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咳嗽一声,吓唬一下他,可奇怪的是我妈并没有反抗。我爹肆无忌惮地弄出了许多我不明白的声响,我妈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果我妈发出呼救的讯号,我会义无反顾地去救她的。可是,我爹老牛喘气般的动静没有了时,我妈仍然没有向我呼救。
我的家乡在西部凉京地区一个叫勾蝎虎子的村子里。
确切地说,这个村的名字不应该叫“勾蝎虎子”村,其实我们村的真实村名叫靠山村,山大沟深,交通闭塞,像个没娘的孩子一样,躲藏在祁连山的“脚指头”缝里嗷嗷待哺。
勾蝎虎子村是靠山村的绰号。因为我的母亲,演绎出了一个让村民们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爱情故事。无风不起浪,无针难穿线。我妈有了那个奇特的经历,村子才有了这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在凉京地区,勾蝎虎子村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啊!
俗话说得好:“鼠多有病猫,深山出俊鸟。”二十年前,我妈刚好十八岁,是老家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据我外奶奶讲,她家堂屋三代祖传的杏树门槛,生生地让前来给我妈提亲的媒婆给踩折了。
那时我妈是靠山大队铁姑娘队的队长,《陇原日报》是这样评价她的:“靠山大队一朵花,风风火火笑哈哈;民兵队中显神手,大寨田里是行家。”
我妈针线茶饭样样活计没有人不夸的,只有一样,让我外爷爷伤透了脑筋。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子弟,她看不上眼;有权有势的社队干部后代,她不屑一顾。她单单相中了“狗崽子”杨有富。
杨有富是个啥东西?他爹是强奸犯,是现行反革命分子,这几年虽说不批斗了,可那也是地地道道的阶级敌人。这个人瞎熊年纪轻轻的,不求上进不学好,满脑子的资产阶级思想,今天倒腾些鸡蛋送进城里,挖社会主义墙角;明天弄点肉票白糖什么的,腐蚀革命群众。杨家还和外爷爷家是亲戚,杨有富是我妈的表哥,也是我外奶奶的亲侄子。可我外爷爷外奶奶自从杨有富爹因为强奸大队书记的闺女被判刑后,就再也没有认过这门亲戚。可我妈是一根筋、死脑袋,任凭我外爷爷说破天骂破地,她除了杨有富,谁也不嫁。
杨有富偷偷送了我妈一台收音机,我妈把能说话的“小匣子”当成了心肝宝贝。那时候,改革开放已经开始了。我妈闲来无事时就听收音机,她认为,表哥杨有富就是“小匣子”里说的那种“能人”。跟上杨有富,虽说不能“大把花钱”,可也绝对能“吃香喝辣”,弄不好还真能像杨有富说的那样,“带着”她到“城里去打天下”呢!
我们村太苦焦了,完完全全的靠天吃饭,老天不开恩不下雨,你就有日天的本事也是白搭!所以,我妈只有一个心思,一定要走出农门,跳出大山,正式当他个城里人。这个愿望,我外爷爷外奶奶是无法帮她实现的,只有表哥杨有富这样的能人,才能改变她的命运。
这一切,我外爷爷外奶奶“养了她的身,不知她的心”。他们至死也不明白,他们的闺女有一颗“野心勃勃”的心。
山沟里的荒坡上有不少“蝎虎子”,这种小动物的学名叫蜥蜴。我们山里人不知道蜥蜴这个洋名字,只知道它叫蝎虎子。据说蝎虎子是蛇的舅舅,人要打死蛇一定要把蛇碎尸九段,少了一段,蝎虎子都能救活外甥子(蛇)。蝎虎子救蛇很是容易,它把蛇(八段以内)的尸体拼好,然后洒上尿水,那蛇就活过来了。为了不让蝎虎子救打死的蛇,村人们要么不打蛇,要么就下死手,把蛇用铁锨剁成九段,或是石头对石头将其砸成肉酱。
一天,我妈家墙头上有一公一母一对雀娃子在窝边盘旋着,叽叽喳喳叫着,就是不进窝。
我妈搭上梯子一看,原来雀娃窝里有一条毒蛇。我妈天不怕地不怕,根本没有把刺刺地吐毒信子的蛇放在眼里。她瞅准机会,一把抓住了蛇的头部。那蛇也不甘示弱,立马将蛇身子缠绕在了我妈的胳膊上。我妈知道,蛇之所以凶恶,就是因为蛇身上有毒,只要拔去了蛇的毒牙,再可怕的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梯子下边的姐妹们吓得吱哇乱叫,忙不迭地跑离了梯子。我妈不慌不忙,踩稳当了梯子,用左手硬是拔掉了蛇嘴里的毒信子。
在姐妹们的又一次惊恐万状中,我妈头仰天叫着雀娃子:“快来吧,我把坏蛋降住了!”
