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连个交通告示牌都没有,也没有公司标志,顺着地址而来只见一幢莫名其妙、不可名状的库房。一进门,接待人员就问,你之前是否来过,是否签署已经记录在案的保密协议。之后会带你走过长长的阶梯,你这个到访者沿路能看到各式各样的太空事物陈列在周围,让你感觉似乎是在参观一个古怪的博物馆系列展,而非在一家公司的大厅里。
硬木地板铺就的这一层中心,是最早的《星际迷航》电影里“进取号”星舰的模型。展品中还有一套俄罗斯的航天服,一个计划建造却从未实行的空间站,以及如同建在火星之上的穹顶栖息地模型。这儿还有一张巨型火箭引擎的海报,以及一个年代久远的铁砧,它来自1780年的法国特鲁瓦市。
在蓝色起源的大厅墙壁上还悬挂着一句激励人心的话,来自达·芬奇:“当你尝过飞行的滋味,即便你走在地面上,眼神也会抛向空中,渴望再回到天上去。”
但贝佐斯的一件核心藏品,是一艘火箭飞船模型,形状像一颗子弹,独自占了楼上的一整层。这是一枚儒勒·凡尔纳风格的维多利亚时代的火箭。里头的空间能乘下五个人,发动机指向地下正对着的火坑,看起来好像要从大厅发射出去一样。内里是天鹅绒装饰的豪华沙发,边上一个书架上放着《海底两万里》和《从地球到月球》,还有威士忌酒柜和一把手枪。行头齐全又古怪,给人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对热衷探险的人来说,整个大厅就像是一份情人节大礼,这里象征着太空时代早期的峥嵘岁月,是科幻小说与艺术的交汇点,是童年时代的美梦成真。如果一个火箭工厂兼员工休息室不足以让游客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而令人好奇的地方——连员工养的狗都在那里自由漫步——那就再让他们看看蓝色起源的徽章。它镌刻了蓝色起源期冀的人类未来,像一幅壁画一般挂在墙上。
这是一件兼收并蓄的艺术品,其上满是寓意深刻的符号,有太阳、星星,也有进入不同太空高度所需的速率。有一对乌龟向天空上看,这是向龟兔赛跑中的获胜者致敬,也倡导了条理分明、按部就班的处事方式。但也有一个象征人类死亡的沙漏,告知我们需要迅速行动。
贝佐斯在通过亚马逊取得财富之前,曾在苏富比的太空纪念品拍卖会上输了。但在此后的几年里,他所做的已经远比弥补当时的遗憾要多。他买下了“水星”时代的NASA安全帽、“阿波罗1号”训练服和航天飞机的隔热瓦。
在角落里还藏着一件引人好奇的艺术品。它由442个线轴垂直叠放在一起组成,就像在调料架上一样。这些线轴摞在一起,看着就像一个巨大针线包的内部,随机的颜色分类毫无意义。但是,如果你通过悬挂在墙上的玻璃球看着它,那么线轴就变成了一幅达·芬奇的肖像,仿佛被施了魔法。
在各种各样的太空藏品中,这件作品看起来不合时宜,好像策展人昏了头,在航空航天博物馆挂上了印象派的油画,好比是把德加 的芭蕾舞者挂在F-1引擎硬件旁边。但是,在贝佐斯一手营造的仙境里——这里的墙上还写着苏斯博士的名言:“如果你要抓的是平时少见的珍奇异兽,那么你必须去更远的地方。”——这却并不突兀。要想去往太空,你就得像棱镜折射一样,多角度地看问题,这样才能看到哪条路走得通。
在一间叫“木星2号”的会议室里,杰夫·贝佐斯坐在椅子上,面前放了一杯黑咖啡。他从一碗什锦坚果中拿起一颗啃了一口。秘而不宣多年之后,蓝色起源终于开始开放,一年前甚至邀请了一小撮记者到总部来。但贝佐斯很少答应进行这样的一对一采访,甚至对《华盛顿邮报》这个在2013年被他收购的媒体来说都很难。我坚持不懈地花了好几个月,才促成了这次会面。
转机似乎是,我从档案中发现了1961年的新闻稿,报道了他外祖父劳伦斯·P.吉斯离开ARPA返回原子能委员会供职的事情。我在他参加完一个活动之后拦住了他,硬将新闻稿塞给他看,这是我为了赢得这次采访能使的最后一招了。他的外祖父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也许我能通过自己的调查能力来让他松口。
整个世界都是通过亚马逊来了解他的,但如果要真正了解他,还要从他真正的激情所在入手,那就是太空。这是人类太空旅行史上的一个重要时刻,需要更加彻底地细细讲来。他愿意坐下来谈论他对太空的野心吗?
