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安检室厚重的玻璃,陈星渡看见男生唇瓣一翕一合,仿佛在对她说些什么?。陈星渡着急地想往前去:“傅司予——!”
她被安检人员拦下,一道玻璃之隔的距离,彼此间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四周人群涌动,声音嘈杂,陈娉婷拍拍傅司予的肩膀,对他说:“我?们该进去了。”
他抚在玻璃上的手滑落下来,最终,还?是低声地道:“阿渡,再见。”
“傅司予——!”陈星渡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流干,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控难过的时候,小的时候学习跆拳道,被教练抱起来狠狠摔在地上,参加比赛,被踢得淤青流血,她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在今天,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最终,他还?是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在安检口渐渐离远,男生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清瘦却挺拔,像一把锋利的剑。他是骄傲不易低头的人,在最后这段陪伴她的时光,却极尽所能地给了?她温柔。
陈星渡抱着胳膊,缓慢地蹲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四周的人纷纷向她投来目光,工作人员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陈星渡只是摇摇头。
往后的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走了。她答应过傅司予,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会好好的。
……
飞机在跑道尽头起飞,越过地平线,高楼大厦,穿破云层,迎着日光飞往远方。在远隔一万多公里外横隔大洋的那个世界,天空会?和这里的一样湛蓝。
陈星渡站在原地望了?许久,机翼闪烁着信号灯消失在蓝天之上,直到天空中留下的两道狭长的飞机云渐渐消散,化作千丝万缕的云絮散开,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
她仿佛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心也随着那架飞机上的人,一齐奔赴远方。
良久,张子染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对她说:“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陈星渡这才醒过神?来。
他离开了?,可他们的战役还要继续。
距离高考还?剩下167天。
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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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予离开后的日子,时间如同被上紧的发条,陈星渡每天学校、家里、补习班,三点一线。早上醒来睁开眼便是做题、订正、做题,然后再订正。
三个月前,她还是连交集和并集都分不清的数学小白,然而现在,她已经能轻松解出几何证明题和数列题。
傅司予对她说过,高考百分之八十考察的都是基础题,只要她能够稳扎稳打地把基础拿下,确保前面该得分的题一道不丢,那么她高考想要上600分,并不算难事。
他说的每一句话,陈星渡都记在心里。
剩下的167天,陈星渡如同玩命般的学习。
一班原本只有张子染和陈星渡两颗老鼠屎,眼见着陈星渡奋起直追,每次月考在全年级排名上越来越靠前列,终于有一天,张子染被她这种发疯般的学习精神感染到,拖了?张小凳子来到她面前,对她说:
“渡爷,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你一起好好学习。”
陈星渡眼皮子也不抬,一边顾着做手里的数学试卷,一边从抽屉里掏出从前傅司予给她买的那套五年级数学口算心算速算的练习题,扔到张子染面前:“先把这个弄明白再说。”
张子染:“……”
张子染神?情略略无语,“我?在你心里,基础差到这个程度?”
陈星渡抬眸,一如从前傅司予对她说话的语气,“没有人可以一步登天,学霸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学霸。”
话从口出,陈星渡稍稍愣住。
潜藏在她意识里的。她从未发现,原来他对她的影响,早已入刻深邃。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和他越来越相似。
陈星渡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胸腔中那股酸痛,逐渐蔓延上眼睛。
她还没有完全强大到,可以适应他不在身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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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冬至,马上就快到新年。平安夜前夕,陈万禾和白阮担心陈星渡自己一个人在家太过孤单,特地推掉了?十二月末的行程,赶回来陪她过新年。
傅司予离开后的第三天,陈星渡仍旧在等他的电话。她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在他离开以前,他们并没有确认关系。她必须等他主动打电话给她,才能证明她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饭桌上,陈星渡一边吃饭,一边复习试卷。一桌子庆贺圣诞的美味佳肴,让她吃得如同赶忙的快餐。
由于看?得过于认真,在吃下一口菜时,陈星渡不小心被呛到,霎时憋红了脸,用力咳嗽几声,把呛进气管里的菜叶吐出来。
她差点喘不过气,拿起一旁水杯猛喝一口,结果?又不小心被水呛到。
“咳咳咳——!!”陈星渡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从前陈万禾和白阮操心她学习,为此甚至不辞奔波,特地去实验中学聘请资深教师过来管教她学习。可如今眼见她为了?学习不眠不休、食不知味,做父母的又不免担心。
陈万禾皱眉说:“吃饭就好好吃饭,看?什么?试卷,等?吃完饭了再看?。”
白阮也道:“是啊渡渡,我?们不差这么?点时间,距离高考不是还有一百多天吗?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我?都快急死了?。”陈星渡放下水杯,拿掌心拍抚自己心口,给自己顺顺气。缓过劲来,她继续埋头看手里的试卷,“一百多天的时间,眨眼就过了?,我?不努力一点,怎么考上中大?”