一对雀娃子盘旋在我妈的头上,叽叽喳喳叫着,说了一通感谢的话,然后就钻进窝里亲热去了。
下梯子后,我妈招呼姐妹们过来,“别怕,它的毒牙没了,变成我赶牲口的鞭子了。”我妈说。
姐妹们见我妈把玩着张牙舞爪的蛇,仍然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
这时候,队里的羊倌章大话过来了,他吓唬我妈:“快放开!要是让蛇的外甥子知道了,那家伙可要钻沟子哩!”
我妈表面上一点也不怕,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心。姐妹们都说把蛇砸成肉酱,快快扔进深沟里,只有这样蝎虎子就得不到它舅舅的消息。
我妈带着姐妹们,把蛇砸碎了扔进了村外的深沟。回家的路上,我妈她们还真就和一群蝎虎子遭遇了。此时已是晌午时分,这个时辰,在阳坡上碰着蝎虎子晒太阳也是很正常的事,可我妈她们自认为这是蝎虎子找她们报仇来了!
大我妈一岁的大胯胯囡囡说:“了不得了!丫丫,快把裤腿扎住!蝎虎子钻沟子来了!”
丫丫是我妈的小名。我妈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面对忙着扎裤腿的姐妹们,她又一次恢复了自信,她心想,我就不相信,老子把它舅舅都治了,还拾掇不了一个小小的外甥子?
我妈轻蔑地看了慌作一团的姐妹们一眼,大步走进了蝎虎子群里踩蝎虎子,边踩边说:“踏死你!踏死你!……”
蝎虎子吓得四散逃走,慌忙中一只蝎虎子窜上了我妈的脚脖子,被囡囡看了个真切,她大叫:“丫丫,快!蝎虎子钻你裤腿了!”
其实,钻进我妈裤角的蝎虎子早就逃走了,它不可能像村人说的那样会钻人的沟子,就连人打死蛇蝎虎子报复人这事儿也只是个传说而已。可是,惊慌中我妈分明感到那凉飕飕的蝎虎子真钻进她的私处了,叫大胯胯囡囡这么一叫,我妈吓得在原地跳了几个蹦子,企图把蝎虎子墩出来,不见蝎虎子出来时,我妈大叫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凉京医院远在一百多里以外,县医院离村子也有七八十里。村人们想不到把我妈送医院抢救,只是请来了远近闻名的王神婆子给我妈了病。
王神婆子神神道道地跳了一阵,又杀公鸡又杀羊的,知道赚头也不少了时,才煞有介事地说:“找个鸡巴长的小伙子来,和丫丫同房,蝎虎子就勾出来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妈的神志还是清醒的,她有气无力地说:“除了杨有富,皇上也不嫁。”
我外爷爷火了,把老鹰膀子烟锅子从嘴里抽出来,“啪!啪!啪!”在牛吃水鞋(西部农民用牛皮自做的专门犁地用的鞋)底上磕去了烟灰说:“由了你了!我也把话给你放这!除了杨有富!全大队的小伙子里你看上谁是谁!”
我妈自然知道我外爷的脾气,要不是蝎虎子钻进沟子(屁股)里要她的命,他才不会让她在全大队的小伙子中挑女婿呢!我妈也一心想找个好小伙子勾她的蝎虎子,只是天命难违,心爱的男人又不能找,怎么办?总不能随便找一个在这穷乡僻壤里滚一辈子吧。可是,如果不找个男人来勾我的蝎虎子,别说进城争个好前程,就连在穷山沟里滚蛋蛋的权力也没有了!该死的蝎虎子!狠毒的蝎虎子!等老子好了,老子专门找你算账!老子像奶奶那样缠上裤腿,我看你往哪里钻?老子要把全大队的蝎虎子全都消灭净,就像八路军打小日本一样!
不管怎么样,活命是第一位的。我妈把全大队的小伙子们都筛选了一遍,一个她中意的也没有。
就在村人们焦急地等待、小伙子们幸福地憧憬着做我妈的男人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了:在沙城煤矿当下井工人的王墩儿回来了!