他端详着这份报道,看着他外祖父的照片,听着我的请求。
“我倒是倾向于接受。”他仔细地说。
过了两个月,“很想接受”才变成一个肯定的答案。
《华盛顿邮报》执行编辑马丁·巴伦在该媒体举办的一次会议上对贝佐斯做了采访,他承认当时的处境可谓非常棘手,而且潜在风险也很大。“在新闻界,采访公司老板被认为是高风险行为。”他说。
作为《华盛顿邮报》的记者,现在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贝佐斯坐在“木星2号”会议室内,非常放松,而且心情愉快。他开始谈论他长期以来对太空的热情,以及他希望实现的目标。亚马逊仍然是他的主要职业——他热衷于此,特别是从销售书籍到销售几乎所有东西。但在周三,他会偷跑到位于华盛顿州肯特、西雅图市中心以南20公里的蓝色起源总部。他的每个周三都是拨给太空的。
他高中时的女友曾经告诉一位采访者,说贝佐斯为了有钱能办太空公司,才创立了亚马逊。2017年5月的一个周三,他承认“这么说也算有道理”。这笔巨大的财富现在已经超过800亿美元,让他能够创建蓝色起源。
尽管马斯克最初自己掏钱向SpaceX投了1亿美元,但该公司还从NASA获得了40多亿美元的合同。相比之下,贝佐斯是“他自己的NASA”,以一己之力向蓝色起源供资。他曾开玩笑说蓝色起源的商业模式就是“我每年出售约10亿美元的亚马逊股票,用来投资蓝色起源”。他在2013年以2.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华盛顿邮报》。相比之下,他自己花了25亿美元买了新格伦火箭,没有接受任何政府投资。
但亚马逊也是他的激情所在,他说,并不仅仅是蓝色起源的“垫脚石”。
贝佐斯最近出席了奥斯卡颁奖典礼,亚马逊工作室的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获得了奥斯卡奖。亚马逊的个人家庭助理Alexa很受欢迎,该公司正在深入人工智能领域。还有食品杂货领域,亚马逊很快就会收购全食超市(Whole Foods)了。这些许许多多的事被他称为自己的“日常工作”,而且排得满满当当的。
“我已经爱上它了。”他说。
他也爱上了蓝色起源。如果你问Alexa如何看待唐纳德·特朗普,她会回答说:“谈到政治时,我喜欢从大局着眼。我们应该资助深空探索。我很乐意回答关于火星的问题。”而且他最近还参演了电影《星际迷航:超越星辰》,在其中扮演一个外星人。
几天前,贝佐斯去过西雅图飞行博物馆,他从大西洋海底收回来的“阿波罗”时代F-1引擎刚刚展出。他和一群小学生做了交谈,谈及他的任务和他对宇宙的兴趣,他从小就对“太空、火箭、引擎和太空旅行充满热情”。
“我们都有热情,”他告诉面前坐在地上的小学生们,“你不需要去选择你的梦想,它自会找上门来。但你要对之足够警觉。你要踊跃地去寻找。当你找到的时候,这个天赐之礼将会指引你前进的方向。它会给你一个目标。你能为此从事一份工作,开创一项事业,或者听到召唤。”
当他五岁时,他看到尼尔·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迈出第一步,他就听到了召唤。
他坐在会议室里说道:“我有一份非常独特的记忆。”他说,月球任务和太空当时占据了他所有思绪。他的外祖父母和母亲挤在电视机旁。“我记得房间里的兴奋氛围,”他继续说道,“我记得那台黑白电视。”
最重要的是,他记得这种感觉:“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
蓝色起源也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离贝佐斯所在的地方不远,工厂车间里的工作人员正在制造下一代“新谢泼德”火箭,这些火箭可以将人类带入太空。
