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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两人鲜有交流。再见面,还是启程当日,徐相年来接林西寻。

黑色迈巴赫停在云海天地小区门口,不可谓不吸睛。林西寻起初也与众人一样惊奇视线,思考着这是谁家中了□□喜提新车,直到她看见靠在车门边的徐相年,而徐相年也向她招了招手后:…………

众人的视线迅速自车辆与徐相年身上转移自她身上,林西寻尴尬地与几位眼熟的邻居打过招呼,顶着压力让徐相年打开后备箱,在帮助下将厚重的行李箱放进空荡环境后,这才上了后座。

她对那晚的记忆有些模糊,并不清楚是不是同一辆,但当她正坐在徐相年后座认知建立,紧随而来的便是那七小时录音里黏糊糊的“我好想你”。

林西寻有些想开窗,又因按钮太多不太敢触碰,只拘束地系好安全带。前座,为她开完车窗才再进入主驾驶的徐相年自前视镜看她:“怎么了吗?”

“……没。”林西寻说。

行李箱太重,徐相年想了想,说:“你是要在榕港住一段时间吗?”

林西寻:……?

她起初还一愣,理解她意思后才道:“不是……那里面是我给姑姑的礼物。你不是说只吃一顿饭吗?我连晚上回程的机票都买好了。”

事实上,这趟榕港之行并不需要那么急。但一来机票一来一回享有折扣,二来……林西寻觉得,依照两人如今的关系,在徐相年家过夜未免太过奇怪。

徐相年似乎没想过她会给予这样的答复,沉默片刻,说:“好。”

林西寻察觉到她有些许不愉快,但她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出现无误区。

直到思绪乱飘,她忽然意识到一点……至少在徐然眼中,两人如今是情侣关系。她有些茫然地想:会穿帮吗?穿帮以后会怎么样?

但没有给予她思考太多的时间。云海天地距离机场并不远,不过两次短暂红绿灯,两人便到了。

过安检、登机,机票是花徐相年钱订的,两张。林西寻起初是想要借这种时机将钱花回对方身上,却又在徐相年收到机票信息后转账十倍价格后打消想法。

她看了眼身边的女人,想,倒不如花在生日礼物上。

徐相年此时正在与空姐交流,希望要一张毛毯。林西寻以为她有些冷,毕竟外套很薄,衬衣长裤毛料也不算厚重。但直到平飞后空姐拿来毛毯与热茶,察觉到唯一受益者是自己后,她愣了愣,道:“我不冷。”

“等会就冷了。”徐相年说。

她说这话时视线甚至没落在林西寻脸上,像个独-裁的君主。可小心翼翼的关怀无法掩藏,林西寻说:“……好吧。”

林西寻展开笔记本,耳机内传来音乐,她很轻地在文档上敲打新内容,但怎样都有些聚不起精神。视线仍旧时不时会投向身边女人,对方正在做一个表格,细细看似乎是考试成绩。

大多家长都对孩子成绩好奇,林西寻也在其中一列。她靠近了些,小声问:“森淼考了多少分呀。”

“……嗯?”徐相年脸微动,侧过看她:“什么?”

林西寻以为是自己说话声音太小了,又不太想提高音量,便又凑近了些,视线距离女人耳垂只咫尺之间,她略显拘谨地问:“我说,森淼成绩。”

徐相年耳朵有些许痒,林西寻呼气的声音几乎都吐在裸-露脖颈上。她吁了口气,才说:“不是初三的。”

对上她疑惑视线,徐相年耐心解释道:“是同事的表格,她很忙,没有空,让我帮下忙。”

林西寻这才“噢”了一声,收回视线。徐相年以为事情到此结束,却又在分神注意她动静的十几秒后,听见一句极低、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呓语:“当初认识那么久让你帮个忙都不同意,现在这么勤快。”

徐相年:“提醒课堂上刻意走神的你是值得被帮助的忙吗。”

林西寻没想到自己的话被她听见,有些尴尬。但在察觉到自己似乎无从反驳后,尴尬变成了羞恼。她没理徐相年,在《BusyandImportant》的曲调下闭上眼。

入目是夕阳下、略有些年少的自己正在用近乎质问的态度询问徐相年为什么不帮忙。她当时成绩并不算太好,算班级里唯几不识相的学生,每每被不喜欢她的班主任抓到走神都要叫家长。

她并不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好或者坏,但对方在父母眼前描绘的自己过于无药可救,她倒是选择性勤奋了一段时间,便又在徐相年出现后拥有了惰性,再次重蹈覆辙。

对方当时给予自己的回答是:“为什么要帮忙?”

