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陈星渡在医务室里,夕阳被窗纱过滤成很浅淡的薄光,柔软地铺在她的脸上。
她睁开双眼,迎上窗外血红色的落日,被光芒刺得微微眯起眼睛。
紧随着,房间里天花板上悠悠旋转的吊扇,晚风吹起薄薄的纱帘,一旁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医疗用品和药物,逐一映入眼帘……
陈星渡倏然从床上坐起,额头上放着的毛巾掉下来,牵扯腹部一阵疼痛。
她咬牙忍了忍,身体的不适感依然存在,但此刻她只是感觉有些虚软无力,并不像开始那样难受。
她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处何方,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
校医见她醒了,惊讶地道:“你终于醒了,睡了好长时间。”
“我睡了多久?”陈星渡对事?情毫无印象,她只记得晕过去的前一秒,她明明还在田径场上比赛。
“你说呢,太阳都下山了。”校医指了指窗外。
“糟了糟了。”陈星渡一心还惦记着自己尚未完成的800米长跑和4×200米接力,掀开被子就要往外面跑,“我还有比赛!”
“诶,你要往哪去,校运会都结束了啊——”校医在身后匆忙喊她。
陈星渡哪管得了这么多,穿上鞋便往外跑。
门打开,她脚步倏然停住,目光对上外面的人。傅司予坐在轮椅里,正眸光清冷地望着她。
他?目光从她略显得苍白的脸,再到她微微发颤的身子,没穿袜子踩在拖鞋里的脚上。
随后寂冷地开声:“你干吗?”
“我要去比赛啊!”陈星渡焦急地说,“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要往外跑,被傅司予一把扣住手腕。
傅司予皱眉说:“比赛已经结束了,你没来得及去检录,被视为自动放弃。现在体育场上已经没人了。”
“……”
陈星渡一下子颓下来。
她很想像那个熊本熊的表情包一样,背靠墙绝望地滑坐下来。
她朝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床上,两眼放空,神情悲痛地说:“所以说我陈星渡,生?平第一次,弃权了。”
傅司予:“……”
傅司予神情无语,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纠结这些事?。
他?来到她面前,从裤袋里拿出个什么,递过去,“这是老刘让我带给你的。”
陈星渡垂眸。
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金牌。
陈星渡一下来了精神,接过那枚奖牌,从床上站起来,“这是我的吗!”
“嗯,400米比赛,你拿了第一。”傅司予说,语气里有夸奖。
“真棒!我还没拿过400米的金牌,这是第一次!”陈星渡开心得原地跳起来,又满血复活了。
傅司予觉得这点她和小孩子很像,情绪总是大起大落,前一秒还在绝望当中,下一秒又能很快哄好。
陈星渡对那块奖牌爱不释手,在怀里又亲又抱。
傅司予问:“你感觉好点没?”
陈星渡点头说:“好多了,已经不怎么疼了。”
她在赛场上晕过去的那一刻,脊背衣服全被冷汗打湿,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
要不是她微弱的呼吸和紧拧的眉头,昏睡中时不时呢喃着说她疼,傅司予几乎以为她要死了。
傅司予不太想回忆体育场上发生?的事?,由始至终,他?并不支持她参加这么多的比赛。
他?转了个方向,面朝门口:“那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
从体育场出来,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省人民体育场位于南城市中心,夜晚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绝。
要不是她今天身体不舒服,陈星渡原本早就计划好,等比赛结束和一群同学在附近玩玩。
等傅家司机开车过来的工夫,傅司予淡淡叮嘱道:“回家好好休息,别到处蹦跶。”
陈星渡:“……”这人怎么回事?,居然能猜中她心思。
她今天心情不算太好,虽说400米拿了第一,但她原本是打算参加800米和4×200米接力的,这下害得班上两个竞赛项目缺席,她良心不安。
陈星渡抠着背包带子,低声闷闷地说:“知道了。”
傅司予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自打出体育场,一直低着头,拿脚尖踢路边的小石子。
他?说:“800米是没办法了,班上没人能代替你。200米李音替你去跑了,我们班还拿了第一。”
“真的?!”陈星渡眼睛一亮,心情顿时雀跃起来。这人难得的会说话,一句肯定了她800米在全校的实力,一句安慰她并没有影响到全部比赛。
陈星渡开心地说:“那就好。”
傅司予勾了勾唇。
还真像个小孩子。
-
回到家,陈星渡把书包一扔,抱起浴巾和换洗的衣物,便一头扎进浴室冲洗。
热水从头上淌下来的时候,带走一身的疲惫和酸痛。今天的表现虽然不尽满意,但她的确已经尽力了。
洗完澡,陈星渡调好明天早上的闹钟,把手机设了关机,以确保无人打扰。然后爬上床,用被子把整个人卷起来,安安稳稳地睡过去。
……
第二天早上,陈星渡是被闹钟吵醒的。经过一晚的休息,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好了不少,除了腰腹部略有些酸痛,其他的基本感觉不到。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看?一眼闹钟时间,才?七点四十分。
打开手机,一通电话便拨进来。
张子染:“渡爷,你醒了没有?大家伙都到了,就差你了。”
陈星渡听到电话里张子染的声音,立马就醒了。
她掀被子下床,“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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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运会是星期五举办的,隔天周末,因为前一天庆典外加运动会的缘故,校领导格外开恩,周六他们可以不用回学校,自行在家里安排学习。
平时玩闹归玩闹,一群人没忘记身处重点班的使命,还有刘振风每天耳提面命他们月考要是再考砸,全都得滚回家里。
班上同学约好周末一起到图书馆自习,陈星渡最近莫名加入学习大军,自然也少不了她的一份子。
陈星渡背着书包匆忙赶到图书馆的时候,其他同学基本已经来齐了。张子染在座位上,冲她招手,压着声音对她喊:“渡爷,这边!”
