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宜离开位置,左右看了眼,找了最近的服务生,让对方待会搀扶靳晏礼回房间。
交代完毕后,她自己找了一个人少的位置透气。
远处焰火燃放,天空随着“砰-砰-砰”的声音,原本的黑暗被驱散。
五彩的光点亮黑暗,她这处位置僻静,焰火砰起在头顶时,踩在脚下的影子也随着光影变动。
周颂宜吹了一会风,而后对身后的灌木丛道,“说吧,你跟我出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闻言,躲在暗处的靳雨娇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偏还要嘴硬的强调,“我可没有跟你出来。只是恰好碰见,想看看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在这儿吹风,”周颂宜觑她一眼,“你要是想,我把这个位置腾给你。正好,这还是观赏焰火的绝佳位置。”
似乎要印证她的话。原本燃烧殆尽的焰火,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靳雨娇抬头望了望天,见周颂宜打算离开,立马叫住了她,“等等,你先别走。”
她的本意当然不是来这吹什么风的,打定注意后,她走上前来。
试探性地开口,“你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
“你不是都看出来了,何必多此一举地来问我?”周颂宜反问她。
靳雨娇视线注视着她,“我告诉你,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哥以前读书的时候,可是有不少女孩子抢着给他写信,说要做他女朋友的!”
周颂宜:“哦。”
“就哦?”
“那你想要我给什么反应?”
“靳雨娇。”周颂宜有点儿想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还有,你哥他知不知道你在这和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怎么能算无关紧要。”靳雨娇辩驳,但又有求于人,语气难免低了下去,“我知道,感情这件事情是我们家做得不对。你们两个人之间,我也能够看出来,明显是我哥爱得多一点。爱得多点的那个人,注定输得更多。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他真的很可怜,你能不能对他好一点,就一点。”
周颂宜心不在焉,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靳晏礼可怜,和我有关系吗?思来想去,我们两个人,应该是我更可怜吧?”
“雨娇,既然我没有在你面前去哭可怜,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替靳晏礼哭虚假的可怜。你知道的,他在我的印象中,本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高大形象。”
“所以,”她反问,“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站住,”靳雨娇叫住她,高跟鞋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她的视线紧紧锁在周颂宜的脸上,“那我只问你一句,我哥酒精过敏,你知不知道?”
“什么?”
靳雨娇情绪恹恹:“晚宴的那杯酒,他替你喝了。你有没有酒精不耐受,我不知道,但是他酒精过敏。”
“你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说你去叫人,可到头来,就是一时的敷衍、欺骗了他。你压根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我叫了人的。”周颂宜拧了拧眉。
靳雨娇:“这不一样。”
周颂宜懒得废话,捡重点问,“吃药了吗?”
“什么?”
“过敏药吃了吗?”她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吃了。”
“那就没事。我叫了人的,如果发现靳晏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然会去叫人的。”周颂宜看她一眼,“我透会气。你要是实在关心,就自己过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靳雨娇:“你明知道,他需要的是你,不是我。”
其实,她之所以能跟着周颂宜走到这儿,压根就不是跟着她一起过来的。
早在她离席的那刻,靳晏礼就找了过来,他让自己替他盯着周颂宜。
原本并不情愿,可他哥的脸色沉得吓死人。
想起两人间闹的不愉快,正准备提醒周颂宜一两句的。可话还没开口,便被人出声打断了。
“老徐,你看那人是不是周颂宜?”
方响刚给人拍完照片,结束任务准备离开的时候,特地选了一条比较幽静的路。
靳家庄园大,走在里面,摄影师对于美好事物捕捉的心理跃跃欲试。
调整镜头的时候,刚好看见周颂宜和靳雨娇在聊天。
起初他只是疑惑这两人长得像,但又不敢确定,于是探手撞了撞身旁的同伴,“应该是她吧?”
被叫的男人似乎没听清,“你刚才说谁?”
“周颂宜啊。”方响无心道,“说来也是奇怪,感觉已经很久没见你俩走一起了,是不是分手了?”
