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房子到村里有六里路,村里有一个公交站停靠点,然后再到镇上。
小梅挎着装着三十个鸡蛋的竹篮子,看上去有点费劲。
“我拿一会吧。”曾卫国说着,把篮子抢了过来。
“我能行。”小梅说,“哥你手机闲着,借我看看吧。”
“走路不能看手机,伤眼睛。”曾卫国一本正经地说,“下次来带一个给你,让你看个够。”
“真的?”
“嗯,你去过镇上吗?”
“去过。”
“我是说你一个人。”
“哦,那没有。”
“喜欢去吗?”
“喜欢。”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不知道,忘了。”
“读过书没?”
“读过一年。”
“后来怎么不读了?”
“我爸说读书没用。”
“你想读书吗?”
“以前想,现在不想了。”
提着三十个鸡蛋,时间长了还真有点累,曾卫国换一个下手。
“让我来吧,哥。”小梅拉住篮筐。
“咱们一起抬着吧。”
“嗯。”
路上没有行人,两个人扯着篮筐的两面,横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三十个鸡蛋能卖多少钱?”曾卫国问。
“妈叫我卖一块二一个,都买完一块一个也可以。”
“三十个一块二一个,能卖多少钱啊?”
“不知道。”小梅感觉有点费脑,最后蹦出来一句,“你猜。”
曾卫国忍耐不住笑了起来。
“三十乘以一点二是多少?”
曾卫国停下来,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算给小梅看。
“三十六。”
“如果三十个鸡蛋,一块一个,能卖多少钱?”
“我来。”小梅抢过手机,“三十乘以一,三十,哇!好厉害啊!”
“以后不会就用这个算。”
“嗯。”
“所以读书还是有用的。”
“我知道,我爸骗人。”
“你怎么知道?”
“我弟我妹都读书了,就不让我读。”
“哦。”
有那么一会,曾卫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就一直沉默着。
公交车停靠站紧靠着向村里走的岔路口上,路口有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上面刻着石门村三个红漆大字。石头后面是草坪,不远处有一个尖顶圆形的老式庭子,里面有环形的凳子,可以供等车的人坐下来休息。
公交车从镇上出发,顺着公路向山里面绕一圈再回到镇上,途径十几个村子,每隔一个小时一班。
石门村是最靠山里面的村子,里面还有一个叫上原的村子。
等车的人只有三个老太太和两个老爷子。
“哎呀!救命啊!”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从靠路边的房子跑出来。一面跑一面喊。她手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可怎么办啊!孩子吃花生卡住喉咙了!啊啊啊!车什么时候来啊!”
曾卫国连忙迎过去,“婶子,别慌,我看看。”
孩子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已经是昏迷状态。
曾卫国抱着孩子,右手握拳顶住孩子的心窝,另一只手抱住拳头,快速使劲向上冲击孩子的心窝上部,一连做了五次,孩子终于咳了一下,接着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很久以前,还是在单位上班的时候,一个新来的护士,把小儿麻痹糖丸没有压碎就给一个只有三个月大的孩子服,结果也误入气管,也发生了窒息,也是用这个海姆立克急救法。
“哎呀!谢谢你救了孩子的命!谢谢你!”抱孩子的妇女跪在地上磕头。
曾卫国连忙把她拉起来,“使不得!不要这样,应该的。”
“这不是小梅吗?”有一个老太太认出了小梅。
“小梅这个是谁啊?”
“他是我哥。我大伯的儿子。”
“哦,奇泽的儿子,你是老几?是卫军还是卫国,”一个老太太太说,“小时候你妈妈去城里打工,我还带过你哥俩呢!”
“我是卫国。”
“哎呦,哪里认得出来啊!多少年啦?”
“好像七、八岁的时候来过,我有点印象。”
“哎!你爸是多好的人啊!”
公交车来了,抱孩子的妇女不停的说谢谢。
曾卫国等老太太老头先上了车,才和小梅最后上车,坐到最后一排。
“喜欢坐车吗?”坐在公交车上,看着小梅爬着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曾卫国小声问了一句。
“喜欢。”
“去过城里吗?”
“没有。”
小梅突然转过身拉住曾卫国的胳膊,“哥,什么时候带我去城里看看吧?”
“好。”
“不许耍赖哦!”
“一定。”
公交车在山里面转了一圈,把十几个村子串起来,最后回到镇上。
镇上一个综合大市场,市场外面的大路街道两边,村民带着自己家种的养的各种蔬菜、水果、鸡、鸭、鱼,鸽子、狗、猫……挤满了,小梅也挤在人群中,把装着鸡蛋的篮子放在前面。
曾卫国站着对面用手机拍她。有人站在她前面问价格,小梅拼命向曾卫国招手。
“这个是土鸡蛋吗?”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问。
“是。”
“多少钱一斤?”
“一块二一个。”
“我是问斤。”
小梅弄不明白,回头看看曾卫国。
“一斤大概十二个。”曾卫国解围道,“都是放养在山坡上的,很营养的。”
“你买完一块一个。”小梅说。
“那你带篮子卖给我吧。”
“篮子不卖。”
“那你叫我拿什么装呢?”
“卖卖卖。”曾卫国向小梅摆摆手,“卖给她吧。”
“三十个,”小梅说,“一共三十块。”
“有支付宝吗?”
小梅疑惑地看看曾卫国,曾卫国把自己的支付宝收款码给大姐。
大姐付了钱,把一篮子鸡蛋拿走了。
“她还没有付钱呢!”小梅扯着曾卫国的衣服说。
“现在都用手机支付了。”
“我没看到钱。”
曾卫国把手机里的收款明细账给小梅看,“你看,我收到了三十元钱。”
“那拿什么给妈哪?”
“哦,”没想到,这可是个问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