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姐儿骨架小，皮子薄，只被母亲轻轻一掐，就疼得皱起了小眉头，但愣是一点声都不敢吭。
萍姨娘将她硬拽到了王氏面前。
竹姐儿怯弱胆小，低着头，刚要跪下来给王氏磕头……
被王氏一把拉住。
然后将竹姐儿温柔的搂到了怀里，一脸慈爱的说：“不听你娘的，夫人不要你磕头，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竹姐儿不敢说话，眼睛盯着王氏的肚子看。
萍姨娘说：“姐儿到了您跟前就不会说话了，平时总说想夫人，还说等夫人肚里的孩子出来，要跟他一块玩呢……姐儿，是不是？”
竹姐儿依旧不吭声。
萍姨娘拉着脸：“这孩子！今儿怎么哑巴了。”
“姐儿才三岁，能懂什么！”王氏顺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拿出一块红糖点心，塞到竹姐儿手里，“来，吃点点心。”
“快谢谢夫人。”
“谢谢夫人。”
“要是喜欢吃，一会让厨房再做一些。”
“不用，这孩子不贪嘴。”萍姨娘将女儿拉了过来，说，“小心别碰着夫人的肚子。”
王氏看着黑不溜秋的竹姐儿，也发愁。
到底是老爷的孩子，生成这样……难免遭人议论，老爷又是好面子
的人，若听得什么闲话，心里定不好受。
她问萍姨娘：“你现在还每天给姐儿泡药澡吗？”
“泡，不泡不行啊……我娘家那边有个孩子生下来和姐儿一样黑，泡了大半年的药澡，皮肤果然白净了，听我大哥说，那孩子现在长得可好看……我不指望姐儿能长多好看，但怎么也不能太寒碜。”
“哪有做母亲的这样说自己孩子。”
“夫人，你是我不懂我的苦啊……虽说母不嫌子丑，子不嫌母贫，可谁家做娘的，看着自己孩子生成这样却什么也不做？”萍姨娘说到伤心处，眼睛都红了。
“我理解，但毕竟是偏方，还是得小心着来。”
“是。”
“老爷知道这事吗？”
“老爷才从朗州回来，我连面都还没见着。”说到这，萍姨娘脸上划过一抹委屈，“姐儿不得老爷喜欢，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管姐儿的。”
“千万不能这么想，老爷公务繁忙，家里的事，自然也就没时间操心了……再说，竹姐儿是老爷的孩子，老爷又怎么会不喜欢？不要说这种胡说。”
“可比起薛姨娘生的迎哥儿，我竹姐儿又算什么。”
“你这话，绝不能当着老爷的面说，迎
哥儿是男孩，长大了要成家立业，老爷多花心思在他身上也是正常的，你不能心里不平衡。女儿家养在深闺，自个儿疼着就是了。”
“夫人说得是，怪我没把住嘴。”萍姨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王氏隆起的肚子，不禁虚出一身汗。
高门府邸里，最忌讳拿这种事做比较。
即便要比，也不能宣之于口。
若王氏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她要是说刚才这番“姐儿不如哥儿”的话，那今后在府里，怕是寸步难移了。
而王氏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拎得清的。
她一方面是提醒萍姨娘。
另一方面，也是给她敲敲警钟，让她知道，正室生的孩子是嫡出，妾室生的孩子是庶出，自古嫡庶有别，是不能做比较的。
即便嫡出的是个姐儿，也比庶出的哥儿金贵。
庶出的孩子，就应该安安分分。
休想与嫡出的孩子争分毫！
萍姨娘说错了话，自知不敢多待了，便寻了个借口走了。
她一走，王氏起身来到林芷烟床边，让她这两天好好休息，得在夏日宴之前把身子和脸上的伤养好。
林芷烟方才躺在床上，听着萍姨娘和王氏说的话。
她道：“
大嫂，那个萍姨娘，话可真多。”
王氏笑笑道：“习惯就好。”
“反倒是薛姨娘还不错……看不起没什么心眼子，不仅拎得清，还知道适可而止。”
“一瓶膏药，你心就开始偏了？”
“大嫂……”林芷烟拉了拉王氏的手，“怎么会！我的心是偏在你身上的。”
“好了好了，大嫂知道。”王氏皮笑肉不笑，手心捏得很紧，只是表露出来，她嘱咐林芷烟，“大夫让你静养，伤口碰水，吃食也要清淡些，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大嫂放心。”
“碧罗，照顾好姑娘。”
“是，夫人。”
王氏便挺着肚子走了。
出了门，她温柔和善的眼神里多了一抹狠劲。
她劝萍姨娘不要心里不平衡，可自己心里又何尝平衡过。
她摸着肚子道：“儿子，你一定要争气！”
必须得是个儿子！
只有生下儿子，才能把老爷的心从薛姨娘那个狐媚子的身上拉回来。
……
这会子，萍姨娘带着竹姐儿回院里的路上。
竹姐儿突然仰头问母亲：“娘，妹妹什么时候出来？”
妹妹？
“什么妹妹？”萍姨娘一头雾水，“从哪出来？”
“肚子里。”竹姐儿戳
了戳自己的小肚子。
“呃！”萍姨娘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往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人，赶紧将竹姐儿拉到一边，蹲下身同女儿说，“你说夫人肚里……是个妹妹？”
“嗯。”
“为什么说是妹妹，不是弟弟？”
“就是妹妹。”
“谁告诉你的？”
竹姐儿摇摇头，没说话。
萍姨娘紧张的抓着女儿的手，声音轻下来：“没人告诉你，是你自己觉得夫人肚子里的是个妹妹，对吗？”
竹姐儿努力睁开眯起来的眼睛，用力的点了下头。
这下……
萍姨娘别提多高兴了。
都说小孩子的嘴最灵光，能猜中孕妇腹中是男是女。
既然竹姐儿说夫人肚里怀的是妹妹……
那就是个女孩！
女孩好！
主母头胎是女孩，老爷的心思就不至于全部分走。
萍姨娘难掩笑意，都表现在了脸上。
还好身边的婆子提醒了一句：“姨娘，小心被人看到。”
萍姨娘顿时收敛笑意，然后很严肃认真的问女儿：“竹姐儿，你说夫人肚子里是妹妹的话，除了跟娘说过，还对谁说过？”
“只有娘。”
“嗯，那你记住，这话，可不能再跟别人说，尤其不能说给夫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