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捷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直接冲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他离开屋子没多会,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砰——”的巨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尚白从前方的拐角处跑了过来。
距离电梯到达该楼层还有一段时间,沈星捷索性放弃等待,打开另一侧逃生楼梯的大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幢公寓。
尚白加快追逐的步伐,三步并作两,奔跳着走下楼梯。
二人的距离逐渐拉近,尚白直接从七八级阶梯上跳跃到下一个楼梯平台,逮准时机伸手握住沈星捷的胳膊肘,将他拉至身旁,桎梏在自己的怀中,任凭沈星捷如何挣扎,尚白依旧不肯将他放开。
不能放手,他在心里头这么对自己说。
这次要再放手,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小捷......”他在沈星捷耳畔唤道,说话的时候,嘴唇轻轻触碰着他的耳垂,“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他喊着他的名字,跟他说着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将他的手执起,与自己紧紧相扣。
沈星捷整个人都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即便隔着衣服,他似乎也能够感受到对方滚烫的肌肤温度,他体内某个休眠的区域因为对方的触碰而被彻底激活,昔日的回忆一股脑儿全带了出来。
曾经,他们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学楼梯里也是这么紧紧地拥抱在一块,那时候自己是那么喜欢眼前这个人,想要牢牢地抱住他;想在他在嘴唇上落下无数遍的亲吻;想把自己整个人都送给他;想以后一起生活,一起赚钱养家,人生也不需要有多大的成就和作为,日子平淡温馨就很好……
“你问的那些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可是我知道我现在后悔了,我想重新把你追回来。”似乎生怕怀里的人会挣脱离去,尚白将他搂抱得更紧一些,两人胸膛相贴,两颗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彼此,敲得咚咚作响。
“尚白!你他妈还讲不讲理?!“
沈星捷将手臂抬至半空,用力往下一挥,拳头狠狠锤落在尚白的后背上,他的胸腔因为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尚白疼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仍旧默不作声,硬是咬牙强忍下来。
”你当年撇下我一个人走了,现在又跟我说要复合,你凭什么啊?”
沈星捷气得怒声大吼,他情绪失控得厉害,说话的时候,声音抖了又抖。
“你凭什么!!!”
奋力一推,将尚白从自己跟前往外推开,他后退两步,后背靠着墙面慢慢往下滑落,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眼眶滚滚发热,向来要强的沈星捷此刻再也憋不住,十一年的委屈统统化作透明的泪水,不断从眶中涌出,沿着脸庞滑落至下巴,滴淌在地上。
他一边哭,一边将堆积在楼梯道里的杂物随手捡起,使劲丢向眼前这个混蛋。
尚白就这么站着,没有躲开,垂着眼帘一直盯着他,脚步刚要往前跨出去,立马被沈星捷给喝住。
“别再跟过来!”沈星捷胡乱用手将脸上的泪水拭擦掉,重新从地上站立起来,后腰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额头不停渗出豆大的冷汗,沈星捷整个人仿若遭遇雷劈,失了重心,跌倒在地上。
Rubee自己发烧都还没痊愈,在得知沈星捷的事情后,立马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
跨入病房的那一瞬,Rubee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躺在病床上沉睡过去的沈星捷,她的目光停落在此刻守候在床边的尚白身上,愣神了五六秒钟之后,她才猛然恍悟过来。
Rubee不清楚为什么尚白会出现在这里,眼下比起这些,他比更在意沈星捷的状况。
“请问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坐在办公室里,用流利的英语向Rubee和尚白询问道。
“我是!”Rubee抢着回答,然后急切地追问:“医生,他到底怎么回事?”
“从刚才检查的情况来看,病人的坐骨神经受损比较严重,这事你以前知道不?”
Rubee点头,“那是职业病,已经有好几年了。”
沈星捷几乎一年四季都专注于马背上的练习,不可避免地落下一些脊椎毛病,但这并非是造成他身体严重损失的单一原因,他此前曾有过好几次堕马经历,加之近些年愈发频密的比赛日程,种种因素的累计叠加,时间长了,许多问题便开始暴露无遗。
这些事情一直都只有Rubee一个人知道,沈星捷从来没告诉过沈丹东和宁巧茹。
“我大概了解了。”医生点头,“以他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想要康复的话,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和理疗,我个人建议暂时还是别再上马背,否则情况可能会继续恶化,今晚让他先留在医院再观察一下吧。”
尚白在一旁自始至终默不作声,他垂落在腿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状,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从医生办公室会病房的路上,Rubee突然停下脚步。
“喂!”她喊住尚白,态度相当差,摆明是要给尚白脸色看,“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事说来可能有点长——”
“那算了。”Rubee又将他打住,“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对了,医药费你垫付了多少?我把钱还你。”
“不必了,关于小捷身上的伤,你可以再详细一点告诉我吗?“
“你俩都分八百年了,就别喊那么亲密了,我说你倒是走得挺潇洒的,但你知道沈星捷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那傻小子当初为了找你,只身一人跑去了敦伦,把钱包和护照都弄丢了,他老爸将他从伦敦接回来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老是逃课跑去泡吧喝酒,魂儿都不知哪儿去了,就是因为你。
你当初一句话不说就离开,导致他这些年来一直走不出当年那段感情,那家伙总是期盼着你指不定哪天会回来找他。有一次我女儿贪玩跑进去他的房间,把他床底下的东西给翻了出来,我一看,全是读书那时候跟你的各种合照,还有你送过他的东西,他始终保存着没舍得扔。就因为你,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因为他压根儿就忘不了你。
尚白,你觉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尚白不解释,也不反驳,Rubee的每一句话都如翻腾的巨浪,不断拍击着他的心房,从四面八方积压着他的肺部,让他透不过气。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插手不来那么多,你以前要是有什么话没跟他说清楚的,就趁这回一次过说清楚吧,借这个机会跟他断个干净彻底。”
“不会的,这次我要把他追回来。”尚白目光坚定地迎向她。
Rubee又气又恼,不知该骂他什么才好,“别指望他能够原谅你,你做再多的事情也弥补不回来当初对他的伤害。”
尚白看了一眼走廊尽头那间关闭的病房,再次用沉稳且执念的语气重复道:“即便如此,我也要追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