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对易麒说过有机会就把妹妹介绍给他认识,但宋时清原本并没有打算那么快就付诸于行动。
理由很多。
总的来说,他觉得不太方便。有些事最初时没开口,到了如今再去解释,复杂且尴尬。还有些事,他根本不希望让易麒知道。
令他头痛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又何必再自寻苦恼呢。
所以方才蓝朵儿第一次问起时,他本没想过要向她提起。后来突然承认,不止蓝朵儿吃了一惊,连他自己都感到了讶异。
但他很快又释然了。
朵儿是他如今极少数能毫无防备相处的对象了。许多苦恼烦闷他不可能和这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倾诉,但开心的事情终归会忍不住想要分享。
介绍他们相识应该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先提一句,无伤大雅。他对这个妹妹十分信任也非常了解。她虽然在哥哥面前经常任性,但答应过的事情是一定会做到的。
蓝朵儿在瞪大眼睛愣了一会儿后,立刻兴奋了起来:“谁啊?也是你们圈子里的?我认不认识?是以前跟你传过绯闻的对象吗?长得漂不漂亮?”
她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宋时清最终只给出了一个特别模糊的答案:“不是你知道的任何一个女艺人。”
“有没有照片?”蓝朵儿又问。
宋时清摇了摇头:“下次带你看真人吧。”
只是这个下次究竟何时才能兑现,暂时还不好说。
他倒是不介意蓝朵儿再追问一下嫂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甚至已经开始酝酿起了答案。
易麒单纯,直接,热烈,是一颗会在掌心上跳动的透明的火星子。
但这些,说给这小姑娘听大概也不会明白。
所以,等她问了,他就告诉她,他的小七是一个特别可爱的人。到底多可爱,形容不了。
万万没想到蓝朵儿的思维却要比他预料中来的更跳跃。
“既然不是你们圈子里的人,那能让她来出席我的家长参观日吗?”
宋时清懵了。
片刻后,他才皱着眉说道:“……那还不如找李叔呢。好歹你和他见过几次。”
“不一样啊,”蓝朵儿兴冲冲,“既然是嫂子,那就是自己人了。”
易麒出席他妹妹学校的家长接待日,传出去,可就更解释不清了。
“……也不太方便”宋时清说。
“你都没问过她,怎么知道她会觉得不方便,”蓝朵儿真的不高兴了,“反正你就是不把我当回事,也不在乎我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宋时清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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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头痛的是,才刚把蓝朵儿送回家,就接到了钟永兰打来的电话。
铃声响了十几秒后,他才终于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接着立刻抢在对方面前开口说道:“妈,我在开车,有事儿晚点说吧。”
对面的语气听起来比他预料中来得更激烈:“你现在人在哪里?”
“在开车。”宋时清重复。
“你见过那个小贱人了?”钟永兰问道。
宋时清以为她在说蓝朵儿,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承认。
钟永兰从不掩饰她对蓝朵儿的厌恶。
这个几年前当她的丈夫离世后出现在遗嘱上的小女孩儿,对她而言无疑是背叛的象征。她痛恨她的存在,更无法忍受她的丈夫居然在遗嘱中留给了这小女孩儿与宋时清同等的财产。
在她看来,宋时清理应和她同仇敌忾。
但宋时清却很喜欢这个妹妹。
蓝朵儿第一次被带到他们家时还不满十三岁。她整个人慌张无措,面对律师的话语反应迟钝,完全进入不了状况。
她小心翼翼抠着手指,在偌大的客厅里四下张望,最后视线落在了坐在一边的宋时清身上。
宋时清原本就在看她,四目相对后下意识冲这个不安的小女孩儿笑了笑。这个素未谋面的与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和他一样,长得都随他们的父亲。所以,她眉目间和宋时清也有几分相似。
蓝朵儿当时突然打断了律师的话,十分突兀地问宋时清:“那个,所以,你是我的哥哥?”
在宋时清点过头后,她立刻也笑了起来。
“原来我有哥哥?!”
那样的喜悦会感染人。面对这小女孩期待的眼神,宋时清不忍心辜负。
所以,虽然知道钟永兰为此十分不满,但他依旧想要认真扮演好这个哥哥的角色。毕竟蓝朵儿本身,从来没做错过什么。
她是个挺敏感的女孩子,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不受宋时清以外其他人的欢迎,于是自那以后也与他们甚少来往。
但她非常喜欢宋时清。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宋时清最早的小粉丝,并且忠诚度百分之百。
宋时清不喜欢听钟永兰用那样的词汇作为蓝朵儿的代称。但他知道,自己若是提出,除了激怒她外毫无意义。
最终,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模棱两可地撒了个谎:“我刚和朋友吃了饭,现在还在路上呢。”
“我没问你这个,”钟永兰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见过勾引了江河的那个小贱人?你为什么没和我提过?”
宋时清一愣。
前方十字路口红绿灯跳转,他恍惚间反应不及,几乎撞上前车的车尾灯。急刹车产生了巨大的噪音,通过电话传到了钟永兰的耳朵里。
“你那边什么声音?为什么不说话?”
“都说了我在开车,”宋时清终于按捺不住情绪,”你是不是希望我和江河一样死在马路上?“
钟永兰安静了几秒,没有回话。
“先挂了。”宋时清说完,切断了通话,然后把手机用力丢在了副驾驶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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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钟永兰对于蓝朵儿只是厌恶,那对江河几乎可以用说是痛恨了。
相比在她丈夫死后才突然出现然后分走大笔财产的私生女,从她婚姻最初就一直存在,并且得到了他丈夫远胜于婚生子疼爱的私生子,更让她感到意难平。
宋时清的成长几乎一路都伴随着钟永兰对江河和江河母亲的咒骂。哪怕江河的母亲在宋时清出生前就已经离世,也永远都是她肉里的一根刺。
她在她嘴里,叫“老贱人”。钟永兰的世界里全是让她不得安宁的贱人。
直到那则与易麒有关的流言传到了她的耳边。
她幸灾乐祸,嘲笑江河被一个男狐狸精勾走了魂,诅咒他为此身败名裂,还暗自期待他自此无后断子绝孙。
但当时的她并未想到,他的丈夫会留给江河那么多东西。而在不久之后,又全都进了那个男狐狸精的口袋里。
她恨得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