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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歌姑姑,前头有个自称是夫人表姐的,咱们?没得见过的。”小丫鬟跑过来汇报道。

莺歌梳着妇人的发髻,满身的体面?,她把手头的绣活放下,起身道:“我去瞧瞧。”

家里头来了批新来的小丫鬟,莺歌不?大?放心,好在她们?也乖觉,不?懂的事情?都?回来问?。

小丫鬟跟在她身后,望其背影,她脑袋上的钗环晃悠,心中一片艳羡,莺歌姑姑是夫人面?前最得力的,体面?得紧,若是她日后能有姑姑一点半点的体面?便是好了。

莺歌去厅前一瞧,那女人穿的虽有些旧,但也还算干净,手里头抱着一个女儿。

她以为?是家里头的夫人来了,刷地站起来,待看见是莺歌,蹙眉道:“你们?夫人呢!你们?这群下人太没规矩了,蜜娘呢?我等了这么久!”

她一开?口说话,那番姿态,从莺歌记忆中苏醒过来,她笑着上前道:“原来是表姨太太,还请姨太太见谅,这些丫鬟都?是新来的,不?大?懂规矩,头一回见着姨太太,下回便记着了。还不?快过去叫夫人。”

小丫头点点头,就要往外头跑,莺歌拉住她,低声絮语:“小姑奶奶家的.......”

这般模样?和话语,已经有些久远了,且是四年前,老爷夫人回蘇州府探亲之时,沈家的姑奶奶还在世时,莺歌记得,不?想就一年后,那姑奶奶人就走了。这姨太太同?姑奶奶一模一样?,莺歌跟随夫人还在蘇州府的时候,见上过几面?。一别多年,突然上了门,莺歌自然懵了一些。

四年前老爷到杭州府任职(注:前一章改为?杭州府),回蘇州府探亲,亲眷各方登门。今年,老爷调到了蘇州府做总督,这前来登门拜访攀关系的就更多了。

孙莲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手里头的女儿手里头的糕点突然掉了下来,啪嗒,碎在孙莲的腿上。

孙莲赶紧起身抖落身上的碎屑,一脚啪的一下就踩了下去。

莺歌忙是让丫鬟收拾。

她闺女细细地哭了起来,孙莲拍着哄,“姐儿不?哭,咱还有的。”

孙莲直接把盘子拿了过去,那姐儿望着不?哭了,又一边吃一边掉。

莺歌细细观察她,又是从记忆中搜刮,无奈,沈家人不?大?喜爱下人伺候,许多时候都?不?用下人在场,她对这姨太太的印象也不?大?深,只知她后来嫁了一个读书?人。

蜜娘很快就来了,阿棠跟在身旁。

莺歌微微行礼。

孙莲赶忙把点心盘子放下,掸了掸身上和女儿身上的糕点碎屑,站起身。

蜜娘起先还是疑惑了一会儿,许久才想起是谁,原来是莲姐儿,说起来也是多年没得消息,出嫁女儿的出嫁女儿,沈家管沈琴妹,那是因为?她是沈家的女儿,可莲姐儿终归和沈家的关系淡薄,那些年来,沈老安人顾沈琴妹的事情?已然烦透了心,莲姐儿的事情?大?家皆是不?愿意的。

沈琴妹三年前去世,莲姐儿同?沈家的关系就像是少了一根连接环,更加淡薄,一年前沈老安人一走,更是没得多少情?分在了。

蜜娘也作为?出嫁女,更是没得多少联系,今日忽然登门造访,亦是回想了许久。

孙莲抬眼望去,且是惊愣了一会儿,挤出一个笑容,故作大?方得体道:“蜜娘!”

“莲姐姐。竟是不?知是莲姐姐,多有失礼,莲姐姐快坐下。”蜜娘笑道,见阿棠一个劲地盯着地上的碎屑,拉过她,“阿棠,叫姨娘。”

阿棠抬起头,软乎乎地叫道:“姨娘~”

她如今六岁,同?蜜娘站一道,都?瞧的出像谁,皮肤雪白,胸前带着璎珞,一身漂亮的小衣裳,和蜜娘身上穿的版型是一个模样?的,如那玉娃娃一般,往日里就爱呆愣愣地想事儿,呆着一张脸儿,软乎乎的声音,殊不?知那脑袋灵光着呢。

孙莲望着翻版似的蜜娘,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幼时,那个住在大?大?的宅子里的表妹总是穿得最好,又看了看一脸懵懂的女儿,局促而笑:“诶,高门大?户里头的闺女就是不?一样?。宝珠,叫小姨。”

宝珠怯生生地看着她们?,转个身搂着孙莲的脖子不?说话。

孙莲尴尬道:“宝珠年纪还小,不?大?懂事。”

蜜娘道:“无事,还是个孩子,大?了自然懂了。”

莺歌瞧着,那宝珠姑娘且不?过比小姐小上两?岁,竟还要抱着。

蜜娘却是见怪不?怪,有她好爸的先例在前,孙莲这般也不?足为?奇,生命有时候就这般,轮回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小一辈看大?人的为?人处世,不?管看得惯看不?惯,在不?知不?觉中,也活成了老一辈的模样?。

两?人坐下,阿棠乖乖地坐在蜜娘身旁的小矮凳上。

莺歌给两?个孩子递上一杯温奶,她昂起头,糯糯地说:“谢谢莺歌姑姑~”

莺歌笑着退下。

宝珠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咕嘟咕嘟就喝完了,才听得她说一句话,“要,还要!”

