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大部分都是老一辈的本地居民居多,几乎每家每户都保留着在过节期间燃放鞭炮庆祝的习俗,兴许如此,这儿的年味比新城区重不少。
除夕前后天气都不太好,接连下了好几天小雨,又冷又湿,但依旧没能影响大家过年的愉悦心情。
穆远正跟一群兄弟们在家楼下的空地上放冲天炮,停放好重机车后,沈星捷迫不及待拉着尚白走过去跟穆远打招呼。
他搂住尚白的肩膀,带着几分炫耀,给穆远介绍道:“远哥,这是大白,我对象!”最后二字尾调上扬,不无得意。
尚白朝穆远微微点头,也礼貌地喊了一声“远哥”。
上次在呆在车子里没看清楚,这会儿近距离打量一番,才发现这男生颜值可真他妈高,“长得够帅啊,难怪把这小子迷得不要不要的。”穆远调侃道,转过去给沈星捷投去一个眼色,随后问他:“买爆竹没有?”
“还没呢,现在准备去买。”
“那别买了,这儿还有一大堆没放完呢。”穆远往脚边那几个硕大的纸皮箱一指,“爱玩什么自己随便挑。”
这简直是要在路边摆摊的节奏,什么擦炮、窜天猴、二踢脚、蝴蝶炮、小蜜蜂……箱中啥五花八门的烟花爆竹都有。沈星捷别的不挑,首先拿了一捆呲花棒,两只手各握它四五根,打火机一点,白亮的火光噗呲噗呲地从呲花棒顶端往外喷射,沈星捷跟个小孩子似的,一边蹦跶一边把手举在半空乱舞,真当自己是个小仙女,还屁颠地喊道:“大白!快看这边!快拿手机帮我拍照!”
尚白了解他的德行,打开手机把镜头对准那个在不远处胡蹦乱跳的傻小子,“给我站好来,别乱动。”
沈星捷不乐意,非要继续他那逗比小仙女魔法舞步,“这样才显得我活泼有朝气。”
“你特么活泼过头了。”他笑呵着低声吐槽,连摁快门给沈星捷拍了好几十张,到时让他自个儿慢慢选。
突然后背被人轻轻一推,穆远走上来站到尚白身旁,给他递了一盒香烟,尚白从中抽取一根,点燃。
两人抽着烟,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穆远将嘴里的烟雾往空气中一喷,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俩在一块多长时间了?”
多久了?仔细回想一下,从暑期结束至今,还差三天时间就半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情侣之间总是免不了有吵架的时候,然而这半年来他和沈星捷几乎从未闹过不合,阻拦在他们面前的障碍也并不多,最大的意外就是二人交往的事情被沈丹东发现,可即便沈丹东当初有反对的声音,其后态度也转变得相当之快,如此一想,两人之间顺利到连尚白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沈星捷拽着手里两根还在燃烧的呲花棒兴冲冲跑了过来,“你俩在聊些什么?”
“怎么?怕我跟你男朋友说你坏话不成?”穆远衔着香烟气定神闲,说话调调跟逗小孩儿玩似的。
被道出了心里话,沈星捷仍旧极力替自己打掩饰:“烟花放完了,我过来拿新的而已,我有什么坏话好说的。”
“你小子黑历史还少呀?”穆远别过脸去自顾自和尚白爆料:“我跟你说,他以前老是不听东爷的话,经常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去水库里游泳,有一回终于把他爸给惹火了,他爸跑去水库将他岸上的衣服全部给收走,那天晚上他是裸奔着走回家的,当时他都已经14岁了,你说丢不丢人?”
瞧见尚白笑弯了腰,沈星捷瞬间不淡定了,抓狂道:“卧槽远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我这不是在促进你俩感情么,让你男朋友多了解你一点,开心的事情得拿出来一起分享。”
“开心是你们的,我只有痛苦,你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沈星捷短时间内不想搭理他们,拿起两排小蜜蜂跑去跟边上的几个小朋友一块玩儿去,尚白站在原处看着,在他眼里,沈星捷他自己就是个长不大的小朋友,调皮捣蛋又贪玩,经常干一些令人又气又恼的傻、逼事情,却又总能叫人轻易原谅。
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雨,邻居街坊们纷纷回到屋里,沈星捷和尚白等人赶紧替穆远把装有烟花鞭炮的箱子搬上楼去,顺便到穆远家中做了一回客。
沈星捷头一次到穆远的旧屋,对周围什么东西都好奇,这儿摸摸那里瞧瞧,发现电视机旁边有个圆圆的黑色物体,看着像个机器人,挺高科技的样子。
“远哥,这个啥玩意儿呀?新款游戏主机?”