毕竟是在图书馆,引起太大声响会被人鄙视。
陈星渡过去,一路小跑过来气息还没喘匀。她把背包放下,拉开座位。
张子染惊奇地望着她:“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谁说我只是说说?”陈星渡坐下,撩起眼皮子瞧他,“我说要考中大,是认真的。”
“噗嗤——您可得了吧。”张子染差点笑出声来,“你知道中大是什么地方吗?全名中山大学,英文名SunYat-senUy,人们美称华南第一学府,高?考620分才?勉强能过它的录取线。”
“我当然知道。”陈星渡气定神闲地把练习册翻开,神色镇定,“有难度,才?有挑战性。”
张子染:“……”我看?你是脑子被驴踢了。
张子染打定主意陈星渡就是一时脑热,坚持不了多久。
他?随口开着玩笑说:“行,那我也努力考中大,将来和你和傅哥同校。”
陈星渡并不是一时脑热,她是很认真的。上回傅司予在书店给?她挑的那些练习题,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吃得透彻。
目前她的水平已经进了一阶,可以开始做高?一年级的练习题。
陈星渡正专心致志地研究高一物理的加速度和减速度,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头。
傅司予绕过她身后,到她旁边的位置,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高?一练习册上,颇有赞许地说:“还行,知道周末主动出来复习。”
陈星渡没想到他们还叫了傅司予。
怕打扰到其他人自习,陈星渡特意压低声音,用气声说:“你怎么来了?”
“不要辅导吗?”傅司予扬了扬下巴,指她手里的试卷,“自己能看明白?”
陈星渡不服输:“我觉得我能行。”
“那我拭目以待。”傅司予勾了勾唇说。
陈星渡在桌上做练习题,傅司予便在旁边拿出一套数学压轴专题,两人学习进度并不一致,他?做的题陈星渡是一题都看不明白。起初,陈星渡心里偶尔还会觉得不平衡,但此刻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学习当中,便不会在意身旁的事?。
做到一题不懂时,陈星渡拿胳膊肘戳了戳他,问:“这题v-t图像要怎么画?”
傅司予看?一眼,把她手里试卷接过来,“笔给?我。”
这是一道?图像题,要根据图像中所给?出的信息,计算出第2s内,第4s内和前5s的总路程和位移,各段的速度,以及画出x-t图像对应的v-t图像。
前面陈星渡已经把总路程、位移和速度算出,就卡在图像这。
傅司予看?了下她居然能全部算对,“只需要把对应的v-t图像画出来就好了。”
“嗯嗯。”陈星渡说,“不明白v-t是什么意思。”
“……”
傅司予略略无语地抬眸看她一眼,这人能用对公式,计算出正确答案,结合运用一下,她反而把自己弄懵了。
傅司予解释说:“v-t图像一般横坐标代表时间,纵坐标代表速度,总的来说是速度随时间变化的曲线。”
“你看?我画。”傅司予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给?她演示。
陈星渡专注地看,见?他?用笔在草稿纸上画出一个横向的x轴,箭头底下标注t/s,又画出一个纵向的y轴,箭头旁边标注(v/m·-1)s。
陈星渡忽然就弄明白了。
她主动想过去拿笔,“让我画让我画!”
经过上回在家里补习,傅司予对她抢笔的恶劣行径有了一定认知,这次陈星渡故技重施,他?不会轻易让她得逞。
女孩子把手伸过来时,还未来得及碰上笔杆,便被他?一把按住。
男生的大手颀长有力,掌心干燥,牢牢地把她的小手摁在桌上,五指一根根地,和她指缝间扣在一起。
傅司予望着她,挑眉说:“陈星渡,你安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噫,傅哥滥用私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