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西北边境,蒂华纳
深夜里,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码头边,一名身着西装的男子熄灭引擎,离开驾驶座,随即,后座的车门被缓缓打开,另一名便服打扮,头戴鸭舌帽的少年从里头走了下来。
前来跟他们接头的渔夫此时早已在不远处那辆快艇上等候着,透过一闪一闪的电筒灯光,向他们打着暗号。
苏雷亚将手里头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密封牛皮文件袋递到尚白跟前,“机票证件和相关的手续已经办妥,全都在里头,你收好来,不要弄丢了。”
完了他又道:“那渔夫是咱们这边的人,他会载你过去加州,在圣迭戈港口上岸后,你会看见一辆蓝色的雪佛兰,这是钥匙,车牌号刻在上面,你按照手机导航开车前往机场,坐飞机到中国去找你外公。我只能送你到这儿,后面的事就得靠你自己了。”
尚白接过牛皮袋和车匙,将其收入背包中,用平淡冷静的语调问:“你不跟我一块走吗?”
苏雷亚只轻轻笑了笑,摇头,然后张开双臂,“临走前不给叔叔来个最后的告别?”
尚白二话不说,大步往前一跨,与他紧紧相拥在一块。
“离开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这里早就不安全了,你父亲生前招惹的仇家多到数不过来,他们个个都巴不得要你死。”
静默了好一会儿,尚白低声说:“知道了,你也多保重。”
和苏雷亚做了道别,尚白乘上快艇,在隆隆的引擎声伴随下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于黑暗夜色中。
中国,新越国际机场
“阿坤,钟仔,你俩一左一右包抄,阿康从那边绕路过去,大家都快一点!要让捷少爷通过那道安检口的话咱们就追不回来了!”
四位身穿黑色衣服的高大男子此时正满头大汗地在航站楼内奋力追赶着一名高中生,被追的高中少年迈开两条笔直的长腿,在流动的人群中快速飞奔,带起阵阵轻盈的微风。
今天是全国统一高考的日子,也是他18岁的生日。沈星捷自认不是块读书的料,高中这三年来,他呆在课室上课和他逃学的次数几乎是对半平分的,一个月前,他瞒着自家老爹偷偷报了日本千叶县的一家赛马学校,所有的行程他都已经计划好了,本打算先斩后奏,等过去日本那头安顿好之后才向老爸知会一声,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高考的前一个晚上,事情败露了。
这事怪他自己,怨不得别人,是他过于嘚瑟,以为他家老子看不懂日语就把那报名表格复印件随手乱扔在书桌上,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在了那个标志着日本中央赛马会的JRALOGO上。
一怒之下的沈丹东把儿子的护照给没收丢进了保险柜里,可沈星捷哪是轻易死心的人,趁着半夜偷偷溜进保险室直接把柜子给撬了。
第二天一大早,东爷起床发现人没了,再过去保险室一瞧,这兔崽子把保险柜撬掉不说,离家出走前还故意用红色的喷漆在墙面上留下有本事就来捉我的嚣张字样,差点儿没把东爷气得爆血管。他沈丹东身为堂堂荃兴坐馆,连自家兔崽子都hold不住,这要让外人知道,他威信何在?
憋着胸口的一堵火,沈丹东给下属们放话,谁要能在沈星捷那混小子登机之前把丫给截胡,重赏十万!
“前面的人麻烦借过一下!有人拉肚子赶着上厕所!”沈星捷大声嚷嚷地为自己开路,他撒腿狂跑,时而闪躲着身边的行人,时而扭过头去朝后方张望。
眼前一位推着行李车的旅客正往他这边迎面走来,眼见闪避不及,快要撞上了,那位旅客不由发出一声惊呼,沈星捷反应迅敏从原地鱼跃而起,侧手反抓住推车上的拉杆箱,以此作为支点,来了个利索的前空翻躲开行人。
甭看他学习一塌糊涂,体育细胞却是出类拔萃,当他四平八稳重新落回到地面的时候,后脑勺扎着的那根小辫子一翘一翘地抖动着,跟它的主人一样得意又嚣张。
再次向后望去,沈星捷已经把追兵甩开了一大截距离,他乐呵着一边吹口哨一边给后面的家伙比了个中指,自言自语笑嘿,“谁特么也别想阻拦小爷实现梦想~”
前一秒才刚嘚瑟完,结果忘了看路,再次扭过头去时候,与刚好经过身边的人猛撞一下,沈星捷差点摔跤,他的书包被甩了出去。
对方原本戴在头顶的鸭舌帽也因为刚才猛烈的撞击而被掀翻掉落在地上,对于沈星捷的无礼举止,他什么也没说,回以了一记凶狠的瞪视。
正在赶时间的沈星捷没空搭理眼前这人,连句道歉的话也来不及说,他匆匆忙地弯腰捡起自己的书包,以最快速度赶往安检口。
当工作人员让出示护照和登机牌的时候,沈星捷把手伸进书包里摸了好一会,等他找到护照摊开一看,整个人忽然愣住,傻眼了,这护照根本就不是他的,不仅如此,这书包里面装的所有东西没有一件是他的。
登机牌和护照都对不上号,沈星捷过不了安检。这下糟了,他当初压根没发现那个和他发生碰撞的家伙竟然和自己用的是同款书包!
