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干着等,沈丹东的情况也不会因此而好起来,尚白匆匆回基地换完衣服,又重新赶回去找沈星捷,硬是把他从医院里拉出来吃点东西。
去的是一家港式茶餐厅,尚白给他点了一份咖喱鱼蛋和西多士,他记得沈星捷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两样,里约没有那种星星状的鱼蛋,唯有拿普通的圆形鱼蛋代替,好在味道和口感也是差不多。
“听吴叔说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尚白拿着刀叉,帮沈星捷将端上餐桌的西多士分切成小块,往上面淋上一层金黄的蜂蜜酱。
“我不想吃。”
尚白置若罔闻,拿起叉子戳了一块西多士,将其举到沈星捷面前,给他出了道选择题:“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沈星捷双眼轻轻眨了眨,接过他手中的叉子,把那块西多放入嘴里,尚白坐在对面看着他吃,突然站起身朝柜台的方向走去,重新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两支插着吸管的瓶装维他奶,将其中一支搁到沈星捷桌面上。
在国外竟还能找到如此地道的港式茶餐厅,的确相当罕见。
读书那会儿,沈星捷总喜欢在放学之后和班上的同学到茶餐厅打发时间,点上一份咖哩鱼蛋和一杯柠檬茶,一坐便是一两个小时,后来和尚白在一起了,放学后的消遣活动还是惯例去泡茶餐厅,茶餐厅老板和几位常来光顾的老伯都是资深马友,聊天的话题总是离不开买马,每当这个时候,沈星捷就会跑过去凑热闹,兴致勃勃的跟他们仔细分析每一匹赛马的优劣,那些阿伯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并按他的分析来下注,结果买了好几次都输,后来便再也不相信他了。
“在想什么?”
“没......”尚白的声音让他重新回过神来,将碟子上剩下的西多士吃完。
结账离开以后,尚白带沈星捷回到自己的住所,他家距离医院更近,方便来回。
“医院那头有吴叔在,有什么状况他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先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你都多少天没歇过了。”尚白不由分说把他拉进浴室,将干净的睡衣和毛巾塞进他手中,指了指旁边的竹篓,“换下来的衣服直接扔那儿,到时我在丢去洗衣机里洗。”
尚白离开后,浴室就剩下沈星捷一个人,这几天来他一直在医院哪也没去,刚脱下衣服,他马上闻到来自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异味,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整整四天没洗过澡,估计尚白是已经发现了,挺尴尬的。
尚白的T恤套在沈星捷身上明显是大了几个码,眼下也只能将就着穿,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以后,沈星捷给在国内的奶奶发了几条信息,汇报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关于沈丹东入院的事情他依然守口如瓶,打算等再过段时间,老爸的状况好一点再说,隐瞒事实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仿佛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他身上,让他时刻喘不过气。
头发刚洗完还湿漉着,沈星捷本想问尚白要个电吹风吹一下,循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喉声走了进去,眼前的画面愣是让他有些惊呆,尚白正站在洗手台前,弯腰拿肥皂搓洗着他的内裤。
沈星捷怪不好意思,走过去伸手要把内裤夺回来,“我自己的内裤我自己洗。”
尚白却没松手,仍旧低着头在那揉搓,淡定得很,“没事,反正已经洗了,你乐意的话,以后给你洗一辈子。”
沈星捷不说话,站在远处看了尚白好一会,背过身跨出浴室那道门槛的时候,他的脸有些烫,不晓得有没有发红,原本想要借的电吹风也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内裤洗好以后,尚白直接拿到外面的阳台上晾,顺便把沈星捷的衣服放入洗衣机,沈星捷从头到尾都没好意思正眼看他,太羞耻了,甚至紧张到连手机都掉落到地上。
他弯下 身子去捡,后腰突如其来一阵剧痛,沈星捷差点没大叫出来,他的腰伤本来就是老毛病,这几天都在医院的硬板凳上过夜,想必是因此而旧病复发。
他把手伸到腰椎处不停地揉捏,试图以此缓解一下疼痛,身后突然有个声音问道:“腰是不是很疼?”
不等沈星捷回答,一只手已经搁放到他的后腰上,“躺下来,我给你按摩一下。”
就正常意义上的按摩,尚白的按摩手法比沈星捷想象中要好的多,穴位和力道都在点子上,显然不是毫无目的地瞎搞。
“你还挺熟练的。”沈星捷调侃道。
“我们队里有专门的康复治疗师为那些在练习或者任务中受伤的队员进行康复按摩,我跟他学过一些按摩技巧。”尚白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鼻音比先前重了不少,嗓音也有些沙糯,“你是不是感冒了?”
