥放在夹克口袋里,接受手提行李的检查。”秋生说。
搭机前的手提行李检查时,如果携带危险物品上机,就会遇到麻烦。“9.11”恐怖袭击后,这种趋势更加明显,就连简易刮胡刀也会遭到没收的过度警戒,遭到了很多抨击。然而,现金和债券不可能危害飞机。除非是带满满一皮箱的现金通关,否则,海关检查根本不会对装在信封里的数据产生兴趣。
秋生问间部,要不要写张收据给他。
“那种东西根本没有意义,反而碍事。”
间部拒绝道。的确,最好不要留下不必要的证据。
“你有没有把账户申请书寄过去?”
“有,我当天就找人认证了护照,用国际快递送过去了。”
“我今天回香港,明天上午,就会把这些折扣金融债存进证券公司。只要向证券公司发出变现的指示,下个星期三左右,就可以折成现金。境外银行的账户开设通知会寄到香港的信箱公司,如果你不介意,由我开封后代你汇款。我会打电话告诉你账户号码。”
间部低头道谢说,一切就麻烦你了。秋生写下自己在香港的手机号码,交给间部。
“有什么情况,你可以打电话到这里。如果没有紧急情况,也可以用电子邮件联络。”
间部点点头,说他知道了,瞥了一眼手表,可能马上要开下一个会议了。秋生也没有时间久耗。
出租车再度停在公司玄关前,下车前,间部把脸凑到秋生的耳边说:
“对了,昨天晚上,菱友的山本先生在家里用猎枪对着脑袋开了一枪。菱友的宣传部门拼命封锁消息,目前还没有公布。两三天后,应该会成为社会版的大新闻吧。”
间部似乎这时才发现秋生的异状,“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秋生回答说:“没事。”间部说了声“多保重”,便匆匆走回公司。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公司的事,没有发现秋生受了伤。
秋生在新桥车站下车后,走到车站地下楼层的邮局,买了现金挂号的信封,装入40万日元现金,寄给恩田调查情报。逃生梯旁有个公用电话,他打给恩田。
秋生说:“我有急事要回香港。”恩田说,住民票和户籍等资料已经拿到了,希望告知香港的地址。秋生留下了陈先生那里的地址后,要他简单说明一下内容。
“若林丽子在1970年出生在东京都武藏野市,她的父亲叫义郎,母亲叫康子。没有兄弟姊妹。
“丽子在小学五年级前,都住在老家,之后,又搬往拜岛、大井町和赤羽等东京周边,十五年前,搬到绫濑。住民票显示她们一直住在那里,1999年,搬到港区南麻布。那里是她的未婚夫真田克明的公屋。”
他的报告一如往常简洁明了。
“真田克明呢?”秋生问。
“事务所都没有人出入。我问了管理公司,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付,也没有接到当事人的联络电话。我去了他家里,那里已经被黑道兄弟占领了,根本无法打听,也不知道是哪个堂口的人,还一直被他们威胁。”
恩田苦笑着。想必他真的受苦了。恩田沉默了片刻说:
“真田和山本似乎都卷入了麻烦事,如果掌握到明显的犯罪证据时,我必须报警,所以,先向你打一声招呼。”
秋生回答说,没有问题。原本想请恩田调查一下丽子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打消了念头。昨天晚上在饭店遇袭的事,也最好不要提起。
“调查工作可以暂时告一段落,我已经用现金挂号,寄了40万日元给你。如果调查费不够,打电话到香港给我,我会支付追加的费用。”
恩田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说了声:“我知道了。”他原本以为挖到了金矿,在实际调查后,发现是一个危险而棘手的案件。当然,秋生也感同身受。
秋生在新桥车站拦了出租车,到达黑木的事务所时,已经十二点多了。或许是动作太激烈的关系,他再度感到头痛不已。一下出租车,就觉得天摇地动,好不容易走到事务所门口,按了门铃。门开了,一看到五郎的脸,眼前就一片漆黑。
当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后脑勺敷着冰袋,用绷带固定。可能是因为睡了一下的关系,感觉好多了。他抬头看着周围,目光渐渐聚焦。
“你昏睡了将近两个小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声音。这个声音很熟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那是黑木的声音。
“我找了医生过來帮你看过了,虽然撞击力道很大,但骨头没有异常,多休息就没问题了。不过,他说最好去专科医院做一下CT检查。”
一张可怕的脸突然映入眼帘。五郎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和昨天一样,穿着深色西装、漆皮皮鞋,悠然跷着二郎腿的黑木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之前帮了我不少忙,这么一来,我们算是扯平了。”
秋生缓缓坐了起来,正视着黑木的脸。如果没有五郎的协助,他甚至无法坐起来。
“谁干的?”
