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阵阵,午后便下雨了。
南方的雨季,最是让人心情沉闷的天气。
玉君今天没有去仁京堂,她坐在廊芜下看雨,手边放着已经碾成末的药草,药香四溢,闻了解乏。
院里的腊梅花被雨水扬得到处都是,云柳从小厨房那边端了碗姜汤过来,一边抱怨道:“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下雨,一下就是整月,屋子里闷闷的,身上也不舒服……姑娘,快喝点姜汤暖暖身,驱驱寒。”
玉君让她把香炉拿出来,将碾成末的药草制进去,点燃。
缭绕的白烟从炉鼎上飘出,熏了整个廊芜。
云柳闻了闻:“姑娘,这是什么药草?真香。”
玉君用手扇了扇柔如丝绸的白烟,柔声道:“枇杷丁,砂仁,再加上石菖蒲、佩兰和艾叶,几种药草制成香,能让人化湿开胃,解乏醒目。”
“难怪奴婢一闻,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不少。”
“等晚一点,你送一些去给商公子,他身上寒气重,又正值雨季,最是虚乏的时候。”
“奴婢现在就去。”
“他出门了,这会不在。”
“姑娘怎么知道?”
玉君笑而不语。
商亭羡应该还在衙门,和方景序在一块。
正好这会林念听来了,她撑着伞走得极快,丫鬟在后面吃力的追。
“玉君祖母。”林念听很是兴奋,人到廊芜下,伞一收,就迫不及待的跑到玉君面前道,“你猜猜,今天发生什么好笑的事了?”
玉君让云柳搬张椅子出来,让林念听先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淡笑道:“什么好笑的事?”
林念听笑得肚子疼。
等捧腹笑完才换了口气说:“你还没听说呢?今天一早,谢行带着谢棠去衙门给方大人送礼,结果被方大人拉进衙门打了二十大板,谢棠还在衙门口摔了个四脚朝天,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她一回来就哭,还说要寻死呢……现在整个朗州的人都知道了,最好笑的是……”
她又笑个没完。
玉君很有耐心,静静的听着。
林念听强忍着笑继续说:“最好笑的是,她今天满脸起了痘疹,是戴着面纱出门的,结果一摔,把面纱给摔掉了,那副丑样子还被方大人看见了,大家都说她得了痘疫会传人,她现在躲在屋里哭,哪里也不敢去了……哈哈哈哈,叫她平时心眼重,活该!”
“好端端的怎么会长痘疹呢?”
“嘿嘿。”林念听挑了
挑眉,露出一副得意的作态。
“你做的?”玉君问,但她早就知道了。
“谁让她老想抢别人的东西,我就小施妙计,往她喝的东西里加了点料,教训教训她。”林念听说罢,又突然皱眉道,“不过玉君祖母,你怎么真把我送你的鸟给她了?我以为你比我有主意,能把她打发了,没想到她一来要,你就真给了,干嘛不让云柳拿扫把把她打出去!打得她头破血流最好。”
云柳说:“姑娘说,那只鸟会飞回来的,奴婢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新笼子挂上去了。”
她信姑娘的话!
姑娘说鸟生了翅膀,就能飞出笼子,就一定能!
林念听扫了眼挂在廊下的那只新笼子。
空荡荡的。
鸟是她养出来的,她清楚那只鸟的个性,虽然上次在谢棠面前,说自己养的鸟怕冷怕死,放走好几回又自己飞回来,但那话只是用来羞谢棠的。
若真把鸟放走了,大抵是不可能再飞回来的。
她说:“能飞回来最好,要是飞不回来,我明天再挑一只漂亮的鸟,给你送来。”
她说得口干舌燥,端起面前的茶饮尽。
又注意到了眼前的香炉。
鼻子凑过去嗅了嗅。
“这是什么香?我怎么从来也没闻过。”
“你要是喜欢,等会带点回去,再给你母亲和二小姐也送一些。”玉君吩咐云柳,把碾好的药草末装成小几份给林念听,又问起,“二小姐最近好些了吗?”
“好多了,自从你上次去看了她,喝了你开的药,晚上就没再梦魇了,今天早上胃口很好,喝了两碗粥呢。”
玉君点头。
林书瑶是心病,心病一解,自然就好了。
林念听看雨越下越大,索性就说要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
还跟玉君说起了三姑太太的事。
“过些天姑祖母就要来了,我最怕她!”
“姑太太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林念听一说起三姑太太,脸都皱到一块了,她瘫在椅子上,仰头叹气,“姑祖母最讲究礼法,什么三纲五常,四端五伦,在她眼里容不得一点错,而且很不喜女孩子舞刀弄枪,偏偏我犯了她的大忌,记得有一年过年,我只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她就让教习嬷嬷把我拉到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差点没把我腿跪折。”
她揉了揉膝盖。
如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玉君覆满心
事的目光,平静的望着院里的大雨,轻声道了句:“姑太太也是个苦命人。”
雨声太大,林念听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玉君摇头,说没什么。
起了风,雨刮到廊芜里,渐在身上冰凉凉的。
玉君和林念听进了屋,合了窗。
吃完晚饭后,林念听才走。
玉君躺在软塌上小憩,她喜欢雨季,雨声淅沥,反倒让她觉得安心。
云柳看隔壁云台院掌了灯。
想必商公子回来了。
她装了一小盒姑娘碾好的药草末,送了过去。
是青野开门接的,再递到主子跟前。
“主子,玉君姑娘让云柳送了香来,说是在屋里点上,能驱寒……属下倒是没有听说过有哪种香是可以驱寒的。”
一到下雨,天气就冷,屋里又烧起了炭火。
商亭羡怕冷!
也就八.九月份的时候稍微好点。
他点了玉君送过来的香,香气四溢,盖过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没那么锋利了。
青野难得看到主子看一面,在一旁说:“玉君姑娘制的香就是好闻,就是不知道以后回了京城,还能不能再有这么好的香了。”
商亭羡剐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