别看王墩儿粗不愣墩、矮不愣墩的,可人家好赖是吃公家饭的,是工人啊!我妈为了实现她跳出农门的愿望,只好降低标准让王墩儿勾她的蝎虎子了。
最终,王墩儿也没有勾出我妈的蝎虎子来,可我妈的病确实是好了。
我第一次知道“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这句话时,就想作家这句话绝对是对我爹我妈说的。
变成了我爹的王墩儿虽没有勾出蝎虎子,却先后勾出了我姐姐还有我。
从那时起,全大队的人不说嫖风养汉偷男人偷女人的话了,只说张三勾李四媳妇的蝎虎子了,王五的女人让赵老大勾蝎虎子了,白麻子看上刘家姑娘了,这刘家丫头的蝎虎子让白麻子勾定了……从此,在凉京地区的字典上一切跟男女有关系的词全变成了“勾蝎虎子”,靠山大队就这样变成了闻名凉京的勾蝎虎子大队了,后来又成勾蝎虎子村了。
勾蝎虎子大队出名后,不但本乡本土的男人们都想着勾我妈的蝎虎子,外乡人也踅摸到我们大队来打我妈的主意,都想勾一次“勾蝎虎子大队一朵花”的蝎虎子。
我家的土房子坐落在勾蝎虎子村北边的山坡上。条件好点的人家用夯土墙把三间土房围起来,一个农家小院就形成了。条件差的人家,没钱请人打院墙,孤零零的两三间土屋就摆在山坡上开出的那块平地上,美其名曰“明房子”。
有男人的人家住这种没遮没拦的“明房子”,是无所谓也很正常的事情。而男人不在家的“明房子”麻烦就多了,今天丢只鸡明天丢个铁锨之类的东西,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儿了。如果“明房子”里住的是大姑娘小媳妇,那保证就祸不单行了。小媳妇住“明房子”难,那漂亮的小媳妇子住“明房子”那就更难了。
我妈岂止是漂亮的小媳妇呀,她是我们十里八乡大名鼎鼎的一朵花,就是她和我爹上演了一出“勾蝎虎子”的闹剧,才使靠山大队变成了“勾蝎虎子大队”。这样的小媳妇这样的小美人住在这样的“明房子”里,还能有好事吗?
我爹兄弟姐妹八个,男孩四个,他排行老四,正因为此大队才把一个煤矿下井工的指标给了我爹。
我妈嫁过来不久,我爷爷奶奶便先后去世了。老人生前遇上了大队规划居民点的好机会,于是我爷爷就做主把我大爹二爹三爹分了出去。老人在世时,我妈和他们住着有院墙的房子,再加上老人的保护,我妈勉强过了两年安稳日子。老人过世后,我三爹怂恿大爹二爹欺负我妈,说老人住过的老院子理应由弟兄四个平分,老四当着工人,她一个女人家外带一个孩子(我姐姐),凭什么住父母亲的院子?
我二爹是个老实人,说老人生前把家分好了,老院子就归老四的媳妇住,老三这话我不赞成。阴险的三爹就吓唬二爹,迫使胆小怕事的二爹退出了支持我妈的行列。
我妈孤立无援,再加上我爹的“老好人”性格,我妈眼睁睁地被三爹二爹赶出了老院子,住进了本来是三爹家的“明房子”。这样一来,队里队外打我妈主意想勾我妈蝎虎子的男人们都像苍蝇闻着了肉味,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为了帮我妈赶跑这群讨厌无耻的苍蝇,我外奶奶把她家的 “大花”牵来拴在了我妈住的小屋门前。
“大花”是一条狗的名字,在保卫我妈的工作中,它为我们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个时候,我才几岁,我过早知道了什么是男人。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动物是好的,村外的男人是坏的,而村里的男人更是太坏了!深更半夜里,这些男人们在大花的狂吠中砸我们家的后墙,往我们家的房顶上扔石头土块,我们娘儿仨个吓得战战兢兢不敢睡觉。
给我们壮胆的除了门口的大花外,还有我妈当年的梦中情人、她的表哥杨有富送的那台小巧玲珑的半导体收音机。我妈的嗓音真好,在煤油灯下,她抱着我拉着我姐姐,跟着收音机唱歌,什么革命歌曲呀、秦腔呀、陇剧呀、眉户什么的从她嘴里唱出来,那是太好听了。今天的我能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高歌一曲,还多亏了我妈呀!
朝我家房上扔土块的下三滥男人们,也太可恶了!
我妈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狠狠地骂道:“真是欺人太甚!把老子欺负的没法活了!”
我妈把我背在背上,左手拉上姐姐,右手拿上捅炉火的火钳,雄赳赳地来到墙后破口大骂:“是哪个驴日的、马下的、青草棵里长大的在欺人哩?……想勾老子的蝎虎子?不去勾你妈的、你姐儿妹子的蝎虎子干啥哩?啊?”
大花不叫了,那些坏男人立马藏在暗中不敢动弹了。
大山像一堵墙,黑沉沉地立在对面,七高八低的居民点在山坡上静悄悄地睡着,给人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近处,“吱嘎”一声开庄门的声音传来,我妈知道,那是被下三滥男人们和大花弄出的动静惊醒了的邻居。
我妈骂人的话越发凶狠了:“我日你的先人!有本事了出来!老子不怕你!”
“有本事了,出来呀!在老娘的马面台台上颠给三脑勺子!”
“见天黑里欺着老娘干啥哩?老娘的马面台子上搭戏台着哩吗?啊?……你们家有你妈,还有你姐姐妹子,你不去勾她们的蝎虎子干啥哩?啊?她们没有长蝎虎子吗?啊?”
“来!你是个男人了从你妈的蝎虎子里出来!来!把你的皮剥掉,把扳掉,两个卵籽儿都吃掉!”
