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警察下午过来医院找沈星捷和吴越森问话,简单做了一下笔录,当沈星捷向警方问及什么时候能把犯人缉拿归案时,对方却显得有些支吾,谁也没有明确表态,最后也只是给出官方例行的回复:案件正在跟进中,有进展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所有能做的事情沈星捷和吴越森全都做了,得知沈丹东出意外的第一时间,他们就上报了驻里约本地的中国总领馆,希望由祖国出面和里约警方洽谈,敦促对方已最快效率把案件处理好,让凶手得到应有的制裁,给他们一个合理交代,然而这并不容易。
事实上,里约每天都发生多起枪击案,尤其像这种来自贫民窟的暴力犯罪,当地警方大多都采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能不管就不管,吴越森不怕坦白告诉沈星捷,逮捕凶手的事情多半不会有什么令人满意的结果。
“阿莱芒那个地方实在是太乱了,别说普通的市民不敢靠近,就连警察也不敢在里面随便乱来。”吴越森心中的愤恨无从发泄,懊恼地重重叹气,“那种事情暂时还是别再想了,目前最重要的是你爸他能够平安度过难关。”
沈星捷坐在椅子上,始终低头盯着地板,一声不吭。
吴越森没说任何安慰的话语,真要说出来估计连他自己也不会信,沈丹东现在的状况糟糕到任何人都不敢往乐观的方向去想,每次当沈星捷看见医护人员走进病房去查看沈丹东的心电监测仪时,他都提心吊胆地屏住呼吸,生怕会在下一秒听见父亲离去的噩耗。
两人守在监护病房外面,除了等待,便还是等待。
沈星捷本就心乱如麻,偏不巧还在这种时候接到宁巧茹从国内打来的电话,他愣愣地望着屏幕上的头像和备注,过了好一阵子,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手机走进厕所里接听。
他假出欢快的语气,笑着喊了一声:“奶奶!”
“宝贝儿,你爸有没有跟你说他什么时候回国呀?”
“没呢,怎么了?”
“我昨天给他发信息到现在还不回复我,打他手机还不接电话,他到底在搞什么?”
“他的手机被人给顺走了。”沈星捷扯了个谎,“这边小偷特别多,我之前跟他说了他还不信呢。”
“那他真是活该被偷。”宁巧茹哼声道,“对了,你爸他在你隔壁吗?让我跟他聊两句。”
“他找吴叔聚旧去了,晚点儿等他回来以后我跟他说一声就是。”
他竭尽全力用愉悦的语气掩饰心中的负罪感,挂线以后,那只握住手机的右手早已被汗水湿了个透,他从没撒过如此沉重的谎,他并非故意要欺骗宁巧茹,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蹲在厕所的地板上,无视那些进进出出的陌生人向他投去的奇异目光,兀自把脸埋入膝盖间,偷偷吸了一下鼻子。
平日沈丹东的脾气虽然火爆,可他不是一个不识时务行事莽撞的人,戴在他脖子上的那条名为「如云」的白玉吊坠项链是当年沈星捷妈妈送他的定情信物,当年自他们确立彼此关系的那天起,那项链便一直伴随着他,这三十多年从未摘过下来,沈丹东甚至将它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所以才会断然拒绝那群人的无理要求,导致和对方发生冲突,可惜他还是没能把最重要的东西护住。
没事的,沈星捷不断地安慰着自己,那是妈妈送的护身符,一定能够保佑他逢凶化吉的。
可是......
如今护身符都已经不在身边了,庇护还会奏效吗?
沈星捷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蹲在原处,他双脚又麻又软,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兜里的手机冷不丁地震了一下,隔了数秒,又震一下,尚白发来了一个头上顶着星星的大白狗表情,沈星捷记得这只狗,在很久以前,尚白也曾经给他发过,那时他们在信息里相约要回学校参加中秋游园晚会,一起去放孔明灯,后来他还将那个表情截图打印了出来,贴在记事本上。一直到去年,他才从桃子和小菊那里知道,原来这只大白狗有自己的名字,他叫玉桂狗,这种东西似乎早已经无关紧要,可他却还是记住了。
从聊天界面退了出来,沈星捷点开通讯录,手指轻轻滑到尚白的名字上。
自重逢以后,这是他头一次主动给对方打电话,那头几乎是秒接的,他听见尚白在喊自己的名字,可他没有回答。
沉默了许久之后,沈星捷终于慢慢地开口,话语中掺杂着些许鼻音:“大白,我不知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