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六十八枝

两日后,赵晏带着认回的妹妹回南齐。

离开那?个临时安置的宅子,张离已?经改头换面?,粗布麻衫变成了绫罗绸缎,打扮得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谁能想到,她曾经也有?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呢?

“阿兄,离儿这样?穿好看?吗?”这身衣裳是赵晏送给她的,换上后,张离伸开双臂,在赵晏面?前转了一圈儿。

赵晏随意地?看?了眼,“好看?。”

感觉到赵晏的敷衍,张离也没说?什么,将?耳边碎发捋到耳后,微微低头说?:“离儿自幼没过过好日子,阿兄千辛万苦找到离儿,万一回家之后,离儿上不了台面?,岂不是让人失望?”

赵晏在旁看?着张离这幅模样?,嘴角一弯,半是讥讽半是轻嘲地?说?:“我知道你自幼被?人□□,不过我不吃这一套,回去的路上,自会有?人教你规矩,到了南齐,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其他的,别白费心思。”

心思被?戳破,张离也面?不改色,稍稍抬头看?了赵晏一眼,对视的瞬间又?急忙低下头,“既如此,那?离儿就,全凭阿兄做主,不过,离儿自幼离家,也不知道家里除了阿兄,还有?什么人?”

“母亲早早离世,父亲身体不好,大哥去年因?病去世了,除此之外,别的人都不重要,等到了南齐,你自会见到。”赵晏见这张离虽然自幼混迹在外,不过也自有?一份聪明,“马车在城门外等着,我们走吧。”

张离点头,乖顺地?跟在赵晏身后,离了这京城,她就是赵离了,老天对她不薄,在她心死的时候,又?给了她另一条出路。

做南齐的公主,比做皇上的宠妃好多了,既不用伺候男人,又?可以得到别人的尊崇,这可真?是风来运转。

她心甘情愿地?跟着赵晏离开。

路上,她再也不用畏畏缩缩地?怕被?人抓起来,也不用再为了几个烧饼或包子盯着别人的钱袋,可以挺直腰背走在街上的感觉真?好。

但?她没想到,她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站住!”一个女子厉声喊道。

起初,张离都没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毕竟自己许久未出现?在京城,她又?从头到尾改了装扮。

“说?的就是你!”

直到自己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张离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抓着她的这个红衣姑娘,“姑娘认错人了吧,我并?不认识你。”说?着,张离委屈地?看?着赵晏。

如今张离已?经是自己的妹妹,赵晏自然不能眼看?着她被?人欺负。

“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舍妹胆子小,禁不住吓。”赵晏挡在张离面?前。

沈宝儿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带着面?具的男人,冷哼了声:“她胆子小?半夜敢爬上别人的床,也算胆子小吗?”

自从北羌一战结束后,沈宝儿随大军回京受了封赏,之后并?未急着回北地?,而是去各地?游玩了一圈儿,不过她毕竟是沈家家主,在外玩儿了两个多月,也是时候回去了。

今日她到京城,是为了和萧惋辞行的,谁知路上遇见了那?个夜入大营,意图爬床的女子。

这个王陵还真?是靠不住,两次送这女子离开,都没送出去。

“姑娘此言何意?她是我的妹妹,我们兄妹二人到京城没几日,从未去过其他地?方。”赵晏说?的一板一眼,言语诚恳,沈宝儿都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

但?是那?晚她看?得真?切,就是眼前这个人,绝不会错。

“这位公子,莫不是你和她狼狈为奸,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沈宝儿说?完快速出手,一把将?赵晏的面?具揭下来。

被?人摘掉面?具,赵晏脸色不渝,“姑娘,我们兄妹二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我们?”

赵晏本人长得很正派,一看?就不像是做坏事的人,沈宝儿又?去瞧躲在赵晏身后的张离,“我不可能认错人的。”

“姑娘模样?端正,也应当是有?教养的女子,可为何张口闭口就毁人清白?”张离在赵晏背后急道。

“你!”沈宝儿伸手去指,却被?沈浑拦住。

“主子,算了吧,我看?这位姑娘和那?晚的女子长得不像。”沈浑劝道。

“你个木头能看?出什么来!”沈宝儿一甩衣袖,自己人都不帮着她,真?是气死了。

赵晏对着沈浑双手抱拳,“这位小兄弟作证,便是姑娘自己认错了人,可否放我们离开?”