陈万禾和白阮对视一眼,也不知自家孩子怎么就着了?魔了?,非要考中大不可。
陈万禾把筷子放下,难得温和了?声气道:“你不要这么?紧张,大不了?阿爸就给你买——”
“中大您买不下来,您就别操心了?。”陈星渡终于抬头,皱眉说,“从小到大,我?一直依靠你们,从来没有凭借自己做成什么?事情。高考是我一个人的战役,只有我?自己去面对。”
“……”
陈万禾和白阮神情震惊,一个月不见,孩子仿佛突然长大成熟,思想层面都拔高了?不止一个度。
陈星渡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饭菜吃完,收拾好试卷从座椅里站起,对他们说:“阿爸,阿妈,我?吃饱了,先进去复习了?。”
“……”
他们眼睁睁看?着陈星渡脚踩风火轮似地一溜烟钻进书房,把房门关上。从前除了出去和同学玩,从来没见过陈星渡对哪件事情这么?上心,更别提还是她深恶痛绝、避之不及了?十几年的学习。
白阮手上力度一松,筷子啪嗒掉在桌上,惊愕地说:“老公,你说我们女儿,她是不是疯了啊?”
陈万禾眉心紧拧,十分严肃地道:“我?看?像是。看?来还是得把星燎从国外叫回来,孩子老是一个人待在家里不行。”
“……”
陈万禾和白阮相视一眼,神?情之中十分认同。
……
房门合上,外界一切嘈杂全被隔绝在外,陈星渡塞上耳塞,摊开桌上的一本五三,执笔开始认真刷题。
晚上八点,她至少还?能做两套理综试卷。这段时间,她几乎都是凌晨一点才睡,第二天早上五点又起来。
时常连续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可她却觉得自己很精神,仿佛有源源不绝的动力。
每当她感到疲累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人,虽然他不在身边,却如同她心灵的支柱,陪伴她砥砺前行。
做完一套理综试卷,对完答案,陈星渡把笔放下,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腕。长时间在阅读灯底下看?书,眼前视野昏黄一片,眼睛又干又痛。
陈星渡揉揉眼睛,给自己滴了几滴眼药水,缓和一下眼睛疲劳。然后站起身走到阳台,推开落地窗,出去眺望绿色植被。
深冬的夜晚凌冽而干燥,呼吸混合着冷风灌入鼻腔,鼻子和喉咙里干燥得生疼。她身上只穿着一套薄薄的长裙睡衣,在深夜却不觉得寒冷。抱着胳膊半趴在阳台围栏上,望向远处昏黄路灯底下的绿叶榕树。
她忽地在想,他应该已经到纽约了,那边十二月冬季,此时应该已经下了?雪。
听说初雪很美,许的愿也很灵验。对了,在美国那边,圣诞节可堪比新年呢。
陈星渡出神想着,思绪早已远飘到上万公里的大洋之外。心头某个地方,倏地柔软下来。
忽地,衣兜里的手机震动,屏幕亮起。陈星渡拿出来,看?见屏幕上的通话来电时,不由怔住。
紧接着,鼻尖不可避免地开始发酸。
她按下接通键,视频和那头连通。男生所在的地方,此时正是白天,像是在某个宽阔广场,有喷泉,有石椅,有雕塑,还?有遍地振翅欲飞的白鸽。
他在镜头对面,冲她温柔地笑:“阿渡。”
陈星渡忍不住眼眶红了?。
“你怎么才打电话给我?啊,不知道我?等?你好久了??”
傅司予怔了?怔,神?情变得更加温柔。
他耐心跟她解释:“对不起,刚到这边事情有点多,昨天去了医院做检查,没办法用手机。”
陈星渡立马紧张起来,“检查结果?怎么样?还?好吗?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一切都很顺利,放心。”傅司予安慰地说,日光洒落在他的碎发和肩头,让他整个人如同身处光晕中温暖。
“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下周进行手术。”
陈星渡放下心来,却是直觉地问:“司予,你没有在骗我?什么?吧?”
“没有。”傅司予温声对她说。
他在纽约的中央公园里,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映照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喷泉水雾与白鸽共同起舞。
两人相视许久,隔着遥远的大洋,视频中滋滋持续的电流声;彼此眸光交缠、缱绻,如同诉说着情意,久久不愿分离。
傅司予望着她,对她说:“阿渡,圣诞快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