骂到最后,我妈越骂越厉害,越骂言语越粗,直到左邻右舍来劝,妈的怒气才渐渐平息了。
邻居们把我妈劝进屋,我妈拿出我爹从矿上拿来她舍不得吃也不让我们吃的好吃的让庄邻们吃。
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像饿皮疯虱子一样,一阵阵就把一堆馋人的蛋卷、饼干、花生全吃光了……
我的童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是在男人欺负女人的过程中长大的。世界上的男人真不是东西!包括我爹在内。他一年四季回不了几次家,可每次回来都要欺负我妈、打我妈。
面对我爹铁锤一样的拳头,我妈一点也不松茬,她奋起反抗,也打也抓我爹,有时我妈气急了还会砸东西,锅、碗、瓢、盆等家私拿起什么砸什么,唯独不砸她那台半导体收音机。
我爹欺负我妈时也在半夜三更,打我妈时多一半在男人们往我家房上扔土块的时候。
睡觉时,我爹妈都睡在我和姐姐的两边里。乡下睡的是大炕,主要材料是手工脱的土块、炕面子。土块当立柱,炕面子是炕板,再用长柴泥巴抹好,这就是炕了。天冷的时候,在炕洞里塞几把麦草,添上几把牛粪驴马粪,那炕热乎乎的比城里人家的床和电褥子不知要强上多少倍!穷点的家庭在炕上铺上席子、羊毛毡就便当了,条件好的人家在羊毛毡上再加一条绒单子就很阔气得了不得了。我们家炕上铺的就阔,因为煤矿上三天两头给爹发床单发毛巾,所以我家炕上的铺盖在农村中是最阔气的。
夜黑了,屋里伸手看不见五指,只有牛肋巴窗户里透进的星光影影绰绰。我于是盼望着月亮赶快出来,月婆婆最懂我的心,她那无孔不入的光把屋里照得亮晃晃的,能让我看清楚我爹大山一样的身影。可惜的是今天黑里天上只有星星没有月亮。有月亮的当儿,我爹无法欺负我妈,他偷偷摸摸到我妈身边时,我啥话不说坐起来看他。虽彼此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大家的身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爹见无隙可乘,便装作出门尿尿的样子,“咚咚咚”走了出去,一阵阵功夫我爹回来又睡到了他的位置上。
这天夜里老天爷太不近人意了,她没有让月亮婆婆出来帮我,我很是失落也很是担心我妈,她又免不了让我爹欺负了。我该死的爹估摸着我们姐俩睡着了时,便摸索着顺着我们的脚头子爬了过去,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身影,可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告诉我,他已经掀开了我妈的被子。我忽地翻身坐了起来,可没有用,他们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本想咳嗽一声,吓唬一下他,可奇怪的是我妈并没有反抗。我爹肆无忌惮地弄出了许多我不明白的声响,我妈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果我妈发出呼救的讯号,我会义无反顾地去救她的。可是,我爹老牛喘气般的动静没有了时,我妈仍然没有向我呼救。
我爹又爬回他的地方睡下了,不一会儿,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山呼海啸般响了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把土块扔到了我家的房上。第一声,我爹没有醒来,第二声响时他只翻了个身,第三声响过后,他忽地翻身坐了起来大嚷道:“死婆姨!这又是哪个贼男人?”
我妈也不示弱,立马翻身回击:“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知道是哪个下三滥!哼!他们太小看老子了,想勾老子的蝎虎子,门都没有!”
“做了亏心事,半夜鬼叫门!你让贼男人勾你的蝎虎子,夜里才害得老子睡不成觉!”
“放你妈的驴屁!那叫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我妈三下两下穿上了衣裳,她知道一场大战是难免了,索性由她的性子来了:“我日你妈!老子没有那么贱!你在外面当次货勾贱女人的蝎虎子,一年半载了来家里一次半次,还冤枉老子!”
我知道,今黑里我们家里是绝对安生不了了。这时候,又一块土块扔到了我家房上,我爹腾的跳下炕冲到了我妈的头跟前,我听到我妈也跳下了炕:“你本事大了动老子一指头!”
我听到爹一拳打到了我妈身上,在我妈河东狮吼时我点亮了煤油灯。我妈劈头盖脸抓我爹、打我爹,我从心里叫好。
可我想错了,我爹三下两下就把我妈打倒在了地上,我妈嘴角里流出了血,额头上一个大包上也渗出了血迹。她虽被打得爬不起来了,可嘴里还在骂着:“我日你妈!你有本事了把老子打死!老子活够了!……”
我爹又要打我妈时,我扑到妈跟前护住了她。我虽小小年纪,但说出的话让我爹我妈至今也难以忘怀。
我握着明晃晃的剪子对我爹恶狠狠地说:“你再敢动我妈一指头我也不活了!我死给你看!”
