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确定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
常泽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描述好像不太适合，于是又在百度网页的搜索栏里重新编辑了一下。
「一个男人如何确定自己对另一个男人有好感？」
好像也不太对，再换一个。
「直男会不会中途转基？」
常泽这么做本是出于寻求答案为目的，结果搜着搜着，不断从一个链接跳转到另一个，最后在戏精云集的某匿名掐架论坛上看了一下午「老公出轨被捉现行，小三竟是自家父亲？」的八卦帖子，帖中的内容是真是假不好说，反正常泽本人早已把当初上网的初衷给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桌面的手机响起，铃声将沉迷在家庭狗血伦理剧中的常泽给拉回到了当下。
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竟然已是傍晚六点半！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报告和项目书他一个都没看，难以想象自己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整整一下午。
给常泽打电话的人是宋先生，是他们公司的新客户。
最近常泽正和对方在商谈一笔大单子，若能成功签约，公司今年的营业额能直接拉升十个百分点，常泽一直对此格外重视，回回必须亲自接待。
餐桌上谈生意向来是常泽的强项，今天宋生邀他出来吃晚饭，这种他下怀。
“来，宋大哥，干了这一杯，咱们就把这单子给定下来了！”
“成！你今天叫我一声大哥，我就把你当做是我的亲老弟！合同都准备好来，赶明儿上班我直接上去公司找你！”宋生将酒杯举到常泽跟前，用力磕碰一下，谈笑风生间，一桩买卖就此定了下来。
“跟宋大哥谈生意就是爽快。”一杯酒刚下肚，常泽又给自己倒了杯新的，“这一杯我敬您的。”
“老弟挺会来事儿嘛。”宋生就喜欢他这种机灵人，“待会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生意应酬，为了拉拢人心，有时候免不了得陪客人进出各种灯红酒绿的场合。
这是位于市中心某别墅区的一家私会，作为常客，宋生刚一进门，一名身穿露肩V领毛衣和紧身牛仔裤的年轻男子便主动贴上前去，搂住他的脖子，又软又骚地喊了一声“宋哥~”，当即把对方迷得昏头转向。
看不出来呀，这个宋生居然是个弯的。
“常老弟，刚才那顿饭你请，这回来玩儿算我的。”宋生笑眯眯地冲常泽挤了个眼色，“什么口味都有，想要哪个随便挑。”
“只有男的吗？”
“男女都有。”
常泽对这种高级嫖娼并不感冒，可转念一想，忽而又觉这是个测试一下自己性取向的不错机会。
恭敬不如从命，于是也点了个MB，没啥特别要求，长得不丑就行。
前来应陪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孩，样子看着特嫩，给人十八 九岁高中生的感觉。
可行为却一点儿也不高中生，对方一上来就把手往常泽的裤裆上摸，用他引以为傲的勾人笑容，温柔地问：“哥哥，头一次来咱们这儿玩？”
常泽浑身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将他的手抓住，放回到对方的大腿上，并给予警告：“你给我好好说话，别特么乱摸。”
男生不高兴地撅起嘴巴：“那咱们现在干点儿什么？”
“不干什么，咱们就坐这儿随便聊聊天。”
常泽的目光在男生身上来回扫量，刚才私会的经理说这是他们的头牌之一，即便如此，他仍是挑出了各种毛病：这腿不够直，皮肤不够白，头发不够黑不够细软，鼻子一看就整过，不是纯天然的……
总的来说就两个字：拉了。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自己对男性不感冒呢还是自己对眼前这个男性不感冒？亦或是自己对某个特定男性以外的其他男性都不感冒？
比如说，某生姜？
坐在电脑桌前的姜诚刚刚关播，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放在床上的手机传来新的微信。
【邢非】：你睡了没？
【姜诚】：没，刚下播呢
下一秒，邢非便给他发起了语音通话邀请。
刚一接通，邢非直接掠过打招呼环节，相当晦气地说了句：“我的直播间被超管封了。”
“啊？”姜诚相当意外，“怎么回事？被封多久啊？”
这么一问，邢非心中那堵火气又重新被点燃，他开始暴跳如雷地向姜诚吐槽自己今晚上的遭遇。
起因是他在游戏里和一个随机排到的女生进行连麦，两人聊了一些两性相关的话题，结果被一直瞧邢非不顺眼的对家录屏并私信给了他家的榜一大哥，说他直播内容低俗。
“他干嘛要私信你家大哥？”姜诚对此不解。
“他有病呗！红眼病！”邢非骂骂咧咧的，“找我家大哥说我坏话也就算了，还他妈举报我，那两性话题又不是我主动提起的，我不过是顺着那妹子的问话回答而已，就特么一句话，还不是那种涉黄内容，你猜怎么着？丫把我直播间给封了24小时！”
邢非说完，又提醒姜诚：“你自己平时也得注意一下。”
“我怎么了？”
“自从和轩哥做了几次直播以后，你曝光率大了，流量也比之前提升了不少，肯定会个别红眼病的家伙在暗处偷偷观察你，直播的时候多留点儿心痒，可别做出什么不当的言行举止，要是被人举报了，扣分事小，封停直播间就完了”邢非给出自己的忠告，“还有记得和榜一大哥打好关系来。”
银狐平台虽然每天都有打量新用户涌入，可真正说得出名字的金主来来去去就那一批，一个大哥，肯定不止是单单关注那么一个主播，你要是不留住大哥，其他人自会想方设法将他拐走。