这答案没有错误,放在当下、林西寻会承认对方很正确。学习对于学生而言永远是第一要务,哪怕成绩并不好,也该尊重课堂,尊重教师。但对于当时太过年少、太过理想化一切的她来说,这答案又有些过于凉薄,像在她生活的乌托邦开了一道通往现实的门。一时间,因为理想与现实的相悖,她还一度与对方大吵一架,并在这之后产生徐相年背叛自己的想法。

林西寻当初以为她会永远这样冥顽不化——古板、不愿意为任何人变换、理智占于一切的上风。因而在冷静下来后,还思考了许久该怎样与她和缓关系,并在这之后将她变成自己的同犯。

她以为利益有用,瞻前顾后请了许多次徐相年。但徐相年并不需要,零食或被折现、或被当场退回,毫无面子可言;她以为权力有用,又在选举班委时不住找人举荐徐相年。

最终徐相年的确当上了短暂的班长,却在当天找上林西寻。她声音冷淡、内里充斥不悦的疑惑,林西寻不敢骂她,怕她更生气,便开始哭。

自此,林西寻才明白流眼泪才是徐相年眼中的最大杀器。她像是首次见到人哭一样,甚至第一时间没有明白眼泪是什么,后知后觉调动起所有表情安慰她。很滑稽,也让林西寻很快笑着擦干了泪。

那天之后,似乎一切无法与徐相年达成的交易,都能靠眼泪开的后门而被破例。而当破例破的久了,一切似乎就被写进了徐相年身处国度的律法,那样自然,那样顺理成章。

想到这时,林西寻睁开眼。徐相年仍在敲打表格,接近尾声。她似乎有些冷,指尖覆于键盘上,极轻地微惗。她似乎以为这是个没人察觉的动作,正准备继续进行,身上便被裹上毛毯。

看着徐相年脸上明显的怔然,林西寻终于体会到以往对方逗弄自己的快-感。想了想,她微一点头,学着徐相年的语气,语气冷静地说:“不客气。”

女人嘴角很平,眼里却带着笑,比她身后湛蓝晴空的柔软白云还要澄澈几分。

身份像是在这一刻被调转,徐相年安静许久,才说出已经有过答复的感谢:“好的,谢谢。”

飞机于一点半降落榕港机场。

行李箱由徐相年代劳,林西寻看她推的很轻松,但一联想自己清晨的费力:……

正当她开始思考是否需要拉着一直说自己胖了的陈年一起去办□□身房年卡时,徐相年已经看见来接机的徐然,向人群中显眼的女人道:“姑姑。”

林西寻视线与她落至同一处。女人今天耳边挂了林西寻画同人图时作参考的某知名奢侈品新款耳链,项链也极为熨帖地安放于脖颈前。

除去眼边有难以磨灭的细纹外与和以往相差甚远的装扮外,徐然与林西寻记忆中没有相差太多。对上对方带笑的视线后,她心里难免升起些许紧张感,吐了口气,才结结巴巴道:“姑……姑姑。”

徐然笑道:“好久没见,西寻,最近过的还好吗?”

她边问,边自徐相年手中接过行李箱。林西寻有些受宠若惊,想从她手中‘抢’过,却又被她那句“这么多行李?要在榕港呆多久”而搞的:…………

“……这是、带给您的礼物。”林西寻小声道。

徐然:?

她察觉出不对劲,犹豫着道:“那你在榕港……?”

“她今晚就走。”徐相年说。

林西寻注意到徐然的脸色似乎出现些许变换,搬出森淼做救兵:“森淼……她很黏我。”

徐然并没有忘记她如今的家庭情况,道:“没事,还小,不过下次可以带来榕港一起玩。”

“最近新搬的家。”她将行李箱放入后备箱,笑着对林西寻说,“房间很多,但因为住的人只有我一个挺空的。本来还想着你陪陪我会好一点……”

林西寻已经许久没听过长辈用这样落寞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一个头脑发热,差点就要说留下来过夜。但徐相年却神色很淡地在她之前对徐然说“以后还有机会”,在徐然“也是”的答复中,她缓而慢地冷静些许。

“谢谢。”她弱声道。

林西寻以为徐相年没有听见,像适才于飞机上时一样,需要她贴近些许说话。但在身体前进约莫半寸,对上那句“不客气”后,林西寻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