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牢房,气氛又有所不同了。
小翘儿仍旧是提心吊胆,终于鼓起勇气来,弱弱地问了一句。
“官……官人……时知县真的会放咱们出去么?要不……要不咱们还是服个软吧?”
唐牛儿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笑道:“放心,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委屈。”
汪恭人白了他一眼:“坐牢还不算委屈,什么叫委屈?要死了才叫委屈?”
“寡妇你意见挺大啊。”
“你这么嚣张,就不怕张继杀你?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
唐牛儿看向汪恭人:“他是你表姑爷,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情况,我就试着猜一猜,你看对不对哈。”
“你能猜对才见鬼了!”
唐牛儿也不反驳,收拾了浪荡姿态,微眯双眸,气质突然就变得深不可测。
“虽然我没料到张文远找的是他,但这个人选是有固定类别的,要么急于建功,要么想摆脱困境,后者比前者会更加的迫切,所以张继应该是陷入了大麻烦,急需要侦破生辰纲劫案来摆脱官场的困境。”
汪恭人紧抿嘴唇。
“张文远只是个小吏,说话没底气,必然会把我供出来,张继多少有点格局,他看不起张文远,同样也看不起我,但他不能看不起那根金条。”
“他又不是没见过金条……就算是生辰纲的物证,那又如何?”
唐牛儿摇了摇头。
“重要的不是物证,而是他所谓的我背后的人,这个人能取得这根金条,说明是生辰纲一案的关键人物,只要找到这个关键人物,破案就成为可能,而且是极大的可能。”
“在没有问出他以为的幕后之人之前,他又怎么可能动我。”
汪恭人并不认同。
“是人都有脾气,你这般火上浇油,就不怕他忍不住杀了你?”
唐牛儿哈哈笑了起来。
“所谓冲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不要命的怕傻里傻气的,他这样的人,不怕聪明人,就怕我这样的二愣子,我表现得越二,他就越不敢动我,因为我分不出轻重,随时有可能断掉他的希望。”
汪恭人眉头紧皱:“就因为这样,你就敢拿自己的命去赌?若你看错了他,岂非连命都没有了?”
唐牛儿盯着她的眼睛,异常严肃:“我不会看走眼,就算我看走眼,没命的也只能是他。”
汪恭人撇了撇嘴:“一天不说大话能死?”
唐牛儿这才嘿嘿笑了起来。
“再大能有你大?”
“我又没说过大……”
汪恭人说到一半,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要发怒,但到底是咬着嘴唇忍住了。
倒是小翘儿自卑地看了看自己的胸脯,嘀嘀咕咕道:“难怪官人不喜欢我……”
唐牛儿顿时无语,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瞎说什么!”
唐牛儿正要好好“调戏”一下这小妮子,走道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唐二哥可睡了?”
张文远拎着一个食盒,满脸陪笑地走到了牢房前。
“唐二哥,多亏你的情报,县里总算是抓住了朱仝那贼厮,明府特地让小的过来请二哥过去吃酒呢……”
张文远利索地打开了牢门,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态,唐牛儿却呵呵笑着,并未起身。
“我说过,除非时文彬跪下来求我,否则我是不会出去的。”
张文远顿时皱眉:“唐牛儿,别给脸不要脸!”
“吓唬我?我就是不要脸,请回吧!”
张文远吃了一瘪,顿时傻眼了。
唐牛儿却摇头:“张文远啊张文远,我能给你金条,你却当我是傻子,要我说你什么好?”
张文远这才讪讪赔笑:“是是是,都怪小弟我一时糊涂,小弟给二哥赔个不是,还请二哥给我个机会自罚三杯!”
唐牛儿仍旧摇头:“还是让时文彬亲自来吧。”
张文远拉下脸来,颇有些苦口婆心。
“唐二哥也是聪明人,明府到底是知县的身份,能请你吃酒已经是给足了面子,都是一场误会,二哥往后想在郓城立足,少不得要仰仗明府的照拂,明府既然给你面子,便该接住才是啊……”
小翘儿扯了扯唐牛儿,压低声音劝道:“官人,人家可是父母官,能请吃酒,那是天大的荣耀,你快答应吧!”
唐牛儿直翻白眼:“出息!”
转头看向张文远,唐牛儿也不罗嗦。
“没抓到宋江吧?”
张文远身子一紧,根本没法掩饰。
“你……你怎么会知道!”
唐牛儿只是呵了一声。
“你猜宋江为什么躲在自家地窖里?”
“因为他怂啊!”
不等张文远开口,唐牛儿已经自问自答。
“宋清花花肠子是不少,造我黄谣,哦,也不能算造谣,总之就是利用寡妇,挑拨时文彬来对付我,以为这样就能万事大吉,可宋江却不是这么想,就他那胆子,应该是昨夜里就跑路了的。”
张文远竖起大拇指:“二哥料事如神!”
沉吟片刻,他又陪着笑脸:“二哥既然能算到他逃走,想来应该也知道他会逃到哪里去吧?”
张文远试探着问了一句,唐牛儿并没有隐瞒。
“我当然知道。”
张文远面露喜色:“那可太好了!二哥只要说出宋江的藏身之处,明府必定重重有赏,还请二哥快出来,与我去见明府!”
张文远就差没直接将唐牛儿拖走了。
然而唐牛儿却仍旧不动如山。
“还是那句话,让时文彬跪着求我出去。”
“唐二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又何必为了一口气而得罪时文彬呢?人家好歹也是堂堂知县,怎么可能会跪你一个泼……泼天富贵的青年才俊……”
唐牛儿哈哈一笑:“你小子倒是拍得一手好马屁,可惜,你还是把我当傻子。”
张文远尴尬:“怎么会……二哥可是我的再造父母,我张文远是吃肉还是喝汤,就指着这桩功劳了!”
唐牛儿微眯双眸,杀气毕露。
“既是如此,你还敢替时文彬来骗我!”
张文远顿时心虚:“我……我哪敢啊……”
唐牛儿冷哼一声。
“时文彬是火烧眉毛,他没抓住朱仝也就算了,朱仝可是给宋江通风报信的内奸,再加上一个雷横,若抓不到宋江,别说身上的官服,就是他的皮都要给扒下三层来,堂堂知县?过得今日,就算跪下求我,也没机会了!”
听得此言,张文远也脸色煞白,如同看着一个怪物一般,死死盯着唐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