在过去的一年里,蓝色起源连续五次试飞了同样的“新谢泼德”助推器,在两次飞行之间进行了最小程度的翻新,每次都精确着陆,这证明重复使用是可能的。每次飞行之后,公司都会在助推器上画一只乌龟,提示自己要缓慢而谨慎。公司有一个新的座右铭:“发射。着陆。再来一次。”
下一步就是载人穿越太空边缘的亚轨道旅行了。首先会来测试的,是乘客而非飞行员。火箭会自动飞行,乘客唯一的工作就是从客户的角度评估体验。座椅舒适吗?视野如何?椅子把手是否在正确的位置?这世上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太空旅客,自然也包括贝佐斯自己。
“我特别关注的是太空中的人类,”贝佐斯说,“我希望人类能够进入太空。”
他还是个孩子时,他曾想成为一名宇航员。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学习了火箭相关的知识,并意识到他也想成为一名工程师。阿姆斯特朗是一位英雄,但他也十分敬佩德国出生的“阿波罗”时代“土星5号”火箭首席建筑师沃纳·冯·布劳恩。
“我觉得如果我们没能进入太空,他也会非常失望的。”贝佐斯在回答关于布劳恩将会如何看待当前太空计划状态的问题时说,“我想他会为无人能够重返月球而感到震惊。他还会因为进入太空的人类纪录一直保持在13个感到震惊。他会说:‘这么长时间你们一直在做什么?什么,我死了整个事情就停止了?伙计们,赶紧继续吧!’”
维珍银河对其太空旅游项目做了几年的调整之后,马上就要参与到竞争之中。理查德·布兰森有他维珍旗下的所有奢侈品做后盾。但是对亚马逊来说,贝佐斯有着悠久的客户服务经验,他也将之带去了蓝色起源。
发射前两天,蓝色起源的乘客们抵达了得州西部,公司在其网站上称“该地区的与世隔绝将会在您体验人生仅有的时刻时为您增添一份清明和专注”。一个为期一天的培训课程将包括关于火箭和太空飞船的概述、安全简报、模拟人物和“如何在失重环境中行动”——“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你最大限度地在太空中像一个宇航员”。
在发射的那个早晨,发射前30分钟,多达6名乘客登上了太空船。舱内是白色填充内壁,他们被固定住,斜躺在看起来像“拉兹男孩” 牌的座椅上。每个座位都位于一扇巨大的窗户旁边,进入太空的载具从没配备过这么大的窗。
他们在一阵烈火和烟雾中起飞了。很快客舱就会从助推器中分离出来,并飘过太空边缘。乘客将解开他们的安全带,并有4分钟的时间在客舱内飘浮,体验失重。推进器将慢慢地旋转客舱,给乘客360度的视野。然后他们会将自己重新绑回座位上,整个飞船会在降落伞下落回地球,然后在沙漠中着陆。整个旅程将持续10~11分钟。
从没有人能像布兰森那样兜售太空,并向他的顾客保证这将会是此生仅有的经历。但是现在,蓝色起源已经进入了营销模式,并且同样在高调宣传着自己的项目。
“当你第一次看到这些巨大的窗户时,你就会迷失在蓝色和黑色的全景中,”曾担任蓝色起源人类整合架构师的NASA前宇航员尼古拉斯·帕特里克在公司网站发布的宣传视频中说,“你能从每个方向看清数百万光年的图景。它给了你一种对宇宙规模的感知。解开安全带的那一秒,你就自由了。它为你在地球上从未有过的移动方式提供了可能性。这是你与同行人员共同分享的经验,也是深刻的个人体会。所以,你真的感受到了宇宙深不可测的一部分。”
也感到了和地球的联系。至少这就是宇航员总说的——他们只是为了发现家乡而去往太空。“阿波罗8号”的宇航员们曾经到达月球的远端。当他们绕月球飞行时,眼前就出现了“淡蓝色的圆点”,在视野之中微微发亮的精致的行星,独自悬停在黑暗之中。他们这张名为“地球升起”的照片将成为静物摄影史上最具代表性的照片之一。