孙莲余光瞄着蜜娘,下边机灵的小丫鬟立即给她再倒了一杯。

宝珠砸吧砸吧喝着,阿棠慢吞吞地喝着,她做事素来慢吞,总是这般不?紧不?慢,在孙莲眼中,就是喝习惯了,根本不?觉有什么,便觉心酸。

两?人多年未见,竟是相顾无言,孙莲好脸面?,又是不?乐意旁人知晓自己的境遇,蜜娘也非多语之人,虽是年少的疙瘩早已烟消云散,又因沈琴妹的去世,她倒是有些可怜她,许是做了父母,她更能明白幼时沈琴妹对莲姐儿的百般疼爱意味着什么。

如今再看同?她儿时一般的宝珠,她忍不?住提醒道:“为?何不?把宝珠放在塌上让她自个儿玩?可以同?阿棠一道。”

孙莲道:“宝珠她怕生,身子又不?好,离不?得我......”

若是蜜娘再大?一些,也许听得此言便觉熟悉。

孙莲待了一会儿,蜜娘备上一些礼派人送她回去。

她如愿以偿,欢喜地走了。

过两?日,夏至秋分冬至一道来了,蜜娘待她们?热络多了,阿棠对这几个姨姨也熟一些,他们?到杭州府后,几家人之间来往愈发密切。

夏至年岁大?一些,她的大?儿子骏哥儿已经开?始议亲了,她笑时还是那般爽朗,骏哥儿已经考上了童生,行事稳妥得很。

秋分和冬至日子也都?顺坦,毕竟娘家得力,夫家也不?差,比起昨日见着的莲姐儿,蜜娘见着几个姐姐,心中安稳许多。

几个姨姨都?怜爱地把阿棠搂在怀中好好疼爱了一番,冬至道:“阿棠可比你小时候讨喜多哩!”

夏至比她们?大?,自是见过她们?儿时,毫不?犹豫地揭穿道:“算了你,你小时候可比蜜娘烦多了,如今数落起蜜娘来了。”

秋分抿着唇笑。

蜜娘好似又回到了闺中时代,笑容满足,“可不?,你小时候还把我的琉璃灯弄坏了呢。”

几个人又纷纷数落起各自的不?是,最后哄然而笑。

秋分道:“衍哥儿真被你送三哥那儿去了?”

蜜娘下意识看了一眼阿棠,见阿棠和几个兄弟姐妹一道玩着,压低声音道:“阿兄说要衍哥儿过去教导个一两?年,他爹也乐意,当?真给送过去了,阿棠知道她哥不?在了,哭了好几日。定别在阿棠面?前提及衍哥儿。”

夏至心疼道:“那般小的孩儿,送到那川省,怎么的舍得!”

蜜娘叹息一声,还不?是衍哥儿太懒了,他又生得聪慧,做起脸面?事儿来谁都?骗得过去,糊弄糊弄夫子和他爹,好在江垣也警觉,被他发现了,两?家一直通着信,沈兴淮便道,送到他跟前养了一两?年。

江垣想来男儿不?能那般惯着,这般懒也不?是办法,岳父岳母在那儿也是会照料的,便当?真狠下心肠给送了过去。

团哥儿如今在京城陪着怀远侯和张氏,蜜娘也是颇为?寂寞,望着阿棠总是发呆的脸,更是心疼,如今更爱发呆了。

几个姨母都?有些愤慨,心疼一番衍哥儿,又是提及莲姐儿,皆蹙眉。

原是莲姐儿嫁的那人一番花花心肠子,起初也是哄得莲姐儿、沈琴妹高兴,可几年下来,仍旧是个童生,孙四牛也不?乐意再资助他了,他儿子已经没得用了,他得存钱给小孙儿。沈琴妹心疼闺女,偶尔补贴一些,被孙旺发现了,孙旺同?沈琴妹要钱不?给,一气之下和沈琴妹争执之间把沈琴妹给打死?了,孙旺进了牢狱。

莲姐儿没了娘家的资助,转向沈家,沈家也不?过是外家,沈琴妹走后,也是心冷了。她那家中的日子便是一日不?如一日。她那个花花肠子的丈夫还四处勾搭女人,凭着一张好脸,小姑娘、俏寡妇荤素不?忌。

蜜娘生在富贵之中,又生活简单,如何听得过这般乡间野事,目瞪口呆。

三人戛然而止,忙是换了个话题,莲姐儿就像一个小石头,落入水中,泛起一点点波纹。

莲姐儿之可怜又可恨,又好似上一代的悲剧再不?断的重演.......

作者有话要说:写莲姐儿,也是最近比较有感触,特别是最近和同学谈论起社会阶级性的问题。

父母的level决定孩子的level,当然并不绝对,但是从大社会来讲,父母所处什么阶级,一般孩子就是什么阶级,也许有的人一生都意识不到,什么叫社会阶级性,意识到的人,并且有意识去改变突破,才能有转机。

就拿莲姐儿来说,她的一辈子是沈琴妹害的,然而她依然意识不到这样有什么不对,她很享受被母亲宠爱的感受,所以,她也继续去宠女儿。很多时候,不管你看得惯看不惯上一代的做法,也许你已经活成了上一辈的模样。

最近比较忙,论文太多,晚安,关于新文,我六级考完之后开,太忙了我也没时间更新,存存稿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