我爹愣住了,朝我们挥舞的拳头悬在了空中,最终没有落在我和我妈的身上。这是我第一次反抗一个强大的男人,而且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要不是我这个令他们吃惊的行动,按过去的惯例,我妈会被我爹打得在炕上睡三个月!那还是轻的,弄得不好很可能我妈还得住几天医院呢!我爹曾说过,他赚的钱全花到他的拳头上了:一半给我妈治伤了,一半买锅碗瓢盆了。我妈打不过我爹时,乒乒乓乓砸家私,一场仗打下来,家里凡是能碎的全碎了,不能碎的也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我这突如其来的行动,也震住了我妈。
事后我妈搂着我说:“我的良良长大了,你那一剪子,捅醒了你爹也捅醒了我呀!我再也不打家私了。这些年,我打了多少东西呀!光锅和碗就买了不下二十回了!”
我突然想,女人为什么要嫁男人?男人为什么要欺负女人?勾蝎虎子是啥意思?男人为什么要勾女人的蝎虎子?女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蝎虎子给男人勾?……
我妈笑了,她说:“良良呀,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勾蝎虎子是啥了。”说到这里,我妈拿出了她的宝贝:“良良呀,这个收音机是你表舅舅送我的。这辈子,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把蝎虎子给他呀。……要是他勾了我的蝎虎子,哎,哪怕是一次,我也甘心了。”
“妈,蝎虎子是地上跑的那东西吗?”我们勾蝎虎子村,到处都是蝎虎子,我当时把勾蝎虎子理解成了玩。我想我的表舅一定比我爹好,不然的话,我妈为啥要和他玩勾蝎虎子的游戏呢?
我妈说:“是呀,那东西可好玩了,尤其是要跟相好的玩,那可是太好太好了!”
“妈,相好的是啥?”
“相好的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的关系好,好得了不得。”我妈说这句话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妈,我长大了绝不嫁人!”
“啥?”这回,又轮到妈吃惊了,“那可不成,是女人总要嫁人的。”
“天底下的男人可恶极了!”
我妈没有再与我探讨男人的问题,她脸上飞着幸福的光晕说:“良良,我给你唱段凉京花儿吧。”
“妈,太好了!”我拍着巴掌叫好。
我妈最爱唱歌了,就我姐姐是个笨牛,怎么学也不会唱,我是妈的歌迷,我不但爱听妈唱歌,而且自己还会唱不少歌呢!
我妈唱得太投入了,后来,我才知道,妈当时唱这些花儿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她的表哥杨有富。
我妈左手托腮,唱完了几段花儿,紧接着她又唱了一段陇原河西的民间小调《闹五更》,歌词是村人修改过的。这也是我长大后才知道的,当时,她唱得神采飞扬:
一更里哟嗨,
好不心焦,
小妹妹想着亲哥哥的好呀,
双手把门开呀,
亲哥哥请进来呀(哎嗨哟)。
二更里哟嗨,
脸红心跳,
亲哥哥抱住了小妹妹的腰呀,
乒当亲个嘴呀,
才活了一回人呀(哎嗨哟)。
三更里哟嗨,
好不热闹,
西北风刮得太厉害呀,
妹妹的花苞门呀,
哥哥冲进来呀(哎嗨哟)。
四更里哟嗨,
小妹妹叫哟,
亲哥呀美得不得了呀,
啊哟叫一声呀,
大山倒下来呀(哎嗨哟)。
五更里哟嗨,
好生难熬,
小妹妹还要亲哥哥抱呀,
妹妹没瞌睡呀,
哥哥睡大觉呀(哎嗨哟)。
我初中毕业后的那一年,跑到靠山寺里当了三天尼姑。
让我下决心出家为尼的原因还是男人!
可恶的男人!可恨的男人!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值得留恋的人和东西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我妈,这个东西就是一台微型收录机。
收录机是我十六岁生日时经过我的顽强抗争我爹才给我买的。我说,十六年来,生日都是我妈给我过的,今年这个生日一定要让你来给我过,否则,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按说,这点小小的要求,我爹会答应的,不就两百多块钱嘛!可是,我爹那个煤矿没煤可采了,他已经下岗在家两年了!仅有的几个钱都让他喝酒了,他手里确实没有钱。
我爹说:“丫头,办法有一个,你只要听老子的,你立马就有收录机了。”
我说:“只要给我买一台收录机,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爹!”
“你都十六岁了,初中也快毕业了,不小了,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
我一听这话头立马大了,掉头冲进了小屋里,我妈也追了过来:“良良!良良!你做啥哩?”
我拿起剪刀推开我妈就冲进了堂屋,冲冲惊恐万状的爹说:“我告诉你!我王良良这辈子不嫁人!你要让我嫁人,你就准备给我收尸!”
我妈抱住我夺剪刀,我死不松手。
我爹在不喝酒的时候,还是疼我的,他见我这样,忙说:“好好好,不嫁就不嫁,快把剪子给你妈!”
见我的怒气平息下来了,我爹摇摇头叹息说:“看看,跟你妈三像!”
