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们都拥有彼此喜欢的样子

尚白将沈星捷拉进店里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在明亮的灯光下,尚白才看清楚沈星捷手上胳膊上有好几处瘀伤。

沈星捷因为奖状的事情跟技校那群人干了一架,对方人多,他当时也毫无准备,没占到上风不说还挂了彩,所幸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知道你打架厉害,但以后别那么莽,奖状没了就没了吧,下次我再送你一张就是。”

沈星捷抿着嘴巴,带着满脸的委屈,好一会儿才张嘴道:“那不一样。”

那张奖状对他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他付出很大的努力才拿到一科及格,尚白的鼓励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动力,如今奖状被毁了,就算尚白再送他一张也无法替代原来的那张奖状。

尚白叫了一份他最爱吃的星星鱼蛋,用竹签戳了一颗喂进他嘴巴里,“把奖状给我吧,回去我帮你粘好来。”

“都破成这样子了,还能拼好吗?”沈星捷望着桌子上那张破破烂烂的奖状,又难受得快哭了。

“可以拼好。”尚白抽了张纸巾塞进他手里,“再哭就要变兔子眼了,一会儿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快吃东西吧。”

沈星捷沮丧地点头,用力吸了下鼻子,把那碗星星鱼蛋分一半给尚白,两人一块吃。

应翔非觉得今晚的擂台赛尚白压根就不在状态,与其说他与对手打拳,倒不如说他是把气撒在对方身上。

比赛结束后,尚白刚回到休息间,应翔非后脚便跟了过去,“小尚,你今天状态好像不太对路,怎么回事?”

尚白不得不佩服这人的眼力,自己刚才虽然赢了比赛,可是确实心浮气躁,出招的动作和节奏都乱了套,完全没了往日的冷静沉着。

尚白“嗯”了一声,将毛巾披在头上,“发生了点事情,心情不太好。”

“小非哥”尚白突然问道:“亭紫夏那块是不是你的地头?”

应翔非想了想,那儿归他好友老蔡管,“那是我另一个熟人的地方,怎么了?”

“我想找个人,不知你能不能帮个忙?”

小范围内的找人这好说,应翔非给老蔡一通电话,很快对方便找到了健身广场对面街那家店铺的监控录像。

当时红毛跟六七个人一块和沈星捷干架,一对多已经是很不公平,那群家伙个个下手特狠,若不是沈星捷有打拳底子,被这么多人同时围攻还真扛不下来。那红毛见沈星捷死死地护着怀里的奖状,猜到那奖状对他来颇重要,故意趁乱把他的奖状抢走,撕了个粉碎,扔到地上连跺好几脚,不够解恨,还呸了几口垂沫。

不说是尚白了,估计是个普通人看见这种情景也会感到意难平。

接下来还有一场压轴比赛,尚白直接弃了权,离开龙堂的时候那张面孔又冷又黑,连路过的熟人跟他打招呼也没搭理。

根据监控视频上的显示,那群家伙离开小卖铺后直接去了游戏机厅,应该就是眼前这一家。尚白站在外头,烟一根接一根的抽,也不急着直接进去找人,约莫十点钟的时候,红毛跟其他几个技校的家伙花光了身上的钱,终于懒懒散散地从里头走出来。

尚白狠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往地上一丢,用脚踩面,默默跟上前去,朝着那红毛的后背就是一脚猛踹,将他整个人踹扑在地上。

尚白跟眼前这红毛不是第一次见面,早在几个月前他们在天桥底下就打过交道,那时红毛和其他几个混混喝醉了酒故意跑来找他的茬,结果被尚白狠狠收拾了一顿,上次沈星捷在马路上追着这家伙揍打的时候尚白就已经认出了他。

突然被人跑来踹了一脚,那红毛气得脸都扭曲,指着尚白满嘴脏话的一通臭骂。他对眼前的尚白没丁点儿印象,仗着自己人多态度嚣张至极,“你他妈个鸡、巴玩意儿是不是嫌命长?行啊,不怕死老子就陪你玩到底!”

尚白一声不吭,踹完人之后掉头就走,将那群人引到一个没有接到摄像的偏僻死角,二话不说,直接拳头侍候。

平日若是碰上这种混账玩意儿尚白顶多认真个五分,下手太重怕把人给揍进厂子,想到沈星捷傍晚攥着奖状坐在路灯下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想到那双红通带肿的眼睛,不把眼前这群家伙修理个透,他这口气怎么也无法下咽。

没费多大功夫,一帮人直挺挺地全趴下了,尚白最后又往那红毛身上踹了一脚,才惜字如金地回了句:“没怕过。”

次日一早回到学校,沈星捷书包还没放下,便瞧见放在桌面上那盒显眼的巧克力杏仁糖,压在杏仁糖下方的是一张橘黄色的奖状,尚白说到做到,破烂的奖状已经被用透明胶带一块一块地粘贴拼凑好,沈星捷小心翼翼地把奖状捧在手中,感动得不行。

他四处寻找尚白的去向,此刻的尚白正在教学楼下的包干区做值日,这就是他打心底里喜欢的人,连扫地的身影都那么帅气。

沈星捷打开那盒杏仁糖,从里头拿出一半塞进尚白的抽屉,回到座位之后,他撕开一颗巧克力杏仁糖放入嘴里,好心情又嗖嗖地飞回来了,仿佛昨天所有的不愉快从来都没发生过。

周六下午开始放假,第四节 自习课的时候班上的人已经开始坐不住了,沈星捷冒着被级长和班主任逮住危险,挨在窗户边偷偷给尚白发信息。

「下午有没有空?想带你去个地方」

尚白回了个言简意赅的「嗯」字。

「你怎么不问是什么地方?」

「反正问了你也会装神秘不说,那我问来有什么意义?」

「你就不能让我装一下神秘吗?!」

「快把手机收起来,老张在后门站着」

「我才不信你,上次你也是这么耍我的」

沈星捷信息刚发出去,后门突然传来一声清嗓子的干咳,班主任站在教室后面大声训话道:“吵吵闹闹的是不是都想放学留堂了?”