客厅的灯光突然一灭,穆远走过去把那圆圆的星空投影仪打开,星辰大海瞬间突破重围,从小小的黑色机身里头涌出,映照在客厅的四面墙壁,天花板上,还有沈星捷那双颜色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眼眸里。
“好不好看?”
“太漂亮了!你在哪买的?我也要买个放我房间里装饰。”
“喜欢的话这个就送你呗。”
沈星捷哪里跟他客气,道了句“谢谢远哥”直接把那星空投影仪给抱去,当下正四处张望打算找个袋子来装。
蹭吃蹭喝还顺带拿人家的东西,沈星捷又爽又美,外面的雨停了还不舍得走,穆远晚点还要去对象那儿见家长,这会儿开始逐客了。
小情侣俩下楼取过车,沈星捷嚷着要他来开,尚白不让,他就开始闹腾,最后尚白用粗暴的吻让沈星捷乖乖闭上了嘴。
“你就会使这招!”沈星捷坐在车后座上,掐着尚白的腰使劲儿拧他,这人也太精瘦了,腰间肌肉都是硬邦邦的结实,拧了好一会也没能拧到点子上,简直过分。
“你就吃这招。”隔着厚厚的头盔,尚白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给我坐端正,到时被你作出一车两命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他故意歪了歪重心,车尾猛地坠坠一晃,吓得沈星捷立马老实下来,双手牢牢抱紧尚白,再也不敢乱作。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沈星捷活了十八年仍旧扛不住冬天这股可怕的魔法攻击,夜里的寒意透心入骨,雨又开始下个没完了,风呼哧呼哧在他身边不停地刮擦,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真担心还没到家自己就冷死在路上了,实在撑不住,索性就不回去了。
流云轩这套房子前前后后大小装修搞了大半年,也就是上个月才正式完工,尚白今天头一回来,刚跨入门口就被沈星捷扑上去来了一通爱的亲亲。
“记不记得暑假旅行那次?咱们也跟现在一样,淋着雨回来。”沈星捷与他额头相抵,低声笑着回忆:“不过那时候雨下得比现在大多了,咱们浑身湿透。”
尚白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垂着眼睛,视线笔直地望着他,那目光仿佛要把人吞吃入腹,沈星捷的心房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屋子里安静得很,他怕会被对方听见,口水咕滋一咽,问道:“你冷不冷?我这就去开热水给你洗澡,房间里有合身的备用衣服,我去找找。”
大好时机就在眼前,他却有点犯怵了,抱着怀里的星空投影仪转身就走,刚要跨入卧室,胳膊突然被人一拽,再一转身,他便整个人被推至身后的墙上。
二人彼此对望了良久,两片柔软的唇瓣在沈星捷的嘴巴上触碰一下,轻飘飘的,如羽毛落入平静湖面一般,普普通通的一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清水,沈星捷心中那片涟漪却泛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宝宝”尚白在沈星捷的耳边唤道,这是他第一次喊出这个昵称,那一刻,沈星捷终于设身处地领会到何为「耳朵怀孕」,那人的声音里有浓烈的荷尔蒙,他何止是耳朵怀孕,连双腿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宝宝”那人又一次在他耳边低声唤道,问:“期末考试英语多少分来着?”
“没及格……”
下唇尚未合上,便被对方轻轻吮了一口,“不及格就不及格吧,那愿不愿意?”
啊?沈星捷双眼瞪大,许久才眨巴一下,“愿不愿意什么?”
只听见尚白一声轻笑,“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下面突然被某个物体用力一蹭,沈星捷明确感受到尚白对自己所作出的肢体暗示,他低低地“呜”了一声,是同意,也是默许。
……
……
墙上挂钟的三根针同时重叠在12的数字上,除夕已过,新春开启,小区外面传来人们倒数的欢呼声,远处的天际隐约听见烟花和鞭炮的巨响,人们都以大同小异的方式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汗水源源不断滴淌而下,浸湿了枕头,床单,被子……
摆在床头柜上的星空投影仪尽忠尽职地将璀璨的繁星铺洒而开,将他们包围,笼罩。
流星转瞬即逝,星宿四季更替,斗转星移,他们始终紧紧地纠缠,交叠,合二为一,外面是世人的喧嚣和热闹,与他们全然无关,唯有此处,这间小小的卧室里,这张柔软的床上,有他们的整个花花宇宙,是他们的心之所向,身之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