2017年年中,贝佐斯邀请硕果仅存的几位“阿波罗”时代宇航员前往威斯康星州奥什科什的一个航空展,在那里他展示了“新谢泼德号”的助推器和船员舱的模型,它们很快就会带着付费游客飞上太空。这个非凡的时刻重聚了最为特别的一群人。到场的有巴兹·奥尔德林,还有“阿波罗8号”机组成员詹姆斯·洛弗尔、弗兰克·博尔曼及弗雷德·海斯——他曾在“阿波罗13号”上与洛弗尔一起服役过。在场的还有“阿波罗7号”的沃尔特·坎宁安和NASA的传奇飞行总监吉恩·克兰兹。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贝佐斯的太空船,就像跨过了“阿波罗”之后出现的断层,跨到了下一个“人类一大步”的承诺之上。即使他们的许多弟兄已经去世,永远也看不到它成真了。新设计的乘员舱里巨大的窗户边上是那个倾斜的座位。看着几个老人纷纷坐上去尝试一番、还用手指检查了椅子扶手在失重环境下是否够稳定,贝佐斯很激动。这些是他的英雄啊。
“太空会改变人类。”他在欢迎词中说道,“每次你和一位宇航员,一个进入过太空的人谈话时,他们都会告诉你,当你回头看地球,看到它如此美丽又如此脆弱,看到它形成的地球大气薄层时,你真的会发自内心地爱自己的家园。”
没人比此时此刻太空船里的这群老人更清楚这一点了。
“这是我全部的心血。”贝佐斯后来在集会中说,“我真是百感交集,我有四个孩子,三个都跟我一起上去了。”
几十年来,太空一直是他的梦想,他期待着体验失重、看到地球的曲线和太空的黑暗。
“我一定会到那儿去。我一定会去的。其实我已经等不及了。”
他曾在2007年查理·罗斯的脱口秀上这么说过。但现在他终于接近了他的梦想。
长此以往,蓝色起源都极尽神秘。这只乌龟把自己藏在保护性的外壳之下,完全不想招惹注意,对大张旗鼓的野兔听之任之。
“我们蓝色起源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公布的时候,才会出声。”贝佐斯说。
现在它有话要说——而且已经开始稍微开放了。2016年年初的几个月间,“新谢泼德号”完成了两次飞行,贝佐斯代表蓝色起源,因其突破性的着陆,赢得了一系列奖项。他在演讲和采访中明确表示,他的野心远远超出了让游客往返太空边界。
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和测试之后,他告诉首次受邀而来参观蓝色起源的一小群媒体记者:“绝非炒作,令人兴奋的酷炫事物马上就要出现了。”
他没有提到马斯克的名字,他说:“太空很容易被夸大其词,按所说和所做的之间相比,没什么比这更悬殊的了。”
当被问及马斯克时,他表示他们“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非常相似。我们对未来的概念却不全然相同”。
贝佐斯想要去火星,但也想去“其他地方”。马斯克喜欢称火星为“一颗等待修缮的行星”。他说,如果一颗小行星撞到地球并威胁到人类生存时,火星可能会因此升温,而变得适宜居住。
贝佐斯似乎对火星可能成为人类的后备居住地持怀疑态度。“对于那些终有一天想要搬去火星的朋友,我想说:‘你为何不先在南极住上三年,然后看看你的想法呢?’”他在一次会议上对《华盛顿邮报》说道,“‘因为与火星相比,南极简直像是天堂一样。’”
“想想吧,”他又说,“在火星上,没有威士忌,没有培根,没有游泳池,没有海洋,没有徒步旅行,没有城市中心。未来的火星可能会很棒,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NASA就曾探访过太阳系中的每一颗行星,他会说:“相信我,地球是最好的……这个星球好到不可思议。有瀑布、海滩和棕榈树,还有梦幻般的城市、餐馆以及这样的派对和活动。而且,你真的、真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在地球以外的地方能体验到这些了。”
那么更好的计划就是保存被称为地球的“这颗宝石”。“我们不希望把火星当成备选方案,”他说,“备选方案是为了使首选方案能够良好运行。首选方案的目的是确保我们尽可能长地延续我们现居的星球。”