“颂宜?”徐致柯语气诧异,顿了片刻,才应声,“我们的确已经分手了。”
“?”方响瞪大了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自言自语,“不是吧,我只是随口一说。”
“我要知道这样,刚才指定不开口。”
“没事,她看见我们了。”徐致柯的目光并未放在他的身上,“来都来了,过去打个招呼。”
方响越加在心中后悔。
靳雨娇自打方响出声,原本的话变彻底被噎在喉咙里了,看着朝她们走过来的两人,眼底没什么好情绪。
视线顺着来人面庞往下落,注意力集中在来人脖颈上挂着的工作牌。这是媒体记者进入今天这场宴会的入场工作证明。
结合周颂宜也是新闻工作者,不难猜想,这几个人是相熟的。
她识趣地看向几人,转而对周颂宜道,“我先离开了,待会再和你聊。”
语气有点不情愿,毕竟靳晏礼交代给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可看着来人,又看了看周颂宜,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前几日淅淅沥沥地下过一场春雨,雨水打落一地花瓣,晚风中花香醉人。
周颂宜看着眼前人。一如从前。
简单清爽的浅蓝色条纹长袖衬衫,里面内搭一件白色圆领长袖,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架黑框眼镜。
看起来斯文气、书卷气息浓厚。
他的脖子上挂着台里的工作牌,今天过来,应该也是因为工作。
时隔将近一年的遇见,周颂宜说不出心中的想法。
没有剧里久别重逢的激动,却也并不是毫无波澜的。
想了很久,出口化作一句生涩的,“好久不见。”
徐致柯盯着她的眼睛,“是挺久没见的,最近还好吗?”
老掉牙的寒暄话。方响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悠一圈,好不容易才从两人已分手的震惊消息中回神。
都说前任见面,分外眼红。他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
怕彼此尴尬,连忙开口和稀泥,“可不挺久没见的。你和褚师姐她们在新闻台工作,我和老徐调去娱乐部门那边了。要是不特意约着见面,这想见上一面,着实挺难的。”
“今天也真是巧了。”
周颂宜想附和他的话,但开口莫名艰涩。话在喉咙口来回滚,最后只能用一句“嗯”来掩饰。
“那个,我和老徐今天过来,也是工作。今天是靳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寿,毕竟也是有名的企业,上头让我们今晚过来弄点新闻素材。”
“是吧,”方响拍了拍徐致柯的肩膀,“老徐?”
对方没反应,他松开手,尴尬地呵呵了两声。
对周颂宜道,“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聊,我就先过去了。”
虽说分手了,但目前看来,并不是那种鱼死网破的老死不相往来。
也许,只是出现了一点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么久过去了,说不定也还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他主动递出这个台阶,徐致柯要是识相的话,肯定会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
“有事发消息。”方响指了指手机,垫着脚三两步就跑远了。
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不说话的时间里,风涌动的声音一阵阵灌入耳朵里。
周颂宜看着方响离开的背影,有点儿不自在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从前亲密无间的两人,此刻面对彼此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许久未见,但真要较真起来时间,那大概有一年了。没有了方响在这充当调节剂,气氛低迷。
可见了面,总归是要说些什么的。
周颂宜正打算开口,话还哽在喉咙口,徐致柯先她一步开了口,“这周我得出差,多多我把它一个人放在家里也不放心。不知道你那儿方便吗,虽然知道这个行为可能不太妥当,但我想把它先在你那放两天,毕竟很久没见,它也有点想你了。”
她微愣:“当然可以。只是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
“会介意吗?”他问。
周颂宜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和他没有关系。”
徐致柯笑她,“那你为什么垂头丧脸的?”
下意识抬手准备捏捏她的脸颊,却在一瞬记起自己现在似乎并没有立场这样做。
刚抬起的手掌又收了回去,被他藏在背后。
“没有。”周颂宜没有注意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想了想,又斟酌着开口,“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家对不住你,是我们没有缘分。之前你给我发的消息,我没有回,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给你听。”
周颂宜很讨厌哭,哭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让人看出自己的脆弱。
这是很多年前,别人教给自己的道理,可现在眼睛突然漫上水雾,怎么也控制不住。
酸涩感涌上心头,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都知道的。”徐致柯静静听她说完,垂放在身侧的两只手早已紧握成拳,可却笑着安慰周颂宜,“当初我们说好了的,和平分手的。所以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这一说。”
“归根结底,是我没有能力。”他低着头颅注视着她,“只是颂宜,你不该躲我的。就算做不成恋人,我想我们应该还是朋友。你觉得呢?”
