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家并不算富裕,全家四口人都靠种地为生。
土里刨食,看天吃饭,一年到头打的粮食也卖不了几个钱。
“爹,电视台的人来看你了。”进屋后,于平安冲着西面小屋喊道。
只是连喊了几声,屋内都没有任何回应。
“爹啊,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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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平安拉开的房门,走了进去。
“爹,我喊你你咋不出声呢,人家电视台的人都到咱家了。”
见自己的老爹,正坐在屋里的炕上,低着头抽烟,于平安当即说道。
“我有啥看的,你让他们走吧。”老汉说道。
“人家来都来了,你就见见呗,把你以前的事跟人讲讲,俺们也好跟着光荣光荣。”
“打仗吃枪子的是俺们这代人,跟你们有个屁的关系,你光荣个啥。”
屋内,爷俩的声音不小。
外面工作组的人听的一清二楚,不加多想,几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大爷,我退役军人安置办公室的,您叫我小李就行,这位电视台的记者,这两位是市委宣传部的同志。我们过来,是想寻找那些隐居在咱们栾城的老兵,听说了您的情况,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您。”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还是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不用看。”老汉神色不变,坐在炕上,连地方都没挪动半分。
见老人不敢配合,小李也有些犯难。
“大爷,我们没有恶意,寻找老兵也是为了革命工作,你们都是有过功绩的人,国家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小李苦口婆心的劝解着。
老汉吧唧吧唧的只顾抽烟,任小李如何说,也不搭话。
门外,村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一进门便看到了于平安的媳妇,正趴门口往里面看。
“大于媳妇,你家来戚儿了?”
“啊,是市里的领导和电视台的人,我老公公是抗美援朝的老兵,人家得到消息了,这不就过来了吗。”平安媳妇见到村长,乐颠颠的说道。
“真的假的,这么多年了,咋都没听说过呢。”
村长惊讶的说道。
他就是东风村的人,村里有多少个退伍兵在他那里都是有登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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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于家有老兵这事,他可是从未听说过,登记册上更是没有。
“真的呗,没看电视台的人都在那屋采访了嘛。”平安媳妇信誓旦旦的说道。
“村长,俺们家可是光荣之家,村里得优待吧。”
听说电视台的人在西屋里,村长也记着想过去看看。
开口应付这平安媳妇说道:“哎呀你放心,老于叔要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村里肯定优待你们家。”
“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我去那屋看看。”村长说着,也去了西屋。
本就不大的西屋内,挤了不少人,村长也只能只站到了门口处,听着里面人说话。
只是听了好一会,于老汉坐在那里,就是不肯吭声。
这可把村长给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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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台的人进村采访,对于他们村来说,可是一次难得的露脸机会。..
况且,这事还事关他们村到底有没有抗战老兵,要是有,那他们村也能跟着沾上一些光。
要是没有,这事闹出了乌龙不说,这十里八乡的,他们村也要跟着丢脸。
“老于叔,你就说几句嘛,人家市里的同志大老远赶过来的,也不是为了他们自己,都是为了革命工作,你还是老兵呢,思想觉悟咋这么低呢。”
村长在后面瓮声翁气的说道。
基层干部有基层干部的工作方式,村长当了这么些年,如何跟这些村里的老人打交道,他还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放你娘的屁,我细想觉悟低,这话你老子来了也不敢说。”
于老汉退下了烟袋锅子,使劲的在烟灰罐子里面敲了敲。
“那你不说话是咋回事啊,装啥怂。”
“老于叔,你可是一辈子都没说过假话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嘛还藏着掖着的,整的跟见不得人似的,你要是个老革命,就把东西拿出来亮亮,咱们大家伙佩服你有杀鬼子的勇气,你要不是那也没啥,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吹过几次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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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见老汉终于吭声了,于是继续激将说道。
“黄牙还没退齐呢,就跟老汉玩心眼。行,你们不是想看吗,那我就让你们看看。”
于老汉将手中的烟袋锅子丢在炕上,站起身来,从炕柜里面,翻腾出来一个木头箱子,上面还挂着锁头。
“我帮你爹。”于平安想要上前帮忙。
“用不着!”于老汉冷哼一声,将木箱从炕柜里面拎了出来。
电视台的人去老于家采访去了,这消息就先是一阵风一样,传遍了整个东风村。
不少人都跑来这边热闹。
于平安媳妇那守着房门,不让进。
这些人也不畏惧严寒,就那么在房前屋后围观着。
于老汉撩开了自己的衣服袖子,手腕上带着一根皮筋,上面还穿着一枚黄铜钥匙。
将其取下,于老汉打开了木箱上面的锁头。
屋内所有人看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了那木箱上,想要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一些什么。
村长心中更是得意,市里的领导说了那么半天,却是赶不上他的三言两语。
于老汉缓缓的开打了木箱子,最上面的,是一个土黄色的帽子,只是这帽子上,乌黑一片,还有一个手指头大小的孔洞,看上去脏的很。
“这是50式面帽!”
武装部的工作人员,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帽子的来历。
于老汉双手托起棉帽子,放在炕上,破烂烂的。
。
在
腰带、绑腿、一个老式军用水壶,一个印着红字的搪瓷茶缸,早就已经漏洞,一柄干瘪的黄铜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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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汉就像是对待传家宝一样,小心翼翼的将这些东西一件件的从木箱里取了出来。
只是这些东西,没有一件是完整的,全都残破不堪。
“爹,这就是你以前的军服吧。”于平安看着这些老物件,欣喜的很,伸手想要拿起拿军帽看看。
“别动!”于老汉大声呵斥道。
“老先生,您能说说这些东西的来历吗?”电视台的那名记者问道。
于老汉,轻轻拿起那顶乌黑的帽子,神情肃然。
“这顶帽子的主人,我们都叫他大馒头,这家伙是山东人,一顿能吃八个碗大馒头,所以我们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跟美国佬战斗时,让对面的狙击手,掀了头骨。”
众人听着于老汉的话,在看那顶乌黑的帽子,神情也跟着肃然起来。
难怪,这帽子上面有一个空洞,那分明就是子弹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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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乌黑的一片,正是英雄的热血干枯后所留下的。
于老汉放下帽子,拿起了军服。
“这是我们老班长的衣服,辽生人,长得人高马大的有什么好,打冲锋的时候,一颗炮弹正好落再他前面,整个胸膛子都开了花。”
“这件马裤是钢弹的,少了一条腿,奔袭长津湖时踩了地雷,不想拖累队伍,给自己喂了子弹。”
于老汉看似平淡的说着每一件物品的来历,实则眼眶之内,早有泪水打转。
“搪瓷缸子是大磕巴的···”
“冲锋号是大牛的···”
于老汉一件件的书着它们的来历,屋内则是一片肃然,没人出声,也没有人打断于老汉。
摄影机对准了于老汉,和炕上的这些物件,将这历史的一刻,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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