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在唐末时曾经连遭兵祸,损毁严重。
第一任高王三次增扩,每次都发动数万丁夫,江陵城方有如今规模。
不仅是军事重镇,更是水陆货贸的枢纽。
正因如此,市面上十分繁荣,而且城内外的宅邸都很新。
赵茹很快拿出一沓图纸,其上写有地址,画有大致布局。
李玄音打算先看城内的宅邸,很快划定了最繁华的地段。
她想在闹市附近选一所宅子。
不要求占地多大,但必须离市集够近,方便她出门逛街。
一行车队前去的时候,李玄音在车厢内认真圈定了顺序。
每每问风沙一下,好像征询意见,其实不然。
风沙心如明镜似的,只附和,绝口不提意见。
而且还不能单纯附和,否则李玄音会怨他敷衍。
到地方之前,李玄音总是会觉得这好那好,无处不好。
实地看过之后,又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哪哪不好。
一整天时间,一连看了十好几处,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奈何李玄音始终看不中。
到了下午,过了午饭的点,没到晚饭的点,风沙实在饿得不行了,肚子咕咕叫。
李玄音这才在附近寻了家馆子吃饭,抱怨道:“这一天下来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图上多好多好,到地方一看,要么破败不堪,要么荒偏逼仄,哪是人住的地方啊!”
风沙笑道:“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段,正经好宅子不缺人住,没人住也不差钱卖。挂到牙行的,自然都是些荒偏逼仄之所。”
顿了顿,道:“也别怪赵茹不会办事,她这辈子哪买过房子?只能找牙行问。”
赵茹脸色通红,满脸羞赧之色。
“我哪怪她了?”
李玄音推风沙一把,不满道:“我就想住这附近,别的我不管,你去想办法。”
风沙颌首道:“可以,不过需要点时间。”
还真是巧了,那个王少监的宅子就在这附近,地契什么的早上就给他送来了。
他没空处理,也就大致瞟了一眼,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不过想也知道,身为荆南军行军司马之子,官至少监,住的地方决计差不了。
李玄音狐疑道:“需要多久?”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不是强取豪夺。江陵我又不是没来过,还是有朋友的。”
风沙正色道:“让人腾一间不常住的宅子还是可以的,只是定有家俬需要处理,怎么也得几个时辰吧?”
王少监一大家子如今正关在后院,不方便让李玄音看见。
当然要先行处理干净。
李玄音仍旧将信将疑。
风沙并不解释,当着她面吩咐赵茹,带苏苏过去打声招呼。
昨晚见苏环的时候,苏苏也在,早上送来的地契身契等等,也是苏苏处理的。
所以无需专门吩咐。
李玄音见风沙光明正大,这才放心,冲赵茹道:“别听他的,先吃完饭再去。”
酒足饭饱后,赵茹带着苏苏离开,李玄音又道:“那咱们先在附近逛逛好了。”
隔壁恰好是烟花楼和娥皇馆的背街。
论富丽堂皇的确比正街逊色,论热闹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值饭点,街上面少见车马,多半是行人,摩肩擦踵,人头攒动。
沿街还设有一长溜彩台,其上莺歌燕舞不绝。
李玄音透过车帘瞧见热闹,心生好奇,非要下车,想挤过去看看。
风沙劝不得,只得跟着去,同时拿眼神示意英夕跟紧点,保护好。
几人非要往人群里钻,自然苦了随行的一众侍卫。
好在大家都训练有素,跑前的跑前,殿后的殿后。
以往横行背街的一帮流氓无赖这次算是倒了大霉。
只要看着不太正经的、三五成群猫在巷子里贼眉鼠眼的,先捆了再说。
是日夜,囊偷包的百姓都少了许多,更别提深夜深巷里的作奸犯科了。
此后一段时间,受到严重惊吓的地痞老实好一阵,治安风气为之一变。
真正的红妓名伶当然极少到街面上表演,来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杂班。
而杂班站街就为图钱,为了引人注目、为了留住客人,极尽感官刺激。