周颂宜没说话,可眼底红了一片。
好在周围光线暗淡,盈盈月光从天空流泻,穿过树梢,充当照明的工具。
她躲在阴影中,悄无声息抬手擦去湿渍,喉间一片涩然,“当然。”
“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她指了指来时路,“刚才出来透气的,现在我也该回去了。有事的话,手机联系。”
“好。”
月光照亮小路,靳雨娇并没有走远,手指拨开灌木丛。
花丛间大朵的花瓣倏然掉落,把她吓了一跳,做贼心虚,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
她的视线重新投掷回去,周颂宜已经离开了,但那个男人却并没有走,伫立在原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发怔。
起初只觉得眼熟,现在猛然一回想。
那个人,不是被她哥给拆散的另一半吗?
虽说爱能排除万难,想起今晚的种种,这一次,她哥好像还是输给了对方。
他占有欲强烈,希望今天晚上的这件事,他并不知情吧。
周颂宜回去之后,宴席差不多结束了。
服务生见她过来,主动说明靳晏礼离开了,只是并不是在他的搀扶下离开的。
刚好碰见周自珩,他说靳晏礼身体不太舒服,离开的时候,脸色阴得厉害。
“刚才我拍照的时候,见到方响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周颂宜的神情,“还有徐致柯。”
“我知道。”她点点头,“我们见了面,聊了一会天。”
周自珩见她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说:“宴席结束了,我和爸他们先离开了,有事情手机联系。还有,你今晚回去的时候,多注意一下靳晏礼。”
“他今晚酒喝得有点多,多少还是注意一下他的死活,你别真把人晾在哪里不管了。”
“知道了。”周颂宜敷衍极了,“快走吧,他们都在等你。”
周颂宜回到房间。
推开胡桃木制成的房门,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唯一的光源便是落地窗那儿敞开的纱窗,月光透过玻璃,在室内缓慢流淌。
靳晏礼不在房间?
这是她的第一想法,心下莫名松了口气。
适应了眼下的昏暗,她也没摸索着去开房间的灯光。
踢掉脚上束缚了一天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原木地板,打算就这么借着月色走到淋浴间,洗掉一身的疲惫。
经过客厅时,才发现沙发中窝着一团阴影。
靳晏礼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西装外套胡乱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衬衣领口松了粒扣子,领带被扯得松松垮垮,头发看起来也有点乱。
窗外薄白的月光照在沙发上,他坐于其间,视线凝在她的身上,眉眼间有种斯文的颓靡。
“你在这儿,怎么都不出声?”周颂宜走过去,“靳雨娇说你酒精过敏,你是不是疯了,明知道自己喝不了还喝,要是事情严重点,是要闹出人命的。”
她锨开一旁的小夜灯,伸手触上他的脸颊。灯光下,左右摆弄了一下他的脸颊,目光认真,“脸都红了。”
“我让人给你煮一壶醒酒茶,喝了之后好好休息。要是明天还觉得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
即使在黑暗中,他的视线依然灼烈,存在感极其强烈,周颂宜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说了许多话,他一声未吭。见他不理自己,也不想再自讨没趣了。
刚准备离开,下一秒手腕传来一股力量,将她紧紧箍住。
男女力量的悬殊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靳晏礼将周颂宜带到沙发,什么话也没说。
她就坐在他的两腿中间,那种被顶着的异物感极其强烈,“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地随便发.情?”
他低低地轻嗤一声。
黑暗中,靳晏礼的视线一寸寸地从周颂宜的身上落过去,像是要拓出印记。
良久,那道视线最终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他抬手触了上去,原本没有感觉的位置,一下子变得痒了起来,这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她推他,“松手。”
可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头颅埋进她的肩窝。
温热的唇瓣碰了碰裸在外的皮肤,又用牙齿叼住那块软肉放在唇间厮磨。
他说:“见到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