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渡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人支撑着自己从轮椅里起来,尽管动作很踉跄、很吃力,但他仍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离开了?轮椅。
他像所有的醉酒人士一样,双脚像踩在一团棉花里,使不上力气?,单手?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往卧室方向走。
陈星渡震惊、不可置信,整个人呆滞地站在原地,手?脚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眼看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身子一歪,即将朝旁侧倒下。陈星渡才愕然回神,着急地喊:“傅司予!”
她匆忙上前扶住他,提醒道:“你小心一点!”
指尖刚触碰到他胳膊,却被他用力甩开:“不用你帮忙!”
陈星渡被他一推,脚下不稳,朝后踉跄几步,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身体晃了?两晃,随后直直地朝地上栽倒。
“傅司予!”陈星渡愣住了?。
陈星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男生从客厅的地上,一路拖回房间。男生很高?,平时坐在轮椅里不觉得,他身高至少有一米八几,站起来足足比她高一个头有余。骨架子又重,人在喝醉时是毫无意识的,陈星渡架着他两条胳膊往卧室里拖的时候,像在拖着一块千斤重的铁石。
饶是她有体育锻炼的底子,也吃不消,险些把?自己腰给折了?。
好不容易把?傅司予拖进房间,他已然昏睡过去,全没了?意识。陈星渡靠在床边急促地喘气?,那么凉的夜晚,却硬生生将她热出一身大汗。她看一眼趴在床边的人,心想还得再费一次力气?,把?他弄到床上去,总不能让他在地上睡一晚。
“你刚才那么能耐,现在怎么不站起来?”陈星渡深提一口气,走到他背后,两手架住他胳膊,把?他往床上拉。
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咬牙切齿地说:“傅司予,你沉得跟头猪似的。”
男生个高腿长,好不容易半个身子上去了,一双长腿还垂在外面。陈星渡把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在枕头上躺好,又抱着他的两条腿,将他整个人移到床中央平躺着。
终于完成任务,陈星渡累得是一点力气?也没了。
她坐在床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拿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目光盯着床上熟睡的那人,神情幽怨地道:“明天上学我就要你好看。”
此刻已经快一点了,窗外蝉鸣寂静,只有一点昏黄路灯从外面照进来。卧室内开着阅读灯,视野里昏昏黄黄的,像隔了?一层模糊不清的纱。四周安静,能听见耳道里轻微的鸣响。
男生闭着眼,在床上熟睡,仿佛对一切毫无知觉。
陈星渡留意到他额角的薄汗,略微打湿了衣衫。本想就这样把他丢下,却又于心不太忍。
她抿了抿唇,内心挣扎半会儿,终是从椅子里站起:“算了?,送佛送到西吧。”
陈星渡去浴室里给他拧冰毛巾,深秋的夜晚,自来水冻得刺骨。陈星渡站在浴室镜前,一遍一遍地将毛巾打湿,又拧干。抬眸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短发微乱,脸颊因为热汗而显得通红,面庞精致,却和他在KTV里描述的毫无干系。
搞来搞去,还是喜欢徐薇那一类的女生。
陈星渡暗自腹诽。
也是,徐薇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有哪个男生会不喜欢?
陈星渡拧好毛巾,从浴室里出来,发现床上的人换了个睡姿。刚才还平躺着,此刻换作侧身,背对她的方向熟睡。
陈星渡过去,站在床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后背,“傅司予,你醒了?吗?”
“……”
床上的人没反应。
看来是没醒,只是潜意识换了更舒服的姿势。
陈星渡掰着他的肩膀,让他转回来,平躺在床上,然后用折好角的毛巾,学着照顾人的方式,一点一点地给他擦额角的汗。
男生面容立体,额头生得四方饱满,看起来很像电视剧里展现的,那些玉面英俊的小生。眉眼清黑如墨,哪怕是在熟睡,也让人难以从他脸上移开目光。
陈星渡顺着他的面庞轮廓,一路往下擦,到他的下颌,颈脖,刚才因为剧烈的动弹,领口衬衫衣扣松开两颗,露出来精致漂亮的锁骨和胸膛。
擦到他锁骨处时,陈星渡动作赫然停住,目光落在男生大展的胸膛,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脸霎时红了?。
她把毛巾丢开,双手?捂住脸,“我到底在干吗?”
过一会儿,她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腾出来,扯着他一边衣领,帮他把?衣服扣子系上。
中间她不知道系好没有,又偷偷撑开指缝,偷瞄一眼。
一系列工作忙完,陈星渡彻底松了一口气,看一眼旁边的时钟,居然已经快一点半了?。
再不回去睡觉,天就该亮了?。
她两手?叉腰,在床边站了?会儿,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均匀的呼吸。脑袋里闪过一个歪念头,她抿了抿唇,稍猫低腰,朝床上那人靠近。
两指捏住他高?挺的鼻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反应。
很快,因为呼吸不畅,床上的人蹙起眉头,本能地伸手?将她的手?拍开,卷着被子侧身,背对着她。
陈星渡抿唇忍着笑,在心里乐得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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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醒来,傅司予头痛欲裂。他平时极少有饮醉的时候,许是压抑太久,寻找一个合适发泄的途径。
彼时早上八点,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被过滤成薄薄的一层淡金,从窗外柔软地洒入。傅司予在床上睁开眼睛,还有些不适应,微眯起眼,用胳膊抵住额头,遮挡过于刺眼的光线。
他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到家的,又是怎么进房间的。
他双手?撑住身侧,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脑袋里宿醉未醒,一阵一阵地晕眩作痛。他努力思索着昨晚发生的事,余光留意到被遗忘在客厅的轮椅。
他却在房间里。
昨晚,他是自己走回房间的?