“我不知道。如果你怀疑是我们,就大错特错了。你还没有违反和我之间的约定。”黑木耸了耸肩,“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对象?”秋生摇摇头。光是这个动作,就让他觉得地面剧烈摇晃起来。
“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偷?”
“手机。”这次,他没有摇头,直接回答说。只要头不动,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歹徒把你打昏,就只带走一个手机?那家伙真变态。”他拿起骆驼香烟,制止了打算拿打火机为他点烟的五郎,自己点了火。纯金的打火机冒出蓝色火焰。
“看来,又出现了一个怪胎,这不是很有趣吗?”
黑木似乎并不知道秋生昨天遇到丽子的事。当然,秋生也无意告诉他。
黑木问:“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从刚才开始,他再度感到剧烈的头痛。
“那把丽子的计算机拿到这里吧。”
“可不可以先让我去一下厕所?我想呕吐。”
黑木向五郎使了一个眼色。五郎毫不费力地把秋生扶了起来。
即使蹲在马桶前,也只能吐出一点胃液。不过,呕吐之后,感觉轻松多了。
秋生再度在五郎的搀扶下回到会客室,桌上放了一台IBM的笔记本电脑。那是两三年前的机型,可以使用插卡式调制解调器连接网络。会客室的电话被拔了下来,电话线接到了调制解调器上。
打开计算机,幸好,计算机没有用密码锁住。秋生查了网络连接方式,发现设定在拨号上网方式。没错,丽子就是在深夜的时候,拿着这台笔记本电脑和调制解调器去附近的公用电话,从那里连接网络。
打开网络信箱功能,收件夹里空空的,甚至没有设定电子邮件账号。丽子不是没有使用电子邮件功能,就是和秋生一样,使用的是网络信箱。
秋生检查浏览纪录上的上网纪录,确认自己猜得没错。他看到了日本只有一部分内行人才知道的网络专业境外银行的网址。
也许,可以从这个计算机登入银行帐户。最新的浏览器有自动搜寻建议功能,不需要每次都输登入账号和密码,只要按下账号的第一个字,就可以连同密码自动显示。由于丽子是在户外的公用电话上网,很可能使用这项功能。
秋生用拨号连接网络,黑木绕到他背后,紧盯着计算机画面。秋生拿着鼠标的手停了下来。然而,如果不趁现在确认,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他根据浏览纪录上的网址,进入了境外银行的网站。秋生有几个顾客也使用这家银行,所以,知道这家银行的登入ID是六位数。
他从“1”开始,依次打入数字。刚才的头痛已经消失无踪了,他的心跳加速。
当他打到“6”的时候,终于猜中了。
秋生精不自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画面上出现了登入ID和用“*”显示的密码。
“你真是有两下子。”黑木在背后嘀咕道。
点进去后,自动跳到了帐户画面。
秋生的兴奋顿时消失了。画面上显示的月结单上,只剩下3万美元的余额。
从交易纪录来看,两个星期前,曾经从别家银行电汇了5万美元进来。之后,陆陆续续用金融卡提取了两万美元左右。
“这是怎么回事?”
秋生无视黑木的问题,努力想找出详细的交易纪录,但还是无功而返。他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又开始感觉不舒服了。
“丽子在两个星期前,从某家银行汇钱到这个帐户。就是在事件发生后不久,她很可能把盗取的50亿日元的一部分换成了美元后汇款。之后,她从ATM提取,并刷卡购物。”
秋生指着月结单的画面向黑木说明:
“没有办法查到是从哪个银行汇过来的吗?”
秋生无力地摇摇头。他刚才很努力地确认,仍然徒劳无功。
一般银行的月结单会显示汇入或汇出银行的名字,甚至有些地方会显示账户号码和汇入人名。然而,这家银行只显示电汇和支票存款的差别,如果要了解更详细的情况,必须用电话咨询,当然,如果不是本人,银行方面当然不予理会。
金融卡的使用也一样。秋生所使用的境外银行月结单上会显示在哪个地区的第几号ATM提款,这里却只记载了用金融卡提领的纪录。
不过,信用卡的使用纪录却很详细。
丽子用这个银行的信用卡在新宿的百货公司购物。但她只用了三次,之后,每隔两三天,就去ATM提取现金。
ATM每天的提款上限为20万日元,她每次提取金额都达到上限。秋生计算后发现,她在这个账户提款8次,总计提领了160万日元。第一次提款日为十天前,最后一次是前天。
即使在逃亡期间,丽子仍然过着奢华的生活。大致计算一下,就发现她一天花费超过10万。秋生回想起丽子身上那件昂贵的毛皮大衣。当然,和她手上的50亿日元金融资产相比,根本是九牛一毛。
“他妈的。”听了秋生的解释,黑木难得咒骂起来,“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然而,秋生已经无力思考。一旦失去集中力,他也许会再度昏厥。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拿出随身携带的软盘,从丽子的笔记本电脑上找出上网数据,复制在软盘上。只要连同密码一起记录下来,即使在其他计算机上,也可以登入丽子的账户。黑木不发一语地看着他做这些事。
“你是几点的飞机?”