哪三像?我爹说,一是干活像,丢下耙儿捞扫帚,放下萝儿端簸箕……泼辣得很!二是长得像,我比我妈年轻时还漂亮!三是脾气像,我这脾气比我妈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了收录机后,我着实在人前头出了不少风头,我那可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人欢快的时候,时间就像日头爷落山一样一不留神就过去了。因为心情好,同学们都说我这个班长的脾气也好多了。
我初中快毕业的一天,班主任魏老师让我留下来登分数。虽然住校的同学们都回家了,可我还是欣欣然答应了。魏老师是个复员军人,三十几岁,满肚子的学问,这一切都让我特别敬畏。同时,他还特别的温文尔雅,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男人。
我登完全班的各科分数后已经很晚了,我家离学校很远,大概有十五里山路,所以回家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没有就没有吧,住到明天再回吧,反正学校要放三天假哩,明天赶晌午回到家里,看我妈帮我妈挖山药的时间是绰绰有余了。虽然食堂的大师傅也回家了,可魏老师说他已安排他媳妇梁老师给我做晚饭呢!梁老师是个漂亮贤惠的女人,我喜欢她是因为她救过我的命。一次我半夜三更感冒发高烧,是她和两个男生背着我到乡卫生院看医生的。医生说,我来得很及时,否则我都烧到四十度了,肯定烧坏了,弄得不好小命都丢掉了。
想到梁老师,我急躁的心情缓解了许多,字也写得不那么潦草了。可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卷子全登完了,这中间唯独没有我的卷子!开始,我就没找到我的卷子,当时我想,我的卷子一定在后边!登吧,登完了,它总会出现的。现在的问题是,七十三套卷子只有七十二套,差的那一套正好是我自己的。
就在我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飞上跳下找我的卷子时,魏老师的脚步声传来了。
我急不可待地冲出了教室门:“魏老师,怎么没我的卷子?”
魏老师笑容可掬地问我:“登完了?”
我点头说:“完了,就缺我的!”
“你的在这呢!”魏老师从手中的书里取出了我的卷子,“你的数学、物理没及格,要登上去了,你连参加高中统考的资格都没有了!良良,你难道不想上高中?”
“想!”我见我的数学58分,物理才考了45分时,我的脸羞红了,臊得我连头都不敢抬了。没有了统考资格,别说上高中了,连进考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别当心!”魏老师拍拍我的肩头,“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我惊喜地问,“老师,你是说我能参加统考?”
“是!”魏老师点点头说,“我给钱老师、王老师都说好了,把你的分数改过来!”
钱老师和王老师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我被魏老师突如其来的说法吓了一跳:“改过来?”
魏老师指着数学卷子上的第三题说:“你把这个题改对了,我在8分前边给你加个1,就成了18分,你的数学成绩不就成68分了吗?”
我怀着感激的心情改完了两道错题,我的数学和物理全及格了。
回到食堂,餐桌上有梁老师的留言条,她说菜在锅里,面在盆里,让我和魏老师先吃,她去一个老师家里了,等我们吃完饭她也就回来了。留言条上是梁老师那娟秀、熟悉的字体。
魏老师不让我动手,我只好看看他麻利地扯行面,“啪啪啪”几下子,面进了煮沸的汤锅里。我忙拿着碗过去捞面,魏老师也不反对,他又准备下一碗行面了。揭开扣着的菜锅,扑鼻而来的是我最爱吃的猪肉炒白菜。说实在话,食堂平时一个星期一次的荤腥,仅仅是菜里边有点肉星星而已,而今天梁老师给我和魏老师炒的菜,这肉真是太多了。
我香甜地吃着肉菜行面时,暗自庆幸,今天老师留我登分那是太值了,不但有了进中考考场的资格,而且还美美地吃了一顿肉拌行面。
然而,我高兴得有点早了,这世界上绝没有白吃的肉行面,这天上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掉下馅饼来。这天姓魏的留我登分数、帮我改分数,完全是为了达到他勾我蝎虎子的目的,包括梁老师的留言条,都是他伪造的。
吃完饭后,姓魏的先回他的住处了。我兴冲冲地洗完锅后按他的要求到他住处找梁老师。
可是,等待我的是猛兽扑食一般冲我扑来的班主任老师。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扯开了我的衣服,当他狠狠抓我的胸脯并抓疼我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这时候,他正在解我的裤带绳,我大叫一声,咬住了他的胳膊,这时候,我脑海中出现了小时候欺负我妈企图勾我妈蝎虎子的那些个可恶的、坏得淌水的男人们,他们就像妖魔鬼怪一样朝我扑来。我不顾一切地咬下了姓魏的胳膊上一块肉,姓魏的大叫了一声放开了我。
我紧紧还没有松开的裤带绳,在穿上衣时才吐出了嘴里的人肉。
我还朝姓魏的脸上吐了三口带血的唾沫:“呸!呸!呸!我日你妈!想勾老子的蝎虎子,门都没有!”
