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到底是没有让唐牛儿失望,眼看着即将天黑,他还是回到了小院。
“东西到手了?”
唐牛儿对于时迁的办事效率也是喜出望外,然而后者似乎并不是很满意,微皱着眉头。
“整个郓城我都搜刮了个遍,只有这么些了……”
时迁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露出了一块约莫拳头大的黑色膏状物。
“这也不少了……”
唐牛儿将豆豉膏一样的玩意儿拿过来,嗅了嗅,确认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可别小看了这么点,足够他用很长时间了。
时迁却很不满意:“我时迁办事需要漂亮好看,不过这玩意儿金贵得很,属实不太好弄,那些个药僧和丹道也是费了牛鼻子功夫才提炼出来的……”
“都说贼不走空,横竖这玩意儿不多,我便把边边角角都偷了回来,唐二哥且收下,就算是添头了……”
“边边角角?这玩意儿还有边边角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随我来,一看便知。”
唐牛儿跟着时迁走到门外,但见门边扔着两个大布袋子,每个少说也有半人高,打开一看,里头全是拳头大的果壳。
“这……这才是我想要的啊!”
唐牛儿哈哈大笑,激动地捏了捏时迁的肩膀,后者却是一头雾水。
“你要做胡僧?胡僧名声可是臭得很……”
在时迁看来,这些玩意儿只能制作春药,而所谓的胡僧,大多是卖假药的和尚,或者是假和尚,搞乱社会风气,人嫌狗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牛儿虽然泼皮出身,但如今已是都头,实在没必要再去做如此下作的生意。
然而唐牛儿却不以为然,只是笑而不语。
“下流人始终是下流人!”
汪恭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身边,看着这些东西,对唐牛儿自是鄙夷万分。
“你也认得这玩意儿?”
汪恭人白了他一眼:“你见识浅显,还以为别个都跟你一般样?”
“但凡你多读点书,便会知道连东坡先生都专门写诗赞过此物。”
“苏东坡那个东坡?他会写这玩意儿?”唐牛儿倒有些讶异了。
“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莺粟汤,说的就是这莺粟,你手里的是莺粟膏,袋子里是莺粟壳。”
“这东西打从唐朝开始便风靡内宫,唐时用来制作药烟,妇人服之能养颜驻容,平心宁神,男人服之则壮阳固元,盖因此物能催情,乃是淫乱内宫之物。”
唐牛儿是万万没想到,汪恭人竟道出了这东西的真身!
“寡妇你有眼力啊!”
没错,唐牛儿让时迁去偷的,正是莺粟!
这身体原主本来就是卖糟腌的小贩,时常流连赌坊,他本意就是想找些莺粟壳,用来熬制醒酒汤,除了赚那些混蛋的钱之外,其实也是想控制这些人。
或许很多人认为这手段多少有些见不得光,但唐牛儿可是黑道王者,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唐牛儿可没必要对他们仁慈。
当然了,唐牛儿也会有意识去控制这玩意儿的传播,因为他知道,这玩意儿一旦传播开来,他就是祸国殃民的罪人。
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这个时代,这东西本来就不多,产出太少,民间根本很难接触到,就更不必说伤害无辜了。
在这大宋朝,莺粟固是入药,但更多的是服用丹药之后促进消化药物的辅助之物,而内宫之中则用作壮阳和催情。
宫中御医发现此物能夜间提神、男性延时以及回精补脑,便将之当成了宫中贵人的高级春药来使用。
这种“传统”一直延续到大明朝,五六十年代定陵发掘之后,科学家对万历皇帝进行了尸检,就发现他的骨头中含有吗啡成分。
正因为此物的特性如此,所以那些卖催情药的胡僧,才会千方百计以此为原材料,而汪恭人也对此物鄙夷万分。
“唐牛儿,你若有大志向,还是不要沾碰此物,此物万万吃不得……”
汪恭人出身武将世家,亡夫又曾是举人,眼界格局自是有的。
“吃?谁说我吃这玩意儿了?我还不想死……”唐牛儿知道汪恭人真的有关心自己,多少有些欣慰,也不打算瞒她。
“你不吃?不吃还让这狗贼帮你偷这么多……”
“我不吃,有的是人吃啊……”唐牛儿双眼放光,如同宝贝儿一般将袋子拖回来厨房。
“翘儿,你给我熬两锅醒酒汤,就用这玩意儿熬,子时过后,送到天香楼来!”
“天香楼?官人你又要去那种地方了么……”
小翘儿仿佛被勾起了心理阴影,可见身体主人没少光顾烟花柳巷。
本以为唐牛儿改邪归正,没想到这才几天,刚闲下来就又固态萌发了。
小翘儿的目光中满是失望,又透着惊恐。
若唐牛儿又走回老路,她又要回归到以前提心吊胆的委屈日子了。
唐牛儿看着她瞬间佝偻起来的腰杆,也是心疼得很。
“想什么呢,你老公我是去做业务,不是去腐败,放心好了。”
“官人,老公不好听,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自己……”
“不好听?”唐牛儿顿时回过神来,古代某些时期,老公其实特指公公,也就是宫中太监。
“好好好,你家官人我不会重蹈覆辙的,男人嘛,在外做事业,总归要逢场作戏,我这才刚当上都头,今晚好歹得宴请一下同僚,你也知道,那些人坏得很,去天香楼也是投其所好……”
“那些人坏得很?谁能坏得过你?”汪恭人实在听不下去。
唐牛儿也是讪讪一笑,举起手来:“我发誓,真的是逢场作戏……”
小翘儿倒是吓到了,赶忙将唐牛儿的手拉下来:“男子汉大丈夫,去吃吃花酒也没甚,官人不必赌咒发誓的……倒显得翘儿小气了……”
唐牛儿揪了揪她的鼻子:“我就知道你最好,时候也不早了,你在家熬醒酒汤,我要出去啦。”
转身走了两步,小翘儿又叫住了唐牛儿。
“官人你等等!”
一脸肉疼的小翘儿跑回屋里,取了一个银袋,看着就沉甸甸的。
“出去应酬交际要花钱,翘儿都明白,你……拿去!”
唐牛儿看着那银袋,也笑了:“傻妞儿,人家吃花酒要花钱,你家官人吃花酒要赚钱的。”
揉了揉这小丫头的脑袋,唐牛儿带上时迁,大步往天香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