黑木瞥了一眼时间问道。
“六点。”
“你会按原计划回香港吗?”
“对。”秋生回答说。
“你很守信用。”黑木露出满足的笑容,“那我叫五郎送你去成田机场。”
黑木靠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
“还有一点时间,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着,他对一旁的五郎小声嘀咕了几句,五郎的脸皱成一团,听到黑木大声咆哮:“别啰嗦了,赶快去吧!”五郎才不甘愿地走了出去。
“你知道对黑道兄弟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吗?”黑木问。
“暴力吗?”
“可惜啊。”他歪嘴笑了起来。“黑道兄弟为什么使用暴力?因为,暴力可以令人感到恐惧。恐惧可以让人变成奴隶。我们做的事,就是利用这种恐惧控制对方,榨取钱财。为此,不惜使用任何工具。这个世界之所以充斥着暴力,就是因为笨蛋也会运用这种工具。”
“你能了解吗?”黑木说,“暴力会带来恐惧的原理很简单。切掉一截小拇指会痛,子弹打穿心脏会死。在当今的日本,只有警察、军队和黑道可以有组织性地使用暴力。”
这时,五郎带着金发男走了进来。金发男身上穿了一套脏脏的运动衣,胸口还留着呕吐物。比起之前在香港见到他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如土色。他和上次一样,不停抖着脚,即使看到秋生,也没有任何反应。
“非法的暴力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黑木不理会金发男,继续自顾自地滔滔不绝。“以前,警方对黑道之间的火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近却不再松懈。即使砸毁别人堂口的事务所,也要被关个两三年,根本没办法做事。虽然我们被称为暴力分子,但现在已经没有人使用暴力了,这么一来,到底要怎么做生意?”
然后,他缓缓地看着金发男。
“所以,我们最近开始进口暴力。需要杀手的时候,就从南美、菲律宾和中国找杀手过来,由他们动手。不过,有时候时间紧迫,来不及找人过来,所以,也需要这种家伙。”
金发男心浮气躁地抖着腿,嘴里念念有词,但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正如你看到的,这家伙是毒虫。如果不每隔两个小时给他注射,他就会出问题。他满脑子都是毒品的事。我想,他应该活不过半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养这种家伙?”黑木问。金发男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成为讨论的话题。
“我们年轻的时候,老一辈教我们,即使匕首顶在喉咙,也必须纹丝不动。当然,在现实生活中,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即使真的有,这种人也会先成为枪下亡魂,根本不会活到现在。”黑木开心地笑起来,“所以,我们想出了更简单的方法。真应该感谢文明的进步,如今,可以靠毒品的力量控制他人。只要找一些吸毒脑筋出问题的人加以调教,就解决问题了。”
黑木叼着一根胳驼烟。五郎敏捷地递上Zippo打火机,为他点了火。黑木吸了一口,就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
“人和猫狗没什么两样,只要轮流用暴力和毒品控制,之后,一打开开关,就可以变成杀人机器。这家伙根本不怕死,况且,他根本没有死的感觉。”
“很有趣吧?”黑木说着,看着秋生,然后,一言不发地对五郎指了指出口。五郎好拿什么肮脏东西似的皱着眉头,拉着金发男运动衣的袖子。金发男乖乖地听从五郎的指示。
室内的空气流动着,有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飘了过来,秋生差一点又吐了出来。当金发男走过身边时,终于清楚地听到他嘴里在念什么。他不停重复着:“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
秋生闭上眼睛,努力忍着呕吐。
“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生好不容易感到舒服一点后问黑木。这是不好笑的笑话?还是威胁?
“这个世界比你这种公子哥儿能够想象到的更加龌龊。我们活在这个世界。”
这时,黑木露出冷笑:“我们是指我、真田、山本和丽子。”
秋生看着黑木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回香港之后,最好赶快忘了这件事。”
黑木站了起来,大声叫着五郎。
秋生坐着五郎开的奔驰,从黑木的事务所前往成田机场。他几乎不记得车子启动后的事,当他回过神时,奔驰车已经停在机场的出境大厅前,五郎担心地摇着秋生的肩膀。
“已经到了,你还好吗?”
