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条收到的最新信息已过去半个来月,自从那次尚白抵达伦敦和沈星捷通话之后,沈星捷便与尚白彻底失去联络,起初的时候,他觉得或许只是尚白太忙了,刚到新的地方,很多事情需要安置,决定还是等一等,结果这一等便是半个月过去,那头仍然没个音讯,实在是让人沉不住气了。
他曾经尝试用不同的办法与对方取得联系,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他的内心开始不安,他担心尚白在那边会不会遇到了什么状况,会不会是因为他两交往的事情被尚白家里人知道了,从而制止他们联系?该不会这么快就遇到了新欢?
不会的不会的……他使劲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异地恋果真是害人不浅。
老师在黑板上总结着下次考试的重点,他叹气,晃着神,自顾自低下头,在作业本上一遍遍地写下尚白的名字,从尚白转学到这个班的那天起,这两个字的签名他便天天写,天天练,半年多下来,写得竟比他自己那写了十几年的名字还要娴熟。
“沈星捷!”班主任不知何时闯入了教室里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喊道他的名字。
沈星捷手忙脚乱地把作业本合上,抬起头的时候,目光有些错愕,只见老张冲他招一下手,又往教室外面指了指,“你出来一下。”
印象中,他最近没迟到早退,更没打架闹事,老张找他总该不会是因为违规违纪,虽然问心无愧,可瞧见老张脸色沉重,却仍是有些忐忑,沈星捷跟在他身后,最后还是憋不住先发问:“老师,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有位家长说想要见见你,一会儿你就知道。”
二人此刻已下到了一楼大堂,一名身着灰色西装的老人家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宣传栏前,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后,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目光先与张老师交涉半秒,然后停留在沈星捷身上。
看见尚明辉的那一刻,沈星捷大抵能够猜到这次的事情十有八丨九是和尚白有关,他越是努力挤出微笑,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
“尚爷爷好。”
“小捷同学,好久不见。”尚明辉不废话,打过招呼立马进入主题:“你最近有没有跟尚白联系过?”
沈星捷先是微怔,虽不太清楚尚明辉问话的目的何在,还决定如实回答:“自从他去伦敦之后,我已经半个多月没和他联系了。”
尚明辉听后,本是微蹙的眉头拧得更紧,神色严肃了不少,沈星捷明显感到不对路,紧张地追问:“尚爷爷,尚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尚明辉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他倒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半个多月前,当尚白提出想要转学过去伦敦的时候,尚明辉很快便为他打点好了一切,因为担心外孙初到伦敦人生路不熟,尚明辉当时还特意给他安排了接机人员,结果对方在机场里候了一整天都没接到人,打尚白的手机也一直不通,后来尚明辉又致电尚白入读的那所学校询问,才得知尚白根本没有过去报道,谁也不清楚尚白到底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尚明辉再怎么着急,也无可奈何。
一直站在边上的张老师也是听得有些发愣,“尚先生,尚白他已经失联了半个多月,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联系当地大使馆呀?”
说起这个,尚明辉又是摇头,“不是不想报案,而是根本没办法报。”
原因很简单,尚白他一直是拿的巴西国籍,即便想要报警求助,中国大使馆那边也不予受理的。其实去年夏天尚白刚来中国的时候,尚明辉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尚明辉曾向尚白提过建议,表示以后他将会在尚家生活,尚明辉希望外孙的名字也能够出现在自家的户口本上,尚白却迟迟没有去弄,尚明辉见他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也就没再提这事儿,想着以后再说吧,却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竟要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
“说实话,虽然我和那孩子相处了半年多,可很多时候我还是不太明白那孩子的内心。”尚明辉疲惫地揉揉眼睛,“这半个月里,我分析过很多种情况,感觉他被人绑架的可能性并不大,他或许只是想借着这么一个机会,跟我们断绝联系吧。”
沈星捷愣了神,站在原地使劲地摇头,“不、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没理由啊……”
“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就是理由,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猜测,也不一定全对,毕竟那孩子的思想太难琢磨了。”尚明辉再次叹息,“可以的话,我也想把他找出来好好问清楚,只可惜……”话到一半,他停了下来,敛去眼中的难过情绪,语气依旧镇定:“暂时我也没有办法。”
放学的铃声已经打响,路过的学生不时向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沈星捷转身飞奔着冲进厕所里,他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第一次没抓稳,掉到了地上,匆匆地捡起来,发短信,打电话,发邮件……
任何能够想到的联系方式他都用上了,始终无果,他心急如焚,尚明辉带来的消息过于突然,他快要搞不懂这一切了,明明那个时候,尚白刚从飞机上下来,他们还像一如既往地打电话聊着天,明明尚白临走之前,还将他最珍视的东西送给了自己,对他说着各种安慰的话语。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以后记得替我好好保管。”
“我怕到时候舍不得走。”
“宝宝,你以后要乖一点。”
......
......
如今再细细回想,尚白留给他那些东西,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原来都是在向他做最后的诀别。
既然要走,为什么不跟他好好说清楚?难道是害怕自己纠缠不休吗?
为什么可以消失的如此干脆,难道他们这半年多的感情可以轻易的说短就断?
他走了,被留下来的他该怎么办?
......
......
无论如何,沈星捷都绝不接受尚白以这种突然消失的方式与自己断绝关系,在他看来,只有尚白亲自站在他面前,亲口跟他说出“分手”二字,他才甘愿接受被甩的事实,其他理由,他一概不理。
他一刻都等不得了,从学校到家他一路用跑的,气喘吁吁地走进房间,沈星捷找到藏在床垫下面的护照,他连校服都没换下,打了辆出租车让司机飞速前往机场,买了临近一趟飞往伦敦的航班。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旅途对他而言简直坐如针毡,与他一同前往伦敦的乘客,有的是去探亲,有的去旅游,还有归家的,他要去找尚白,可他手上有且仅有的一个地址,是当初尚白给他的校址,目的那么明确,又那么盲目,很可笑。
他语言不通,从机场到伦敦市区的车票都是拜托同行的中国旅客帮忙买的,汽车抵达市区后,时间已经不早,他人生路不熟,笨拙地拿着手机,用翻译软件四处问路,好不容易找了个旅馆准备入驻,登记资料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护照和钱包竟不翼而飞,也不清楚到底是在车上弄丢了,还是走在路上被人顺走了。
他这一天真是过得很不顺畅,降临夜晚十点钟了,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他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晃荡,又冷又饿,不知该找谁求助,他用手机剩下不多的电量,再次拨通尚白的号码,回应他的依然是客服冰冷的提示音。
手机彻底没电关机了,路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无处可去,形单影只地蹲在路边。
他突然想起了自家老爹以前经常对他说的那番话。
你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做事总是那么冲动,我看你一辈子都改不了。
······
他不是懦弱的人,此时此刻却显得那么无助,他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双膝间,肩膀一耸一耸,低低的啜泣声从咽喉处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