妈呀,你的良良长大了,我像当年你治那些坏男人一样把姓魏的给治了!我比你老人家当年勇敢多了,你那时候充其量也就咬烂过几个男人而已。而今天,你十六岁的宝贝女儿却咬下了企图勾她蝎虎子的那个男人身上的一块肉。
你说过,漂亮女人的牙上有毒,咬下的伤口会化脓会流黄水,就让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老师流坏脓淌黄水吧!谁让他狗胆包天打我的主意来着?
妈呀!你说过,女人身上别的啥都可以丢,什么都可以给别人,唯独蝎虎子不能让人勾!尤其是不能让坏人勾!妈呀,我照你说的做了!而且做的还真漂亮!姓魏的别说勾我的蝎虎子,他连我的裤带绳都没有解开呢!
哎?妈呀,什么是蝎虎子呀?坏男人为什么要勾女人的蝎虎子?
咬下禽兽老师一块肉的那天夜里,我跌跌撞撞回到了家里。
面对半夜三更突然回来的我,爹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就在他们打破砂锅问到底时,我三爹来了。三爹说三妈想我了,让我赶紧跟他去他家。
我正巴不得呢,要不然,我该如何向爹妈张口说明我的遭遇呢?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男人一路货。这是我创作的凡人名言,也是我三爹逼我上山当尼姑后我对人生的感悟。
我爹是男人吧,不错,他不但是男人,而且是生我的亲爹,他常常打得我妈鼻青脸肿,在我内心深处,他是坏男人。我小时候,欺负我妈的那些山外男人、村里男人,当然,这些被我妈称为“下三滥”的坏疽们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图谋不轨,企图勾我妈的蝎虎子,不但让我们娘几个整夜提心吊胆,而且还导致了我爹妈之间的一次次战争!这些男人是世界上最坏的男人,坏得头上流脓、脚下长疮。
我三爹,是我爹亲亲的三哥,是一块吃我奶奶的奶水长大的,应该说,他也是我的亲人。可是龙生九子,有一个是坏种,我三爹就是一个坏透的坏疽。为了达到让他儿子当村长的目的,半夜三更,他把我骗到了他家里,企图让乡长强行勾我的蝎虎子。
虽然没有得逞,但给我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一夜间看破了红尘,这个天下是坏男人的天下,这个世界,是女人们受苦受难的世界。于是,我毅然上了山,决心当尼姑。
我爹我妈终于在我失踪后的第三天知道了我的去向,他们雇了辆手扶拖拉机,连夜找到了靠山寺。
后来我才知道,我上山的消息是我师父传下山的。她说我凡心太重,不宜出家。其实,她是怕如花似玉的我难以忍受空山空寺的寂寞。怪不得她没有给我剃度,她骗我说过七天后才能剃去我的长发,我居然信以为真了。知道这一切时,我有点恨我师父,她的法名叫空山。
空山师父为什么不收留我呢?至今仍是个谜。
我爹妈找到我时,我正“心静如水”地坐在蒲团上念“经”呢!我妈一把拉过我就大放悲声哭了起来。
我学着电影里的某些场景,对妈的哭泣、爹的劝阻无动于衷,甚至还驴唇不对马尾地说:“施主,回去吧,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良良姑娘,这里只有静山尼姑!”
我妈抱着我大哭,见我这个样子一百二十个不解。我爹的劝说,我只当是耳旁风。
空山师父的一句话,才让我睁开了眼睛。她说:“静山,你马上下山,等过两年你的凡心退了,我下山接你!这也是佛的旨意,你不能违抗!”
我这才发现了我妈眼睛里的好几股子眼泪,我突然被我妈感动了!我想,我是不该出嫁,我要去城里打工,去挣钱买楼房,然后把我妈接进城里去!我要完成我妈一辈子想蹦出大山的愿望!
我这才扑进妈怀里大哭起来:“妈,妈,我跟你……回、回家!”
第二天,我妈带着我去看表舅,说是让表舅带我去省城念书。我欣然答应了,我为什么不能去省城念书?我不但要去,而且要好好念书,毕业了绝不回来,我要在省城找工作!凭我的努力,我会如愿以偿的。
我仿佛看到了一家现代化工厂的大门,我就在大门里边的车间里做工;我还看到了一栋漂亮的住宅搂,上边有一套大房子就是工厂奖励给我的;楼门前,我优雅地停下了我的高级小车,我打开车门让我妈下了车,然后把我妈请进了我的楼房里……
我和妈带着胡麻油、野兔子去看我表舅。这个表舅是我妈的表哥,也是她的初恋情人。
说到初恋呀、情人呀什么的,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我不明白包括我妈在内的女人们,为什么非要嫁人?为什么呀?就为挨男人的打、受男人的气?……我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我的前程,我们决定——不!确切地说,是我的决定!
