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出与家人见面的邀约时易麒虽然紧张,但原本心里是笃定着宋时清会答应的。
毕竟这是很早前就说好了的事情,他的恋人在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几乎很少对他说不。距离过年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要抽出空来也不难。
可实际说完以后,宋时清却没应声。
易麒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再次追问:“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手机画面里的宋时清突然笑了。他说:“等我们下次见面再细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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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就算宋时清接下来能抽出空来,易麒也腾不出时间。新的电影已经正式开始拍摄,他如今正在剧组里。
上一部电影,三分之二的剧情都是在同一个地点拍摄的,日常还挺方便。但这次就没那么舒服了,根据剧情需要,预定的拍摄地点甚至横跨了好几个城市。有些相当偏僻,一听就知道会条件艰苦。
这对易麒而言并不新鲜。他烦恼的是,极个别地方信号不好,连不上视频,打个电话都磕磕绊绊的。远距离恋爱就指望着每天能连个视频说几句话,结果到头来只能发发文字消息,连语音信息都要读取好一会儿才能顺利点开。
但好在他眼下也没太多时间精力留给儿女情长。
因为电影拍摄不算顺利。
或者说,看似顺利,但易麒本人却觉得不太满意。他觉得自己表现出的和自己理想中的,有那么点儿差距。当他为此去找杨导演沟通时,对方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
“一定要说的话,也挑不出什么错,但好像就是差一口气。---”
杨溢建议易麒再找找感觉。
易麒早就把剧本都翻烂了。他甚至还认真给剧本中对于人物成长经历留白的部分进行了填充,力求让角色形象能变得更加鲜活立体。
枭在剧情中的定位很特殊,既不属于主角团队,也不算反派。但他的戏份不少,仅次于主角。
不幸的遭遇让这个原本就不够成熟的半大孩子心态逐渐扭曲,心中恨意日渐膨胀最终击溃了他的良知底线。他做事狠辣,雷厉风行,不择手段。
枭寡言少语,心机深沉,不信任任何人,在剧情高潮阶段之前很少有情绪明显外露的时刻。
台词稀少且简练,于是所有的表演都只能通过简单的肢体和表情来呈现。少一分显得寡淡,多一分又容易太做作。与此同时,还不能忽略他的年龄让他显得过于成熟世故。
几段文戏重拍了一遍又一遍,剧组工作人员崩溃,易麒也崩溃。
倒是杨导演心态特别好,面对易麒“昨天的部分我想再试一次”的请求,总是二话不说立刻答应。
“不急,慢工出细活,”他对易麒说,“我偶像说过,看起来再粗犷的艺术品也要经过精雕细琢。”
易麒后来顶着垃圾网速搜索了一下,发现这话居然是江河说的。
他平日里也时常会想念他的江老师,但此时此刻尤为剧烈。他觉得若是江河还在,一定能告诉他,差的那一口气究竟在哪儿。
杨溢虽然对他纵容,不介意拍摄进度缓慢,但也得考虑其他参演人员的时间安排。
有些演员档期相对紧张,总不能没完没了陪着耗。于是杨溢在考虑过后,给拍摄顺序重新做了一下调整。他让易麒先休息几天自己琢磨琢磨,先赶别的部分。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和他搭戏的主角扮演者有点痛苦,“你和杨导演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易麒也说不上来,只能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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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离城市又网络不通畅的地方,休息日反而变得有点难捱。
一旦无所事事,就会开始忍不住思念许久未见的心上人。易麒平日里极少和宋时清聊起拍摄的事情,但心情烦闷的时候,总免不了想要同最亲近的人倾诉。
易麒拿着手机啪啪打字,说来说去都说不到重点。
归根结底,能传达的也只有“觉得自己演得好烂”、“给大家添麻烦了”、“难受自责”这些浮于表面的心事了。
宋时清努力安慰鼓励,但说的话不痛不痒,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易麒在好不容易打通电话以后冲着宋时清诉苦:“要是江老师在就好了,我好想他。”
宋时清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完全帮不上忙。”
易麒更自责了。
因为他发现,宋时清好像也被他带得心情变差了。
“又不是你的错,”他说,“我自己的问题。我以前可能太依赖江老师了吧……”
“可我也想帮你啊。”宋时清说,“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呢?”
易麒努力忍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有……”
“嗯?”
“我想你了,”易麒说,“我想见你。”
电话那一头陷入了不自然的沉默。正当易麒打算再次开口告诉他别往心里去,却听见宋时清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啊?”易麒茫然,“猜到什么?”
宋时清闻言终于笑了:“再过一个小时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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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食言了。一直到两个多小时以后,易麒才终于收获这个迟来的惊喜。
摄制组所在的地方是真的偏。
距离最近的小镇开车过来也要一个多小时,几乎已经算是远离了现代文明。当宋时清终于出现在他面前时,满身风尘仆仆。
当然易麒也没好到哪儿去。
半个月的风沙摧残让他变得有点儿沧桑,不带妆时皮肤看起来都糙了许多。外加为了造型能更自然,他这几个月特意留长了头发。如今一个人呆在住宿处发霉,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可能有点挫的时候,他已经在宋时清身上挂了好几分钟了。
“你怎么又突然就过来了啊!”易麒搂着他在他肩头用力猛蹭。
“视频都连不上,不过来还能怎么办,”宋时清说着往后仰,试图与他拉开些许距离,“快让我看看。”
易麒愈发用力抱紧他:“我现在像个捡垃圾的。”
宋时清在他耳边笑个不停:“刚才开门的时候都看见过了。”
“丑吗?”易麒问。
“不啊,”宋时清说,“还想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