李玄音民间经历不多,大感新奇,居然看上瘾,不时叫好,流连忘返。
闻到街边摊飘来的香味,明明才吃完晚饭,却非要拉着风沙跑去尝鲜。
其实她也逛过民间的市集、庙会,乃至夜市。
只是自矜身份,始终放不开。
今晚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兴,特别轻松。
好像一只刚刚才逃离鸟笼的小鸟,自由飞翔。
一直逛到天暗之后,华灯映彩,灯笼遍地,五彩缤纷。
与天亮之相比,更加鲜艳多彩,氛围好像也更加浓烈。
喝彩声不时暴起,声声声震夜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风沙足足逛了个把时辰,累得双腿打铅,挤得满头大汗。
就他这小身子板,要不是英夕三不五时带一下,保管进人流就没影了。
本来是要英夕护着李玄音的,结果光照顾他了。
李玄音一直兴致不减,就这么欢快沿街,一路看、一路吃,直到深夜。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已经肉眼可见地稀松起来。
李玄音仍旧精力充沛,风沙则像一条被溜瘫的狗,就差吐舌头喘气了。
好在人群一稀松,赵茹终于找了过来,说明事情办完了。
李玄音当即赶去,里外看过一圈之后,不住惊叹。
问过价钱之后,更是兴奋到家,非要亲自感谢风沙这个讲义气的朋友。
风沙赶紧打哈哈岔话,
李玄音很兴奋,兴冲冲地表示给她几天时间采买,保证尽快搬家云云。
此后几天,风沙被李玄音拉着逛街,买一些在他看来鸡零狗碎的东西。
对他而言,这跟上大刑没有任何区别,还得强颜欢笑,好像兴致盎然。
直到何子虚抵达江陵,苦日子终于熬到头。
风沙立刻邀请何子虚和云虚来他新家聚首。
李玄音忽然间懂事,把新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像女主人一样招待客人。
光看她现在的样子,绝对是一位高贵的公主,男人梦寐以求的贤内助。
三河帮三巨头凑齐之后,三河帮被拆分的命运已经无可避免。
三人当然不会直接拆伙,而是以伏剑的名义,召集三河船社齐聚江陵。
随着三河帮迅速扩张,势力急剧膨胀,至如今已经实质统一天下水运。
利益攸关的势力从长江头到长江尾,又溯大运河北上,囊括了淮水与黄河流域。
其中势力有四灵有隐谷,有魔门有魔教,有南唐有北周,大小商帮更多如牛毛。
然而,负责分配水运利益的三河船社却仍旧以辰流一地的相关商行和水帮为主。
三河船社的尊主三年一任,眼看临近到期,相关势力无不眼巴巴等着。
如果这次不能解决分配问题,不用风沙等三人拆分三河帮,三河帮马上碎一地。
而风沙和何子虚当初为了逼住云虚,放风说三河帮将在江陵举行换届。
江陵本来就是连接东西南北的水陆枢纽,大小势力多在江陵设有驻点。
相关势力得到消息之后,要么立即派专人奔赴,要么委任其江陵驻点全权负责。
该来的至今来得差不离了,但是风沙等三人还是决定在十五天后开始。
这十五天就是他们留给自己三方切饼子的时间。
不能由三方来瓜分,否则三河帮一定爆成碎片。
而己方也不能少分。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己方多拿点,其他两家少拿点,多出来分给大家。
那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捋袖子、踩桌子,吵特么的,呸,据理力争呗!
几天之后,伏剑大张旗鼓抵达江陵,高王与十王子居然亲去码头迎接。
中平达官显贵齐至,仪仗齐全,高王妃和十夫人也都到了,全程陪同。
规格之高,不仅远超云虚这个辰流王储,接待辰流女王都绰绰有余了。
中平是依靠着掠夺商货起家的,至今仍然依靠着征收商税来维持财政。
赚钱的方法似乎不同,但贪婪贯彻始终。
对无甚背景的外地行商不乏重操老本行。
甚至还会抢劫地方进贡中原王朝的使团。
与之关系良好的辰流都被抢过不止一回。
直到柔公主率使团挟三河舰队来访江陵。
三河舰队一来便剿灭了臭名昭著的巴陵连环寨。
后又成立君山舰队统一了整个洞庭流域。
外控其水运,内制其王室,黑白两道双管齐下,才算真正掌控中平。
对中平王室来说,顶上主人有四灵隐谷,而三河帮就是主人的鞭子。
怕主人还是怕鞭子?这是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