一番争执下来,几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惹得街上左右百姓频频朝他们看?过来。

“主子,咱们还是走吧,不是还要去平南王府上吗?”沈浑小声提醒。

听见平南王府四个字,赵晏看?了沈宝儿一眼。

“你真?的觉得不是她?”沈宝儿不死心地?问沈浑。

“反正属下瞧着不像,看?眼前这位的衣着打扮,也不是会做出那?样?事的人啊。”沈浑挠了挠后脑勺说?。

沈宝儿想了想,最后一挥手说?:“罢了,算我认错了人,你们走吧。”

送张离出了京城之后,有?人驾着马车来接人,赵晏并?未跟着一起走,而是嘱咐驾车的人好好将?人送到南齐。

“阿兄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张离坐在马车里问。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其实赵晏原本也是要走的,只是刚刚那?个红衣女子提到了平南王府,想来是和温顾或者萧惋有?什么渊源。

“不要走官道,从东边往南走,过两日温将?军会南下防洪,小心别和他们碰见。”嘱咐好之后,赵晏便独自一人回到京城,刚走到平南王府门口,就见沈宝儿从里面?出来,他四下看?了看?,抬步跟了上去。

*

还有?两日便要启程,萧惋正在家里最后清点行李,此行路途遥远,又?要带着承欢,必须准备得妥妥当当。

“夫人,沈将?军来了。”画扇进来通禀。

“快请进来。”萧惋放下手中的事务,迎了出去。

沈宝儿刚到京城的时候,萧惋邀请她到府上住一段日子,但?是沈宝儿说?她自幼生长在北地?,终于出来一回,想要四处走走,要不然白来一趟。

“宝儿,幸好你今日来了,要是再晚两日,我已?不在京城了。”萧惋拉着沈宝儿的手往里走。

看?着院中大大小小的箱子,沈宝儿问:“你要搬家?”

“皇上命将?军南下防洪,我也随他一道去,行礼刚收拾好。”

“带这么多东西,这得几辆车才能装得完。”沈宝儿想起自己只背了个小包袱一走就是两个月,不得不佩服萧惋。

“左右路上也不急,加上要带着承欢一起,所以带的东西多了些。”萧惋笑?着给沈宝儿倒了杯茶。

“对了,承欢呢,快让我见见。”沈宝儿还没见过承欢呢。

萧惋让乳娘抱着孩子过来,沈宝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逗她,“我今日是来此行的,明日我便要启程回北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沈家世世代代驻守北地?,没有?皇命不得离开,此次沈家军协助温顾,本就是没有?皇上的命令私自行动,皇上念在战事胜利的份儿上没有?怪罪,但?这并?不代表沈家就没了镇守北地?的职责。

这次一回去,沈宝儿便不能再轻易离开北地?,以后再见面?的可能微乎其微。

萧惋笑?说?:“我们可以写信啊,说?不准,以后我有?机会去北地?看?你。”

沈宝儿知道萧惋此言安慰成分居多,笑?了笑?说?:“我可记住你的话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沈宝儿告辞。

*

两日后,温顾带着人骑马先行,防洪一事不能耽搁,而萧惋则是带着女儿乘车,罗师傅驾了辆马车在最前方,车上是问雪、箩萤还有?乳娘,萧惋抱着女儿,和画扇、半香一辆车,再后面?用三辆马车装行李,前前后后跟了十几名护卫。

早上出发之前,温顾看?着下人们往车上搬行李,笑?了一声说?:“这个阵仗,很难不被?山匪盯上。”

萧惋瞥了他一眼说?:“温将?军,南方匪患不是已?经被?你剿尽了吗?”

当初,就是因?为温顾剿匪有?功,皇上才给二人赐的婚。

“匪患哪里能除尽,一波平了一波再起而已?。”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温顾并?未太过担心,毕竟府上护卫身手还是不错的,而且他打算把清风留下。

“清风是你的左右手,留下清风,你怎么办?”

此次南下,王陵留下京城打理铺子,清风再跟着她一起,那?温顾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

温顾啧了一声,笑?说?:“没了他我还办不成事了?”

既然温顾坚持,萧惋也不再说?什么,待到温顾骑马走后,萧惋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这不是承欢第一次坐马车,但?却是第一次坐这么久的马车。

一上午都坐在这个“小房子”里,承欢伸手去指马车窗子,“开……开……”

这是继喊“爹爹”之后,又?一次清晰的发音。

半香将?马车帘子掀起,笑?着说?:“小姐话说?得早,将?来一定很聪明。”

此时已?经出了京城,透过窗子,能看?见两侧的树木和花草。

承欢努力?从萧惋怀里抬头,大眼睛看?着不断向?后倒退的景色,时不时喊一声,也不知在喊什么。

到了下午,承欢便对外面?的景象不感兴趣了,萧惋哄她睡了一觉,等她一觉睡醒,发现?还在这个马车里面?,小眉头一皱,哼唧两声便开始哭,哭声一声比一声大。

“承欢乖,我们马上到了凤城,就可以下车了。”萧惋轻哄着,又?拿出玩具,总算是把女儿哄好了。

傍晚到了凤城,住进客栈,承欢见住的地?方和家里不一样?,又?开始哭。

“以前还不知道,你这么磨人。”萧惋无奈,抱着女儿带她东瞧西瞧,画扇和半香在后面?跟着,一人手里拿着拨浪鼓,一人手里拿着小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