外面有人敲门,陈娉婷嗓音温柔:“予予,你醒了?吗?”
傅司予顿了顿,说:“醒了?。”
陈娉婷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醒酒汤。昨晚她和傅明礼留在医院,有台联合手?术要做,回到家已经是早上了?,这会儿还没睡下。
她把汤水递给孩子,“来,先把?这个喝了?。”
傅司予接过,问:“我是怎么回来的?”
他以为,在他回家不久,陈娉婷和傅明礼也回来了。
“是星渡送你回来的。”陈娉婷不知看见什么,从进来开始,唇角一直按捺着笑意,在他床边坐下,“昨晚星渡怕我们担心,特地发消息跟我说了。她昨天过生日,你们在KTV里喝了?点酒,你有些醉了?,她先把?你送回来。”
这样一说,傅司予似乎有点印象。
他抬手揉了?揉愈加发痛的太阳穴,没料到事情的发展,“我没想过我会喝醉。”
“偶尔和同学出去玩玩也是好事,不能总闷在家里。”陈娉婷向来开明,从床边起身,不妨碍他休息。
出去前,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地说:“等下起床,记得要把?脸洗干净哦。”
傅司予这才反应过来,从刚才进来,陈娉婷唇边一直忍耐着的笑。
他微蹙眉,从一旁床头拿来镜子,对上自己的脸。
左右脸颊上,被女生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上两个大字:
——“笨蛋”。
-
隔天回校,陈星渡老早起床,经过一个周末的休息,她整个人神清气?爽,老虎都能打死两只。
——当然,也是因为狠狠地捉弄了?一把?傅司予的缘故。
陈星渡是最早一个到班上的,这周轮到她值日,刚进到课室,她便把?背包放下,拿起抹布去外面的水池,准备擦一下黑板和粉笔槽。
人正站在讲台上面,专心致志地擦黑板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道清冷低润的男声:
“早。”
陈星渡脊背一个激灵,像偷干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子。虽说她早有预料,但那人主动和她打招呼,还是叫她虎躯一震。
陈星渡僵硬地回头,望向傅司予,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十分违心的笑:“早啊。”
傅司予没理她,直接穿过讲台,往座位方向去。
快七点半的时候,班上同学基本已经来齐了?,大家收作业的收作业,准备早读的准备早读,课室里飘散着各种?粥粉早餐的味道。陈星渡擦完黑板,把?抹布放到一边,从讲台上下来。
坐回座位上,看一眼旁边一如往常、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傅司予,正在下笔流畅地写一份英语试卷,陈星渡心里倏然松一口气。
这人居然这么好说话?难道是没看见吗?不可能呀,“笨蛋”那两个字,她可是铁画银钩,一笔一划地清晰写上去的。
陈星渡盯着他干干净净的侧脸半会儿,毫无预警地,傅司予侧眸望过来:“干吗?”
陈星渡一个激灵,脊背起了一层疙瘩,下意识扯谎道:“没、没什么啊!”
傅司予早知道她有贼心没贼胆的性格。
他扯了扯唇角,眸光重新落回眼前的试卷,语气清淡地说:“下回要干坏事,就不要留下明显的犯案痕迹。”
那晚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是谁写的,字迹又丑得跟狗爬一样,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陈星渡撇了?撇唇,没吱声。
心里却爽得不行。
今早第一节是刘振风的课,早读刚开始,刘振风便拎着课本从外面进来。按照国际惯例,除非班会课,尽量不占用正课时间。校运会开展在即,班上还没有过正式动员,只能临时把英语早读给牺牲掉。
刘振风挥了挥手,让英语课代表下去,对底下的学生说:“月底就是校运会了?,年级主任也在催促,要尽快把?报名的事确定下来。”
“田径一直是热门项目,50米、100米和200米短跑已经有人报名,剩下400米和800米还有名额空缺,有哪位同学想毛遂自荐一下?”
400米属于中长跑,介乎于200米和800米之间,实际难度却比800米更大,因为要保留体力进行最后阶段的冲刺,中间又不可以被前面的人拉开太多距离。
而800米只需要前半部分保持匀速,待前面领头的体力耗尽,最后一圈再开始加速,轻而易举便能拿下冠军。
陈星渡每年都是这么个策略。
李音作为班长,校运会的压力全在她身上。听老刘在上面发话了?,她稍侧过身子,低声喊陈星渡:“星渡,你今年要不要再报名参加一个400米?”
“我啊?”陈星渡愣了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人却比她先一步发声。
傅司予说:“她已经报名参加800米了。”
陈星渡想起来,点点头说:“对啊。”
李音满脸遗憾,“可是我实在找不到人参加400米了,去年有个女生跑着跑着都跑吐了?,大家都知道400米不好跑,都不肯报名。”
偏偏,老师又不希望名额有空缺,每个项目至少得有一名学生报名才行。
陈星渡不忍心看见李音为难,心里纠结半会儿,下定决心道:“那好吧,你把?我名字写上去吧,我去跑。”
“真?的吗?”李音眼里亮起来。
“嗯,反正只要参加就可以了?吧。”陈星渡说,“大不了?没力我就跑慢点。”
“星渡,真?是太感谢你了?!”李音激动得都快哭了。
陈星渡把身子转回来。一旁傅司予望着她,“400米之后紧接着800米,你今年想吐在田径场上?”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陈星渡气笑地反问,“说不定我超常发挥,每个项目都拿第一呢?”
她今年不仅报名参加了?800米、400米,还有一个4×200米的男女混合接力。
三个比赛时间紧凑,几乎一个接连着一个。
能有力气?跑完全程才怪。
傅司予自知说服不了?她,目光收回来,落在眼前的试卷。
指尖翻过去一页,语气不明,“陈星渡,你真?当自己是女超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傅哥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