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栾城大学校址在一大早,便迎来了几十名身穿后棉服的建筑工人,还有各色的机械设备。
王老三亲自指挥着:“工人们先把工地外围圈起来!推土机直接进场平整土地,测绘员和放线员一起地基位置标注出来,挖掘机暂时原地待命,大家全都动起来吧。”
随着王老三的喊话,工人们全都开始伸手,从地上拿起一个个木头桩子,走下路基便开始沿着土地外围,建立围挡。
因为工地的面积实在太大,王老三直接采用木桩与绿色的纱网结合,用这些廉价的物品设立围挡。
轰隆隆,四辆推土机冒着浓浓的黑烟,分散着开进了工地里面,直接就开始推了起来,地面上已经干枯发黄的野草连同泥土一起,尽数被铲了一边。
而那两名技术员,则掏弄起自己来带的设备,开始给测绘仪安装脚架。
工地这边开工了还一会,陆爱国这才开着自己的奥迪车姗姗来迟,车头右前方的车灯处破损,周围还有大片的划痕,很明显这是被撞的。
看见陆爱国的车开过来,王老三抬了一下手对其示意。
“这是咋地了,车咋撞成这样呢?”王老三正对着车头,一眼便看到了损坏的地方。
“可别提了,我开车往这边来,刚开到矿务局第一中学那边,迎面一个初中生,骑着一个二八大杠突然就冲了过来,这给我吓得,都忘了踩刹车了。还好那孩子激灵,见要撞上了自己先跳车了,要不然啊,我这可就出大事了。”
陆爱国心里仍有余悸的将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了王老三。
“那人没事吧?”王老三一听,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追问了一句。
“我下车看了,那孩子没事,就是手掌擦破了点皮,半大小子皮实的很。他还以为我会让他赔我车呢,被吓的嗷嗷直哭,这人没事,就是万幸了,那还能让他一个孩子陪我钱,见他也没啥事,我就让他走了。”陆爱国心中很是庆幸的说道。
“那这车他就这么白撞了?”王老三看着那碎的稀里哗啦的车灯,问道。
“那要不然咋办呐?那孩子穿的一看也不是有钱的人家,我还能真跟一个孩子计较啊,自己修吧。不过要说这二八大杠是真硬实,我这车灯干稀碎,人家自行车愣是啥事都没有。”陆爱国自嘲似的说道。
“这边情况咋样?”陆爱国看向正热火朝天的工地,随口问道。
“一切正常,外圈一围上,里面三天之内一准完工。”王老三轻声说道。
嘶···
“这早上的天是真凉啊,咱俩也别这傻站着了,进车里坐着吧,中午饭我都安排好了,这天太冷,让大家都吃点热乎的。”
陆爱国在外面看了一会,见工地上,都在井然有序的工作着,招呼着王老三,又重新坐回了车内,车上有空调,又没风,倒是比外面舒服的多。
坐在暖呼呼车里的王老三,看了看陆爱国,心里有些纠结。
有一件事,他思虑良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可是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商老三还是开口说道:“陆哥,你还记得崔大头吗?他昨天到我家去了。”
“他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年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跑到运输队去当力工,出了半辈子的苦大力!你嫂子也不会怀着孕,吃了小半年的豆芽菜!我家老大生下来的时候才五斤多,足足比老二矮了一个头。”提到崔大头这个人,陆爱国就恨得牙痒痒。
当年崔大头在外面包了一段工程,要翻修公共公房区的公共厕所。很多泥瓦匠都嫌弃这活实在是太脏,味道又大,都不愿意干。
崔大头苦于找不到人来干活,最后拎着酒肉去找的陆爱国,并且承诺陆爱国工钱一定没问题。
那个时候,宋淑芬刚刚怀了孕,家里也正是缺钱的时候。
陆爱国一听说工钱把握,也就顾不得脏不脏了,直接便答应了崔大头。
一连三个月的时间,整个公房区,一共8个公共厕所,全部重建完毕。可到了要结账的时候,崔大头却是换了一副嘴脸,先是各种推脱,说是他也没有收到工程款,之后又是各种装委屈,说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到了最后,更是干脆玩了一手消失,在也找不到了人影了。
陆爱国气不过,便直接去了矿区发包工程的地方,一打听之下才得知,原来人家的工程款,根本不是最后结款,而是干完一处活,验收后立马就结一处的款,现在这八处的工程款,早就都发给了崔大头。
明白上当了的陆爱国,愤怒的赶到崔大头的家,可是此时崔大头的家里早就挤满了前来讨债的工友,崔大头早就悄悄的跑了,只留下了孤儿寡母在家,无助的应付着这些工友。
眼见讨薪无望之下,工友们便开始搬东西,凡是看着值点钱的物品,都被众人分了个干净。
盛怒之下的陆爱国,本也想着能拿多少是多少的心思,可是当他看到那绝望无助的妇人,和那被吓的嚎啕大哭的孩子时,陆爱国终究是没能狠下那份心,双手空空的离开了崔大头家。
苦干了三个多月,一分钱没有拿回来,陆爱国家里也到了没米没盐的绝境。
可是在这个年代,想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又何其之难,于是陆爱国便也拿起了大板锹,每日风雨无阻的前往狗街公交站点,去那边蹲站,干苦力活,赚一些块钱养家。
只是这样的活,实在不够稳定,时长站一天也等不到活。
怀着孕的宋淑芬,就只靠着土豆、大白菜、豆芽这种最便宜的菜,挨过了整整一个冬天。
那也是陆爱国最难忘的一段日子,而这,都是拜崔大头所赐。
王老三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黄色的信封纸,递给了陆爱国。
“这是崔大头求我转交给你的,说这是当年他欠你的工钱,他还说当年是他对不起你。”
陆爱国看着面前的信封,满脑子里都是当年的苦难。
“都特么二十多年了,他现在才想起来还钱,这么多年,他早干什么去了?”
“陆哥,崔大头这人虽然操蛋,但是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你应该收下它。”
陆爱国接过信封,将里面的钱倒了出来,一共一百二十块,这些便是当年他忍着巨臭,干了三个多月的泥瓦匠的工资。
“二十年前,这些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可以让你嫂子吃上她一直想吃的山楂,还可以买到老母鸡、肥猪肉,可是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它什么也买不了!”
陆爱国摇下车窗,将那一百二十块钱连同那张黄信封,一同丢出了车外,任其在风中飞舞,飘到了远方。
收起车窗,陆爱国看向王老三,随即问道:“他找你,肯定不止是要还钱吧。”
王老三闻言点了一下头,说道:“崔大头想要让我帮他说好话,希望你能分一些工程给他承包。”
“这人的脸皮可真是厚到一定的程度了,现在竟然还能腆着脸来要工程,呵呵···我就是把工程烂了,都不可能给他做,要不然我怎么对的起你嫂子受的那些苦。”陆爱国气极反笑,当即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只拿了信封,没答应帮他,他这种人见利忘义,根本不值得交往。”王老三冲着陆爱国点了一下头,也是不屑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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