前一刻还像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课室立即鸦雀无声,聊天的赶紧转过身去坐端正,吃泡面的把泡面藏到桌底下,沈星捷也慌张地拿课本遮挡住手机,假装认真地在那低头写作业。

尚白隔得远远地扫他一眼,轻声笑叹,这小子假正经的模样就是逗人,百看不厌。

除了特定的供货商以外,平日很少有外人过来市郊的牧场,这家牧场主人和沈丹东是多年老友,一见沈星捷过来便热情的上来招呼。

“哟,好久不见你小子过来了。”

沈星捷用熟络的语气笑道:“秦叔,这位是我同学大白,今儿我带他过来一块骑马。”

秦叔笑得格外爽朗,“没问题,你这么久不过来,球球她估计得想死你了。”

还没到放风时间,马儿们都在马房里呆着,沈星捷领着尚白来到其中一个单间前,里头那匹栗色的雌马看见沈星捷的到来,兴奋地不停上下晃着脑袋,沈星捷从旁边的桶里拿了块萝卜喂进马儿嘴里,一边抚摸着她的鼻子一边亲昵地唤了她一声“球球”。

“这姑娘打小就和我一块玩耍,我俩感情特别好。”沈星捷笑着转过去跟尚白说,又问他:“你会骑马不?”

“我以前学过。”

两人换上骑行装后,骑上各自的马儿到牧场周围游逛,球球玩心比一般马儿重,驮着沈星捷四处撒欢,跑得飞快,尚白太久没上过马背,骑术有点生疏,为了安全起见,始终将速度把控在中等,没跟沈星捷比快。

两匹马儿跑了许久也开始疲累,二人带着他们在林间的小河边歇息。

沈星捷坐在岸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望着下方清澈见底的河水,有些忍不住,脱下鞋袜把脚伸进水里浸泡,河中的鱼儿压根不怕人,不时好奇的游到他脚边嬉戏。

“卧槽!这水好冰凉,大白你也来泡一下吧!”

泡脚就算了,尚白笑着走到他身旁跟他一同坐下。

球球咕噜咕噜地喝饱了水,踱步到沈星捷身边,用鼻子使劲儿蹭着他的脸,把他的头发和脖子蹭湿一大片,沈星捷也不生气,笑嘻嘻的任她继续放肆。

“为什么你会想当骑师?”尚白问了个之前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沈星捷双脚踢着水花,和尚白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情,“有一次我爸带我到马场去看比赛,我特别淘气,想要跑去跟那些马玩耍,擅自从我爸身旁开溜,跑进了草场里,当时有一匹马不知因为什么事突然失控往我这边冲撞过来,我吓得哇哇大哭,那时候情况特别紧急,周围的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在我快被撞上的时候,有一位骑师驾着马朝我这边飞冲过来将我捞上了马背,我才逃过一劫。”

那是沈星捷头一次坐在马背上,迎面吹拂的强风和疾速飞驰的快感给他带来史无前例的感官冲击,也就是那一瞬间,沈星捷彻底爱上了这种感觉,那位救过他的骑师因此成为了他崇拜的偶像,也成为他所憧憬的职业。

“那么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沈星捷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往尚白后脖子处轻轻地扫弄。

他想做什么?尚白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小的时候,他希望长大能够当一名警察,因为在他看过的那些电影和电视中,警察是正义的化身,后来慢慢地长大,他开始懂事,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干什么行当发家的时候,他当警察的梦想也自此破灭。

他从小就衣食无忧,拥有花不尽的钱财,然而那些财富都是他父亲用人命堆砌出来的。因为杜兰多的关系,他从来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正常到学校里上课,从小到大他身边没有要好的同龄朋友,平时到他家里做客的尽是一些与他父亲同流合污相互勾结的同类。

杜兰多为了能让他像其他孩子一样得到应有的教育,为他聘请了不少私人教师,在众多的老师中,有一名知识渊博的老学者是他特别敬重,也特别喜欢的,有一次,那名老学者无意间说错话冒犯了杜兰多,后来某一天,他在从超市回来的路上被枪杀了,警方始终没查出是谁下的毒手,但尚白却清楚得很,那是他父亲干的好事。

即便他对杜兰多怀恨在心,可他却没能从那个地方逃离,周围都是他们的敌人,他很有可能没走出墨西哥就被杜兰多的那些仇家干掉。

为了自保,他从小就开始练习射击和格斗,以防万一哪一天被人逼入绝境,这些防身之术能够派上用场。

这些年来,他们一家总是经常转换住处,为的就是避免杜兰多那些仇家上门报复,他曾经也想过,假如他当上了警察,他要亲手把那些贩毒的家伙送入牢狱,包括他的父亲,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他知道这一天也许不会到来。他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坚韧强悍。

尚白将沈星捷手中的狗尾巴草拿过来把玩,语气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以后想干什么。”

“那从现在开始慢慢想呗,还有大把时间,没关系。”沈星捷笑道,他从口袋里拿出之前的旧手机,凑到尚白身边,打开前置摄像头,“咱们拍个照纪念一下。” 他的笑容会传染人,似乎还有驱散烦恼的功能,好神奇。

身后是日落黄昏,沈星捷和尚白的脸相贴在一块,球球也跑来凑热闹,闯入镜头用嘴巴去咬沈星捷的衣领。

少年与马,青春飞扬,两人笑的那么自然,他们都拥有彼此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