“完了完了……这下可要完了……”沈星捷连连摇头,嘴里不停叨念着,别无选择的他只得赶紧掉回头去追人。
此时,那位戴着鸭舌帽的男生也行色匆匆地朝沈星捷的方向走来,显而易见,对方肯定也已经发现自己的行李被掉了包。
“你拿走了我的东西。”尚白口吻冷淡,听得出他心情不太愉悦。
“给你给你,在这儿呢!”沈星捷没那个心思刨究对方的情绪是好是坏,他一心盼着早点登机,换回书包以后正要转身走人,胳膊肘突然收紧,被人一把拽住。
“怎么了?我赶时间来着。”沈星捷想把他甩开,却被拽得更紧一些,他有些不耐烦道:“你干嘛呢?东西不都换回来了么。”
“等我检查过再走。”
对方那张脸上写满了对陌生人的不信任,沈星捷顿时心急起来,他现在是真没时间在这继续耗下去,他再次烦躁的将手甩开,“不用检查了,东西全在里头,一件都没有少,我要是骗你,我他妈不得好死,行不?!”
他以毒誓担保,对方却不为所动。
“不行,我说了,等我确认过再走。”
沈星捷白眼朝天花板上一翻,懒得再搭理这家伙,把他当做一团透明的空气,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又是一只手从后面搭上来,沈星捷以为终于忍无可忍,正要扯大嗓门来一句“你丫到底有完没完?”,话还没来得及从嘴里吐出,四个大汉从前后左右围了过来,像逮捕重刑犯似的,齐心协力将沈星捷扑压在地上,给他戴上手铐,任凭沈星捷怎么挣扎,一律将其无视。
“捷少爷,得罪了。”阿康冲他点一下头,拿出事先备好的胶带,将那张大吼大叫的嘴巴死死封住。
目睹了沈星捷被捕全过程的尚白镇定自若站在原处,确认过行李包中的物品没有丢失之后,转身留下一抹事不关己的淡漠背影。
沈星捷是被强行掳回住所的。
此刻的沈家大宅气氛一片死寂,整个厅堂都被呛鼻的白色烟雾包笼,沈丹东衔着烟斗,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屋内所有人都安静地闭上嘴巴。
打破这种沉寂氛围最终被沈星捷的一个喷嚏给打破,“老豆,你抽烟能不能到外面去抽,让大家吸你的二手烟多不好。”他笑嘻嘻地搓一下鼻子,脑门上明晃晃地凿着不怕死三个加粗的黑体大字。
砰——
沈丹东将手中那杆价格不菲的海泡石烟斗往地板上重重扔掷,他指着自家那混账儿子的脑门,手背上的血管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呈现出隐隐的凸起,用吼的:“行啊,现在翅膀硬了,会飞了,连高考都不去参加,还他妈离家出走!”
“老豆,我现在18岁了,是成年人,做什么和不做什么我都有我自己的选择自由。”
沈丹东呸了一口,“你的选择自由就是去做什么破骑师,沈星捷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只要老子一天没死,你想都不要想!”
“什么破骑师?”沈星捷极度不服,皱起眉头跟他争辩,“这是一个很棒很有魅力的职业,你怎么老是对骑师存在偏见?”
沈丹东笑得不屑,冷哼道:“当骑师能有什么前途?又脏又累,是咱们沈家条件不够好还是你尝过的苦头太少?放着现成的家业你不乐意接管,偏跑去当骑师,你这是吃饱撑着。”
“骑师怎么了?招惹你东爷了吗?当骑师一样能够出人头地,你看看人家金牌骑师元华,他当年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出赛赢下了千万美元的大奖赛了。”
“哦?那后来呢?”沈丹东不以为意,“还不是在比赛中堕马掉下路堤,身上各处严重骨折还差点丢了小命,最后被迫隐退彻底销声匿迹。”
接着又道:“人各有命,你生来就是少爷,要接我的班子,不是去当骑马的。”
“老豆你这人怎么那么蛮不讲理?我发现我跟你简直没法沟通。”
沈丹东气得连说话声带都是颤的,就差没破音了,“我要是蛮不讲理,我还会在这好声好气跟你讲道理?!我他妈早就把你这双腿给敲断了!”
“Topping”沈丹东朝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得力下属杨拓喊了一声,“把这兔崽子带回房间去,没我的同意不得放他出来!”
杨拓立马奉命行事。
“给我看紧一点,那小子狡猾得很。”沈丹东提醒他,随后把目光转向另一个人。
“阿念”
“东爷,有什么吩咐?”旁边的庄念自觉站起身,走到老大跟前。
沈丹东将从儿子那儿搜刮的护照交到他手中,“你把这个随身携带,五米之内不得让那兔崽子近你身。”
“知道了。”庄念点头,接过沈星捷的护照,放入衣服口袋里,“东爷,以捷少的脾气,估计还有的闹,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他!回头你去社团找几个人,下午押那兔崽子到考场参加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