“好像有点,不是什么大问题。”沈星捷漫不经心的吸着鼻子,继续趴着身子。
“大白” 他忽然喊了尚白一声,“我老豆他很坚强的,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他一定可以撑住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小了。
尚白突然停了下来,把沈星捷的手牵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这儿。”
“你还会再走吗?还会像以前那样......”说着说着,他说不出来了。
尚白听得一阵心酸难受,往他的手心轻轻捏了捏,嗓子倏地一噎。
“不会了。”
沈星捷缓缓闭上了双眼,意识不知不觉开始飘远,尚白将动作放到放到最轻,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让他平躺在沙发上。
他盯着眼前人的那张睡颜,盯得有些出神,不自觉地把手伸了出去,在沈星捷的脑袋上轻轻抚摸,忍不住将嘴唇凑上前去,亲吻他的发梢,亲吻他的耳垂,脸颊,鼻尖,最后落在唇瓣上......
却依然觉得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更多......
不晓得到底睡了多长时间,沈星捷醒来是因为尿急,他隐约记得自己当时是谁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怎的,再次睁开双眼竟躺在了尚白的房间里。
打着哈欠朝洗手间走去,握住门把拧了几下,没拧开,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洗手间的门原来是在旁边,沈星捷来过尚白家中几回,印象中好像就没见那扇房门打开过,如此一想,免不了对里面有点儿好奇。
不过一趟厕所的功夫,客厅里便多了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怪眼熟的,沈星捷才刚反应过来,利托已先一步笑咧咧地跟他打招呼:“嗨!不好意思,又得过来借地方睡了,女朋友跟我吵完架直接跑去旅行了,没钥匙进屋呢。”
沈星捷笑道:“我不是这屋子的主人,你在这暂住用不着经我同意。”
下一秒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对了,你睡哪儿?”
“就睡这儿啊。”利托指了指屁股下方的沙发,“客厅里有空调,沙发还挺宽敞的,没问题。”
这可就奇怪了,“里面不是还有个房间吗?”
“哦,你说那个呀,那家伙从来都不让我进,说里面太多杂物懒得清理。”
“杂物房还上锁了?”沈星捷怎么也想不通。
利托对此毫不在意,“这我可不清楚,反正这些年来我就没见那房间的门打开过。”
沈星捷盯着前方那扇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身后传来一阵钥匙开门声,尚白拎着一袋东西从外面回来了,他往利托身上斜瞟一眼,没跟对方打招呼,随后又将视线转到沈星捷身上。
“那家伙有没有跟你聊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尚白问沈星捷这一句的时候,用的是葡萄牙语,分明是故意要让利托听见的。
利托反应还挺大,“喂,你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防着你,这也没听出来?”
两人拌了一会儿嘴,又各干各的,尚白从带回来的袋子里取出一盒东西,转身走进厨房去烧开水,不知在冲泡些什么。
“把这个喝下去吧,当心别烫着了。”尚白小心地捧着杯子,举到沈星捷面前。
沈星捷有点鼻塞,但还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以前头晕身热,感冒吐泻的时候,大家经常冲这种盒仔茶来喝,有点令人怀念,“你在哪买到的?”
“附近的中国商店里就有的卖。”尚白把他拉到旁边的餐椅上坐下,看着他把盒仔茶一点一点地喝下去,“以前读书的时候,咱们学校对面就有一档凉茶铺,每天都挺多学生去光顾的,都有什么种类来着?“
他回忆着,逐一数道:“我记得好像有廿四味,五花茶,三丫苦,斑砂......还有鸡骨草,平日上火热气喝上一杯,挺见效的。”
沈星捷皱了皱眉头,有点儿嫌弃,“我不喜欢喝凉茶,苦。”
“我喜欢喝。”尚白笑笑,“苦口良药。到时我跟你回去,你请我喝凉茶,好不好?”
“请你喝最苦那种,天天给你买一碗,让你喝个够。”
“那不好吧,岂不是把你也苦着了。”
沈星捷转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尚白的意思,不跟他搭话了,低头默默喝自己的茶。
“老兄,你电话是不是关机了?”坐在客厅那头打游戏的利托突然转过来问道,“头儿找你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他说什么来着?”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这几天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想好回去以后怎么跟上面交代吧......”
尚白冲他狠狠一瞪,飞了个警告的眼神,利托才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巴。
看着神情古怪的两人,沈星捷有些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没,就工作上的一点儿破事。”尚白揣上钥匙,临走前往沈星捷头发上揉了一把,“喝完茶回房间休息。”
走到玄关准备开门时,又重新转过身去,补充一句:“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