这番言论已经成了一份精心打磨的政治演说,被一遍又一遍、丝毫不差地重复着。而且,将太空作为地球存续的手段是他高中时代就开始形成的概念了。
“我们的全部想法就是为了保护地球。”1982年,他在高中毕业典礼演讲后告诉《迈阿密先驱报》。当时他18岁,说地球应该被当成国家公园。40年后的现在,他只是略微修改了他的演讲。他并没有使用“国家公园”的字眼,而是说地球应该是“住宅区和轻工业区”。
观点是一样的:所有的“重工业”都会进入太空。他现在将之称为“大反转”——在太空中开发能源,留地球一片清净。贝佐斯说,这个星球是极其有限的,没法满足未来空前发展、千变万化的世界对资源的需求。
“在太阳能上你确实能搞些花样出来,但真的能改变人类处境的,还是在近地天体上进行资源开采,并在其上建立制造业和基础设施,”他坐在蓝色起源的会议室里说道,“这是件大事。”
可能要在他去世之后的遥远未来才能实现了——“除非有些人在延长寿命方面做得很好,”他补充道,但也不可能真的活到那个未来,“我们只有一两百年的寿命吧。”
他说:“如果你以当今能耗为基准,拿其中太阳能所占的极小百分比做一个未来几百年的能耗复利计算,那你就会发现,要把地球铺满太阳能板才能满足需求。你要么进入太空,要么控制地球上的人口,还要控制地球上的能量使用。所有这些都完全不符合自由社会。它会让人生变得无聊。我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使用的能源比我多得多。他们能够比我拥有更多人均能源的唯一途径就是对太阳系的拓展。然后,我们可以真正将地球视为无价之宝。”
蓝色起源反复提及的目标,是“让数以百万计的人在太空中生活、工作”。但从长远来看,他们的目标其实更加具有野心。“如果我们想的话,我们可以让一万亿人生活在太阳系中,”他在华盛顿举行的颁奖仪式上说,“然后我们会有1000个爱因斯坦和1000个莫扎特。这将是多么酷的文明啊。”
当他创立亚马逊时,基础设施已经到位,所以即使在1995年,一家互联网创业公司也可能取得成功。现在他想开始建设太空的交通网络。他说,虽然他受“阿波罗”时代成就的启发,但国家的人类航天计划“长时间以来只是原地踩水,没有进展”。在《名利场》的新成就峰会上,他接受采访时的言论听起来非常像马斯克,他谈到要创建一个“货运航线”,就像过去铁路曾打开了美国西部一样。
“我希望通过蓝色起源来实现的目标,是建立起将在未来挑大梁的基础设施,使未来成千上万的公司能够在其之上百花齐放,就好比过去21年我在互联网行业看到的那样。”他说。
亚马逊是走在已经铺好的道路之上的。它发展起来的时候,互联网电缆早已准备就绪,邮政服务也能将包裹交付给它的顾客。“支付系统也有现成的,我们不必自己再搞一个,”他说,“那就是信用卡,它最初就是为旅客准备的。”
亚马逊当时所做的一切就是“利用所有这些重要的基础设施,并以全新的方式重新组合,用它做出新的、有创意的事情……但在今天的太空中,这是不可能的。在当今的互联网世界,两个孩子在宿舍里就能重建一个行业,因为关键基础设施已经到位。但这两个孩子对太空却没有任何涉足的办法”。
他想要用他巨大的财富在太空中为这个基础设施打下基础,并将之作为他的遗产留给世人。
“如果我已经80岁了,我正在回顾我的生活,”他在颁奖仪式上说道,“我可以说,在蓝色起源诸位同僚的帮助下,我造出了能让太空变得更廉价更经济的重要基础设施,未来我们的下一代能够在其上大有作为,就像过去我在互联网行业所见的那样。那样的80岁一定很有成就感。”
但首先,他们得先跨出相对较小的一步。蓝色起源必须善于以可靠、高效、经济、可反复利用的方式来进行发射,这样才能让进入太空成为例行公事。尽管有些人认为亚轨道太空旅游并不重要,不过是提供给超级富豪们的新式蹦极,但就像一位科幻小说作者所说的那样,贝佐斯认为这至关重要。此类飞行将会是很好的实践。
