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17)

早上起来先在高压锅里烧五红汤,再在蒸锅里蒸鸭蛋、包子,鸡蛋羹。然后洗脸。洗昨天晚上换下来的衣服。

曾卫国吃包子、鸡蛋羹。温尔雅吃五红汤、鸭蛋。有一段时间吃猪肉馅的包子。猪肉价格便宜,前腿肉10~12元一斤。

“天天猪肉,天天猪肉。想早点死啊!”温尔雅看到猪肉就反感,“一天天吃的油头后面,看着就烦。猪肉是红肉,吃多了生癌的。”

后来改成红豆沙馅的。红豆沙加糖加油。

“糖要少吃点。要得糖尿病的。”温尔雅唠叨着,“浸在糖罐子里,难怪高血压好不了。要少糖少盐少油。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当的。”

有时候真想怼过去。有时候想想算啦。就当左耳进右耳出吧。可是,每次心里都不痛快:活着真累。

有时候忍不住说道,“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别管别人。我这么大的人了,不用你管。”

“我不管?我不管你坟头青草两尺长了。”

“宁愿死也不要这样的生活!”他心里在呐喊。

然后彼此不说话。冷战。

他不想说话。不想面对她。他想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过独居的生活,哪怕再苦再累心也甘。

“咱们去老家住怎么样?那里房子都空着,山好水好,自己种菜,养养兔子,养养鸽子。”有一天曾卫国对她说,“过田园一样的生活。”

“要去你去,我不去。”温尔雅说。

“你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现在还行吧,以后就不知道了。”

“那好,那我过住几天,两边跑跑,长期住在山里也怕不习惯。”

“嗯,你自己看着办。

曾卫国准备了一天。然后背着背包出发了。

从城里坐公交车到永安镇。从永安镇到石门村。从村里到山坳二叔家还有六里路不通公交车。

记忆中的石门村都是木结构的带阁楼的老房子。一条大河从村子里穿过。听说一场大火把所有的房子都烧毁了,才建成现在这样的砖瓦结构的楼房。河道两边磊起了一米多点的防护坝。以前的羊肠小道铺成了可以通汽车的水泥路。

曾卫国沿着水泥路向山里走去。路沿着河边向上伸展。右手面是长满灌木的山坡。有时候会看到平缓的山坡开垦出来的农田。太阳高高地挂在蓝蓝的天上,风带着暑气从山里面吹来。在镇上买的十斤猪肉和五斤装的桶油拎在手里越来越重。汗从额头上滴下来都腾不出手来擦。六里地足足走了一个小时。

当看到老家的老房子时,一条大黄狗正对着山脚下的他犬吠。

二婶从房子里出来。

“二婶!”曾卫国叫道。

“卫国啊!”二婶有点惊喜,“啊呀,干嘛带这么多东西啊?”

三婶把肉和油接过去。

“三婶,我想在这里住几天。”

“好好好,真是难得。”

“二叔呢?”

“二叔下地了,差不多该回来了。”

“现在都种什么?”

“水稻、地瓜、土豆、黄豆、南瓜,菜什么的。”

“够吃吗?”

“够的,现在你二叔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够吃就行了。很多地都荒着呢。”

二婶把肉和油放在灶台前的桌子上,帮曾卫国放下背包。给他倒了一杯水,“累坏了吧。来就来呗,干吗买东西呢。”

“我自己也是要吃的呢。”

“哟,卫国啊!”二叔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曾卫国连忙起身给二叔搬凳子,“二叔,我想住下来帮您干农活。”

“现在也没什么好干的。现在年轻人都往城里跑,你到好,往山里钻。”

“山里好啊!山清水秀空气好,种种菜养养鸡,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那你就住下来吧,陪陪我和你婶子。”

“好,就怕给叔婶添麻烦。”

“哪有什么麻烦,你能住下来,求之不得。”

中午吃饭的时候,二婶烫了三碗面,每个人煎了一个荷包蛋。

下午,二叔带着曾卫国到周围转了转,老房子已经好久没住人了,房子周围杂草丛生,都无从下脚。

二叔的菜园子种着芸豆、茄子、韭菜、白菜、南瓜。

好多平整的田都长满了杂草。

“高山娃娃菜在城里要卖两三块一斤,二叔怎么不多种一点到城里卖?”

“没卖过,来回也不方便。”二叔说,“年纪大了也干不动了。”

“还有,这山高林密,草木丰盛,养牛养羊养兔子,根本不用饲料。”

“以前养过的。买牛买羊可贵了,万一生病死了陪不起。养一头两头的也赚不了多少钱。”

说的也是,没有规模化的养殖是赚不了钱。规模化的养殖也是有风险的。

不过买几只兔子放在这老房子周围养,应该没有什么风险。

以前曾经看到个视频,女子买了四只兔子放养,因为生孩子几个月没来管,结果回来一看傻眼了,兔子繁殖了四百多只。

晚上,曾卫国在手机上查兔子的价格,一公三母一组的比利时野兔要一百三十元。

二婶坐在吃饭的桌子前把黄豆大的灯泡穿到细丝上。满是皱褶的手非常灵巧地舞动着。圣诞节树上五颜六色的节日灯,都是水库里的老头老太太手工串起来的。忙活一个月能赚三十块钱。

“卫国退休了工资还有多少。”二叔点上一支烟猛抽了一口。烟在长着稀疏头发的秃顶上缭绕。

“九千多一点。”

“呀!这么多的钱咋用的完?”二叔羡慕地叹道,“你高还是卫军高?”

“我、卫军和卫英上下差不多。还是卫民高一点。他要一万二。”

“卫民为什么那么高啊?”二婶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看了一眼卫国。

“他运气好。当兵三年,退伍了安排到卫生监督所,退休前监督所和工商局合并,成公务员了。”

“本来你二叔现在也能领八九千的退休工资,”二婶遗憾地说,“村里叫他去当老师,他嫌孩子吵,宁愿在家里种田。顶他的三娃退休工资也有八九千,多好啊!”

“谁知道他妈的民办教师还能转正啊!”二叔有些愤愤不平。

“教书和种田,当然是教书好呀!二叔你选择错了。”

“唉,有些事错过了就错过了,没有后悔药。”二叔叹一口气。

“听说卫英的女儿在上海工作,一年五十多万,是真的吗?”二婶问,手里的活没停。

“是真的。服装设计。女孩子从小就要有主见,胆子大。在巴黎学的服装设计。还有公司股权呢!如果上市了,那才叫有钱花不完呢!”

“你儿子也不差。”二叔说,“你们家里人都挺出息的。”

“卫军为什么不结婚呢?”二婶问。

“谁知道呢!也许第一次谈恋爱失败受刺激了吧?”

“有什么想不开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是一把一把的。嗨,可惜了。”二叔直摇头。

结婚也并不见得就幸福快乐。曾卫国现在就很羡慕老大:无拘无束。多自由多快乐啊!

临睡前,他下单买了俩组比利时野兔,十斤兔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