“现在几点?”
“四点半。”
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买了商务舱的机票,不需要排队办理登机手续。他向五郎道谢后,下了车。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到地面摇晃。
好像好很多了。
听到他这么说,五郎开心地笑了起来。
秋生唯一的行李,就是间部交给他的信封,以及装了计算机的皮箱。
“呃,这个给你。”五郎递给他一个塑料袋,“这是铁打损伤用的敷药,请你在飞机上用。”
“谢谢。”秋生说着,接了过来。
“不谢,是黑木先生叫我拿给你的。”
五郎说,要把车子停在停车场,送他到登机门,秋生婉拒说,自己没有问题。秋生叫五郎下次去香港时,务必要和自己联络后,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
他早早地办完登机手续,在出境大厅等候登机。间部交给他的5,000万日元折扣金融债轻而易举地通过了手提行李的检查。他把信封对折,随意地放在夹克口袋里,谁都不可能对此产生兴趣。
据说,年底取消国外旅行的旅客创下了史无前例的纪录,然而,今天的成田机场仍然挤满了拖着行李箱的年轻女性。报纸上说,日本有350万失业人口,100万人接受生活救济,还有官方没有公开的数万名游民。虽然日本已经陷入战后最严重的不景气,失业率已经超过5%,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显得欢天喜地。
和五郎分手后,秋生也曾经想过取消机票回东京。也许应该继续留下,和丽子好好谈一谈。
不过,黑木没有这么天真,他一定会确认秋生到底有没有搭乘指定的班机。一旦知道他违背了约定,就绝对不会有刚才的好脸色。甚至,他不可能特地为秋生买敷药。
秋生回想起昨天丽子的样子。
丽子努力捡起破碎的心的碎片。她的努力却徒劳无功,那个容易受伤的灵魂还是发出“咯啦咯啦”的声响崩溃了。秋生无法得知,丽子到底能够维持正常的状态多久。
没有人能够保证丽子会再度出现在秋生面前。即使她想见秋生,他们联络的手机也被人抢走了。即使可以再度见到丽子,现在的秋生也无法帮助她。
催促登机的广播一遍又一遍响起。白人旅客在咖啡厅正中央的柜台酒吧喝着威士忌,穿着名牌衣服的小孩子们在大厅里跑来跑去。秋生坐在贵宾室角落的椅子上,闭上眼睛,忍受着阵阵袭来的头痛和呕吐的感觉。
他用力咬着嘴唇。
只要做好和丽子生死与共的心理准备,他完全可以奋力把她夺过来。
他好想再度拥抱丽子,那是一种令他疯狂的欲望。
他只是害怕自己会这么做。
秋生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曾经体会过一次又一次的惨痛失败。在暴露自己的无能后,被赶出对冲基金的那一天,转眼之间亏损了2,000万日元,在不停下着的雨中,在电话亭里瑟瑟发抖的夜晚。然而,所有这一切,都不曾令他感受过如此刻般的巨大挫折。
突然,他想起应该通知陈先生自己回国的事。秋生突然怀念起他的爽朗笑声。
如果不做些什么,他会当场大叫起来。
他在附近的公用电话打电话到香港。
电话铃声响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来接电话。正当他惊觉是星期天,打算挂上电话时,阿媚接起了电话。
秋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陈先生在吗?”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听到阿媚说,“今天只露了一下脸就走了。”秋生请她转告:“我现在回香港,明天上午会去他的办公室。”
“你还好吗?”阿媚问。
“我累坏了。”秋生回答。
“我在办公室等你。你回香港后,务必要打电话给我。”阿媚说。受到恐怖袭击的影响,企业纷纷取消了去国外出差的行程,飞香港的商务舱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坐满。秋生靠在坐椅上,没有力气做任何事。空中乘务员问他:“您是不是不舒服?”她的语气根本不是担心,而是感到困扰。秋生随意挥了挥手说:“我不需要用餐。”他闭上了眼睛。
曾经是丽子未婚夫的真田下落不明,菱友不动产的山本用猎枪打穿了自己的脑袋。
丽子让她周围的人毁灭,化为尸体。她到底打算何去何从?
记忆的碎片突然浮现在他朦胧的意识中。
那天,丽子靠在维多利亚湾的渡轮栏杆上,静静地流着泪。她到底是为谁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