“人类总是没法把这件我们一年要做上十几次的事做到极致。”贝佐斯在2016年的一次问答环节中表示,这样的发射频率“并不足以令其发展到极致”。“如果你需要做手术,那你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医生一年只做几次手术,你会找那些一周就做20~25次手术的医生。这是正确的练习频率。”
太空旅游不仅仅是人们尤其是富人体验太空的一种方式,它还让太空变得触手可及。
“旅游常常会带来新技术,”贝佐斯在《华盛顿邮报》论坛上说道,“然后这些新技术会回流,并以一种更切实、更重要的方式被加以利用。”例如,图形处理器(GPU)是为视频游戏而发明的,但是现在正用于机器学习,他说。
除了10分钟的太空之旅外,蓝色起源的未来还包括了一枚更大、更宏伟的火箭。公司内部将之称为“老大哥”,但现在它有一个更正式的名字:“新格伦号”,以第一个进入轨道的美国人约翰·格伦命名。
与“新谢泼德号”相比,这将会是一枚巨型火箭,拥有7台发动机,能够承受350万磅的推力,高达313英尺,几乎与“土星5号”一样高。
2016年,约翰·格伦95岁,在他逝世的11天前,他给贝佐斯写了一封信,说他“非常”感动,这枚火箭能以他的名字命名。1962年,当他完成历史性的进入轨道的飞行时,“还有两年你才出生”,格伦写道。当格伦在1998年以77岁高龄完成航天飞机任务重返太空时,他觉得再过两年蓝色起源那样的公司也不会建立起来,但“你已经被太空旅行的愿景所驱使,而且这旅行并非只面向训练有素的飞行员、工程师或科学家,而是面向所有人……
“就像当年的格伦一样,我可以告诉你,我能看到人们登上太空船的那一天,就像现在有数百万人登上喷气式飞机一样。这一天终于到来之时,一定是极大地仰仗了你今时今日取得的成就。”
在这位全美的英雄去世的前几天,这封信成为NASA载人太空计划盛世之后的一座桥梁,把格伦时代的“水星号”“双子座号”和“阿波罗号”,连接到这个新时代——贝佐斯称之为“太空探索的黄金时代”。
“新格伦号”是他制造的最小的轨道火箭,它不仅可以把卫星和人类送入近地轨道,还可以做更多。在佛罗里达州,蓝色起源正在建设一座庞大的制造设施,并在那里建造“新格伦号”。它也在改造36号发射台,这个发射台离SpaceX的39A发射台只有一条路的距离。在过去的一年里,该公司已经进行了招聘,现在大约有1000名员工。
虽然“新格伦号”距离飞行至少还有3年时间,但在2017年年初,贝佐斯宣布蓝色起源已经签下了其第一个火箭客户——欧洲通信卫星公司(Eutelsat),一家法国卫星公司。这笔交易将为蓝色起源带来公司历史上极其少见的东西——实际收入。这标志着该公司进入了市场,现在它将与SpaceX竞争。
“新格伦号”再次证明了循序渐进法的行之有效。首先是花了十年时间开发,并以第一位美国太空人命名的“新谢泼德号”,然后是2020年计划飞行的“新格伦号”。这标志着另一个十年工作的高潮。
“我们每十年就要做一件重要的事,”贝佐斯坐在蓝色起源总部的会议室里说道,“我认为在我80岁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两个主要周期,甚至可能是两个半周期。所以我现在不需要急着对这些事物下定论。现在还是早期,远未成熟。但如果我能保持身体健康,我还是想看到这一切。我会确保有人继续完成这项事业,即使当时我已经不在了。我很想看到它。我对未来很好奇。”
每周在蓝色起源工作的那一天意味着时间是宝贵的。他站起来前往下一次会议的地点。周三是拨出来给太空的。“现在我要赶回去制造火箭了!”他边说着,边走出大厅。
你很难想象几百年以后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但他对自己未来五年如何实现梦想却胸有成竹。而且最近,他刚刚给我们来了一个未来工作的大剧透。
他的下一枚火箭将命名为“新阿姆斯特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