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京里水深,养不出蠢玩意

玉君从文苑阁出来,没有再回佛香阁,而是带着云柳往先前宁王妃说的那座荇桥去了。

去的路上,云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夫人,那霍小姐也太目中无人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她这会去找赵小姐,两人肯定得吵起来。”

玉君语气平静道:“霍小姐没那么蠢。”

“为什么这么说?”

“宁王妃既然派人来和我说林芷烟受了伤,那这件事,她自然就不会管了。霍小姐也不可能真闹到宁王妃那去……何况今日夏日宴,来了这么多人,她要是为了那口气,就和赵小姐在今天这种场合上斗得你死我活,岂不遭人笑话?她们啊……顶多一会拌拌嘴,也就过去了。”

“可霍小姐真能忍下这口气吗?”

“我方才不是说了,她没那么蠢!”玉君勾了勾唇道,“那些出身在高门的贵女,你真以为她们只会绣绣花?弹弹琴?好丫头……京里水深,养不出蠢玩意!”

云柳听了这番话后,突然眼睛含着光,定定的看着玉君。

玉君歪了歪头,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云柳一脸崇拜:“老夫人,您一直说您在乡下长大,可您却懂很

多别人不懂的东西,就连在宁王妃面前的时候,你也能游刃有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就是在京里长大的贵女呢。”

京里长大的贵女!

是啊,她本就是在京里长大的……

堂堂姑苏大将军的千金,自小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是比那些高门贵女还要生得高贵!

她瞳眸沉了沉,但脸上一如平常。

然后笑说:“就属你这丫头的嘴会说话!”

云柳也跟着笑:“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且老夫人气质好,看着就养眼!奴婢能伺候您,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玉君在云柳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都还没吃上酒呢,就开始说胡话了。”

云柳抿了抿唇,低头羞笑。

这时,玉君往后看去,有一个嬷嬷和一个丫鬟跟着她,隔了几米的距离,是宁王妃派来伺候她,和给她指路的,她吩咐云柳:“你去同嬷嬷说一声,让她带着身边那个丫头,去帮忙把念听找来……再不找回来,念听和赵小姐在一块,怕是要玩疯了。”

“三小姐和赵小姐在一起?老夫人怎么知道?”

“你以为林芷烟是怎么受伤的?”

“啊?!难道…

…”云柳恍然,“难道亭子里的事,是三小姐和赵小姐一块干的?”

“念听还算聪明,自己不露面,让赵小姐代劳。”

“奴婢之前就纳闷,明明赵小姐和霍小姐不和,怎么还把大小姐给伤了,原来是这样。”云柳这会子想通了。

看来并不是伤及无辜。

而是林芷烟本就在局中!

云柳照玉君吩咐,去和那嬷嬷说。

嬷嬷应好,过来说:“林老夫人,老奴这就去找,只是你身边还得留个人引路,让菊儿跟着吧。”

“不用,这园子大,嬷嬷一个人未必能找到我家那位调皮的三姑娘,我就在这附近走一走,一会就去未央楼找王妃,去的路我也都记得,嬷嬷要是找到了我家三姑娘,就直接带去未央楼吧。”

“是。”

嬷嬷也不说其他了,带着那个名唤菊儿的丫鬟去找林念听了。

玉君不大习惯被人跟着,总觉得后面长了双眼睛不舒服。

所以故意支开了她们。

她带着云柳来到了荇桥,宴的姑娘们都不愿待在外面,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了石舫里。

舫内人影晃动,没

有一张面孔是玉君认识的。

姑娘们各个生得娇嫩,捏着帕子摇着扇,在一起或品茶写字,或作诗抚琴,或嬉闹谈话,如此看去,真是一副最惬意的初夏图。

曾几何时,玉君也是初夏图里的一角。

可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般清冷寡淡。

是从十五岁生辰那天?

还是从父亲将自己送出京城的那天?

还是父亲战死,失去母亲和哥哥姐姐的消息后?

又或者……

她生来就是这般清冷寡淡的人吧。

她将目光从石舫里抽回,往前看,能看到湖中央那座父亲为她建造的凤鸣亭。

昔日恢宏的将军府,如今成了皇家避暑设宴的未央园。

她曾经住过的院子被夷为平地,种上了新的竹子,摆了新的桌椅,成了未央园的小憩一角,再寻不出半点以前的痕迹。

父亲和母亲的院子也同样被夷为平地,盖了那座巍峨华丽的未央楼!

唯一还能辨别出这是她家的地方,除了这片心湖。

就只剩下那座凤鸣亭了。

百年间,物是人非。

呵……

多么悲凉,又多么可笑。

玉君深深的吸了口气,明明此时艳阳高照,她却

觉得鼻尖凉凉的。

胸口也狠狠痛了一下。

她想父亲了。

也想母亲和哥哥姐姐了。

自几百年前她离京后,父亲战死,她就再也没有了母亲和哥哥姐姐的消息,甚至她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她常常痛恨自己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可她多希望母亲和哥哥姐姐和她一样,也是不老不死的怪物。

那么将来的某一天,她们或许还能团聚。

玉君心想……会有这么一天吗?

直到石舫内姑娘们清脆的笑声将她拉回现实。

她才发现,自己眼角已经湿了。

云柳见玉君神色上落了几分伤感,问道:“老夫人,您没事吧?”

玉君将眼角的泪暗暗掩去,淡然一笑,收拾好心绪:“我们去那边看看。”

她沿着荇桥往凤鸣亭走去。

云柳跟上。

但因为通往凤鸣亭的游廊被封,不让人进去,玉君只能站在岸边遥遥望着。

云柳说:“奇怪,湖上有好几座亭子,都让进去,怎么就那座亭子不让进?”

玉君也不明白,既然把整个将军府的落院都移平了。

为何只单单剩下这座亭子?

而且亭子已经很破旧了,和这座崭新的未央园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