邢非之所以这么对姜诚说，那是因为他深有体会，曾经他直播间里某位大哥就是这样被别的主播给花式舔走的。
“尤其是你们家那个昌皇，看紧点儿，虽然去哪个直播间看直播是大哥的自由，但你作为他的消费对象，想要长久地吃饱喝足，肯定是得想办法留住客户。”
姜诚不经意地说漏了嘴：“留不留都一样了，反正那只铁公鸡掉马以后我也没指望他能继续给我刷礼物。”
“你说什么？铁公鸡？昌皇掉马了？等一下……”邢非这家伙脑子灵活得很，三两下子就把思路整理出来了：“你意思该不会是，昌皇就是你家那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姜诚支吾了好一会，看来继续瞒下去也不是事儿，最终还是决定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对方，从杭州到日本，从昌皇到钱皇……
“卧槽！我勒个大操！这么大件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姜诚也挺无奈：“因为实在太令人尴尬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讲……”
“要不是你刚才说漏了嘴，你打算一直都不告诉我了吗？”
“也不是，就……嗯，等以后再跟你说呗。”
“还有，昌皇就算了，那个钱老板怎么也是他？还他妈学别人玩精分呐，挺溜的啊！”
姜诚表示赞同，“骚是真的骚，我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两个号这样反向操作。”
“都特么掉马了，你难道没问过他原因吗？”
“没……”
掉马已经够令人尴尬和窒息了，还两度掉马，他哪好意思直接跑去问，再好奇也只能憋在心里。
所以，在惊讶平复过后，索性就接受了现实，毕竟住在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给彼此留点儿最后的面子吧。
“姜诚”邢非突然喊了他的全名。
“干嘛？”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那只铁公鸡了？”
“不是你说的那回事儿。”姜诚眉头轻挑，马上否认，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没以前那么讨厌他了而已，他除了抠门以外，人还是挺好的。”
邢非刻意强调：“可你不就是受不了他抠门这一点吗？！”
“这段时间我跟他的关系比以前熟了一些，他好像也变大方了。”
“比如说？”
姜诚想了想，举例道：“去日本的时候，他请我吃了一碗海鲜丼，还有夹了一个娃娃给我，换做以前他肯定伸手管我问我要钱，另外前几天他还请我吃了一根棒棒糖。”
“我靠！一碗饭，一个娃娃，一支棒棒糖就轻易把你给收买了？你去年生日我还给你送好几千块的新款手机呢！”邢非快要这小子给郁闷死了，“姜诚你醒醒！他是昌皇的时候，给你刷礼物都是五位数起步的！”
叹气过后，邢非打了个哈欠，他实在是困得支撑不住了，“你哪天有空？咱们到时出来吃饭再聊吧。”
约好时间以后，邢非便挂了线，姜诚拿起杯子准备出去倒水喝，他抹黑着来到客厅，把电灯按钮打开的瞬间，他被坐在客厅的人吓一大跳。
隔了两三秒，等他再仔细瞅多几眼，才发现原来是常泽。
“你干嘛坐在那里不开灯？”
常泽在听到姜诚的声音之后，慢慢把头抬起，定定地望着他，那眼神跟以往都不太一样。
姜诚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浓的酒味，又问他：“你喝酒了？”
常泽仍然不回答，姜诚嘴巴轻轻一撇，也不再说话了。
他走到茶几边上，刚想伸手去够水壶，常泽却把他手中的杯子给夺走了。
“来陪我聊聊天吧。”常泽不等姜诚给出回应，便开始自顾自地说：“我今晚跟客户出去喝酒了，看见他们玩一个游戏。”
“哦，什么游戏？”姜诚随口问道。
“那个游戏的名字叫「叫爸爸」。”
“怎么个叫爸爸？”
“比如说，”常泽的目光一直在姜诚那张脸蛋上徘徊，停顿了一阵之后，他沉声说：“用撒娇的语气叫爸爸，用生气的语气叫爸爸，还有，用渴求的语气叫爸爸……”
“你到底去的是什么地方应酬……”
常泽不回答，继续道：“他们说，这个游戏是在看直播的时候学回来的，你平时做直播有跟别人这么玩过吗？”
“没有……”
“那咱们可以玩一玩。”
“……”
客厅的气氛似乎突然凝固，安静得有点可怕。
常泽依旧盯着姜诚，那双漆黑的眼眸中仿佛隐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随时要迸发出来一样。
姜诚赶紧从他手里夺回杯子，“我觉得你是喝多了，赶紧去睡觉吧，第二天醒来以后就忘记了。”
原本他是要出来倒水喝的，结果被常泽刚才那番奇怪的话给吓着了，速速掉头往房间里走。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姜诚扭头张望一眼，发现常泽竟在后面跟着自己。
姜诚不得不停下脚步，他转过身去，面向常泽站在走廊上，略有紧张地问：“你想干嘛……”
此刻的姜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假如铁公鸡敢对自己乱来的话，就迎面给他来一直拳，或者踹他弟弟。
常泽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垂下眼皮，淡淡地看了姜诚一眼，良久，才开口：“没啥，跟你说一声晚安。”
说完该说的话，常泽转身走进了房间，把门关上，里面的灯亮起来，过了一阵，灯又灭了。
姜诚捧着杯子，一片茫然地站在原处，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怔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