听说表舅杨有富坐着小车领着小蜜回来了,我就怂恿我妈找他去,我爹也很支持,大清早的就进山打来了野兔子。
我妈更是不用说了,她走东家串西家,凑齐了一拉子胡麻油。胡麻油是植物油中最香甜最绿色最紧缺的食用油,我们山里人大鱼大肉吃不上,可胡麻油却能吃上,这是城里人最羡慕也无可奈何的事情。因为胡麻的产量低,所以农民除少种点自己榨油吃外,一般都不愿意多种胡麻。所以,对于城里人来说,胡麻油是掏多少钱也吃不到的美味。
一路上,我妈很是兴奋。她说,你表舅是个大好人,我们求他帮忙肯定错不到哪里去。我表示赞同。既然当年我表舅那么迫切地要娶我妈,那么,他肯定是喜欢我妈的。我问我妈,当年你真的喜欢我表舅吗?我妈满脸红晕,说在整个山里,最有出息的就是你表舅。他一没后门二没关系,凭着自己的能耐闯世界,居然闯出名堂来了,现在可了不得了,混出名堂来了,一顿饭钱一头牛,沟子底下坐着一栋楼。
我说:“表舅坐高级小车、吃大酒店都板上钉钉没有错,可我也听人讲,他还领着小蜜呢!小蜜你懂不懂?小蜜就是专门让男人勾蝎虎子的女人。我表舅整天拉着个小蜜,勾人家的蝎虎子,要我说呀,欺负女人的男人绝不是好东西!”
“良良!”我妈生气了,“不许说你表舅!他是好人!”
“好人还勾小蜜的蝎虎子!”我反唇相讥,“我看他……”
见妈拉脸子了,我怕她生气才强忍着咽下了后半句话。
见我不吭气了妈的脸色才变得正常了。她说,丫头呀,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喜欢上一个好男人了,你就啥也明白了。
我说,我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妈笑着说,是女人就要嫁人,嫁的那个男人就是喜欢的男人。
“不!”我理直气壮地对妈说,“我王良良绝不嫁人!”
“为啥呀?”我妈又一次吃惊了。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的本事就是欺负女人!我绝不会让男人欺负!”
我如愿以偿的到省城念了四年技校,在毕业后找工作的日子里,我表舅提出要勾我的蝎虎子,我断然拒绝了他!我心想,离了狗屎连辣辣(一种靠狗粪生长的植物)都不变了!我自己去找工作!
我转了六个月,没有找到我满意的工作。我的命很不好,我满意的工作也有,可老板全是男人,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要勾我的蝎虎子,否则就走人!
我想勉强干我不满意的工作,麻烦也不少。
服务行业的老板清一色的全是女人,可是我实在是干不好这些工作,客人乘机拉我手或者摸我胸脯摸我脸,我都拒绝了。
他们不高兴,我就挨老板的骂。
个别男人甚至想勾我的蝎虎子,我反手就是一耳光:“去你妈的!你妈也有蝎虎子,你为啥不去勾?”
客人火了,去找我老板算账,老板居然当着客人的面大发雷霆:“你以为你是谁呀?得罪了我的上帝,别说你吃不上饭,连老娘都吃不上饭了!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要么陪客人上床!要么滚蛋!”
别说这个浑身臭气、老气横秋的臭八怪“上帝”,就是我妈的初恋情人——一表人才的表舅,老子都不愿意!
我说:“要上你去上!老子立马就走人!”
走在大街上,没有了工作的我,心情很是压抑。天很低,云也很密,那云都压到城市的高楼顶上了。我感觉,此刻的乌云就是那些张牙舞爪的男人们,他们企图想撕碎、压塌城市的楼群。城市如果没有了高楼,我还能存在吗?与其让不认识的男人们欺负我,还不如把蝎虎子让我表舅去勾呢。他曾说过,只要让他勾了我的蝎虎子,别说一份体面满意的工作,吃香的喝辣的,贵妇人的日子任我过。我不想依赖他人过什么贵妇人的日子,我想通过一个跳板,先有一个稳定的工作,然后成一个真正自食其力的城里人,然后再通过努力奋斗,过上真正属于我王良良自己的日子。
这个跳板就是我表舅。二十年前,他没有勾上我妈的蝎虎子,是因为我外爷爷看不上他。如今他要勾他二十年前初恋情人女儿的蝎虎子了,与当年不同的是,我妈是愿意的,而我是被逼上梁山的。
为了完成我妈跳出大山的毕生大业,也为了我能真正拥有一份工作,我给表舅打了个电话,他热情得不得了,让我在原地等,他马上开车来接我。
我被接到了他宽大的卧室里,他让我看笔记本电脑放出的黄色录像,我仅偷看了那么几眼,就脸红脖子粗了。
我表舅像老虎一样扑倒了我,像牲口一样强暴了我。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和从天而降的恐惧,让我领教了被男人勾蝎虎子的痛苦经历。
我又一次感叹,包括我妈在内的女人们,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让男人勾自己的蝎虎子?难道也像我一样,仅仅是为了拥有一份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