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亲戚!
姑太太语气稳当,听不出什么情绪,只像平常说话那样。
可听进沈姨娘和谢棠耳朵里,便跟刀子一样,剐在她们的心口上。
即便这些年寄人篱下,府里也没人敢这么说。
姑太太却跟拉家常一样,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也不管她母女俩难不难堪。
谢棠低了低眼睛,满脸通红。
沈姨娘臊归臊,但反应很快,她一手摁住女儿的手腕,一边满脸堆笑的同姑太太解释道:“棠儿不是林家人,自然没资格为老太爷点长明灯。但棠儿父亲走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她是想和姑太太一起去庙里,也为她父亲点一盏长明灯,敬敬孝道。”
这时二奶奶说话了:“你夫君死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点长明灯?”
沈姨娘面色一尬,但立马就想到了说辞:“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方才姑太太提起来,我才想到让棠儿为她父亲点长明灯……姑太太去庙里吃斋,身边也是要人伺候的,棠儿跟着您去,一来可以伺候您,二来,我这个做寡母的也放心。”
为了让姑太太同意,她不惜拉下脸面,搬出了自己寡妇的身份。
姑太太活得精明,哪里会看不出沈姨娘的小心思,便也给了她台阶下:“谢家丫头既然有心尽孝道,我这个老婆子自然是要成全的,那就一起去吧。不过,得把自己梳洗干净了,千万别让身上的味道污了佛门。”
谢棠脸色稀烂。
她无地自容,迫切的想走了!
沈姨娘如愿,忙谢过姑太太,而后压着声音与女儿说:“到了庙里,一定好好伺候姑太太。”
谢棠推开她,浑身都是脾气。
林念听努力憋着笑,等到了庙里,她又有机会治谢棠了。
三位爷主子请完安,手里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三人刚出回清堂,就碰到云柳过来给玉君送画。
云柳错开身子,低下头:“三位爷。”
林文远和林二爷大步流星的走了,林三爷却停了一步。
他认识,这是玉君身边的丫头。
同时也注意到了云柳怀里抱着的一幅画。
也许是因为自己开字画行的原因,职业使然,所以多看了两眼。
“拿着什么?”
“三爷,这是姑娘画的丹青,要送给姑太太的,让奴婢一早拿出去裱好了,现在送过来。”
“丹青?她还会作画?”
“是啊,姑娘的画很
漂亮。”
“拿过来我看看。”林三爷好奇。
云柳把画轴递过去。
林三爷展开看,画的是一只白猫。
白猫体型肥硕,毛发柔顺茂密,在竹石里扑着蹴鞠玩,动作灵动真切,整个画面虚实分明,把白猫的神态勾勒得栩栩如生,就像发生在眼前,随时会从纸上跳出来。
林三爷瞳孔一震,质问云柳:“这真是玉君画的?!”
云柳被他的反应吓到,赶紧回:“是,是姑娘画的,奴婢亲眼看着姑娘画的……三爷,可是这画,有什么不妥的?”
三爷跟字画打交道,若看出画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说出来,她也好提醒姑娘,千万别送给姑太太。
可林三爷沉默了一会,脑子里不知道在转什么。
最后将画还给云柳。
云柳小心翼翼的接过来:“三……三爷?”
林三爷神色凝重,摆摆手:“没事。”
“那奴婢就先进去了。”
“嗯。”
“慢着!”林三爷喊住她,严肃道,“以后,不准再喊姑娘,要喊老夫人。”
云柳愣住。
林三爷却已经走了。
等云柳反应过来后,脸上难掩激动。
虽然不知道暖阁里发生了什么,但三爷既然这样说
了,便说明姑娘在府里的辈分因着姑太太的到来,终于被承认了。
她抱着画,开心的进了回清堂。
而林三爷像丢了魂一样,撑着伞往外走。
林二爷在前面等他,见他表情不对劲,喊了声:“老三?”
林三爷没反应。
大概是雨声太大,没听到。
林二爷索性退回来,挡在他面前:“老三,想什么呢?”
林三爷险些撞上去,脚步猛顿,抬头对上二哥的脸,他也吓了一跳,再往二哥身后看了看,没看见大哥林文远的身影。
他理好思绪问道:“二哥,你刻意等我?”
“边走边说。”
“什么事?”
兄弟二人并排走着,把跟着的小厮支开。
林二爷也不跟他卖关子,干脆打直球:“你不是一直想关了墨渊轩,去开赌坊和酒楼吗?这事,倒也行。”
林三爷讶异:“你不是不同意?”
“那是之前,而且大哥那边不松口,我做老二的,又能说什么。”
“那你现在又说这种话?”
“老三,我是个生意人。”林二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真像一只老狐狸!
兄弟俩走了一段路,上了游廊,收了雨伞,在亭子里坐下谈话。
丫鬟
送来茶水。
林二爷喝着茶,边道:“德昌赌坊的东家鸿悲鸣被抓进大牢了!他的赌坊和酒楼也被官府给查封了,这事,你知道吧?”
林三爷皱眉:“能不知道吗?动静闹得这么大,好像是因为五年前赈.灾粮的事,而且我还听说,就连衙门县丞刘大人也有份参与,那位新上任的方大人在他家里搜到一整面墙的银锭子,全都是这些年鸿悲鸣贿赂给他的!真没想到,我们朗州会查办出一桩官商勾结的案子……那个鸿悲鸣,平时气焰太盛,上次还派张小石来我墨渊轩打砸,这口气,我正愁没地方出,得多亏了那位方大人。”
林三爷又愤又解气。
林二爷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你榆木脑袋,你还跟我辩,你眼睛里就只看到鸿悲鸣被抓和官商勾结,怎么就没看到点别的?”
“别的?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啊!”林二爷要被他蠢哭了,直接道,“我之前不同意你开赌坊酒楼,是因为有鸿悲鸣的德昌赌坊在,咱们林家犯不着跟他作对,但现在鸿悲鸣被抓,掉脑袋是迟早的事,他的赌场酒楼也都被封了,再不是一家独大,这个时候,正是你我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