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枝

萧惋从假山后出来,只看见温顾走远的背影。

郑茗薇还在地上哭,她的丫鬟忙跑过来查看自家小姐情况,萧惋也走过去问:“伤哪儿了?”

听见萧惋的声音,郑茗薇抬起头仰视着她,见萧惋的样子,怕是刚刚自己对温顾表白心意的话,都被听见了,顿时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走过来的宫女见了萧惋,行礼之后才看向地上的郑茗薇。

“郑小姐散步,不小心摔倒受伤,快扶郑小姐下去休息,再请个太医来看看。”萧惋对那两个宫女说。

“是。”两个宫女不敢怠慢,和丫鬟一起将郑茗薇扶起来。

“不用你假好心。”郑茗薇梗着脖子对萧惋说。

萧惋无所谓一笑,她替郑茗薇隐瞒此事,并不是因为自己好心,而是这件事传出去,对温顾名声有损,间接也会连累到自己身上,所以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她自己。

几人已经扶着郑茗薇走出去,郑茗薇的丫鬟折返回来朝萧惋施了一礼,“多谢长安郡主。”说完,又急忙回到郑茗薇身边。

“郡主,现在我们怎么办?”画扇也是这件事的目睹者,现在还陷在震惊中没出来。

“怎么办?”萧惋自言自语。

这件事其实和她没什么关系,若不是她出来一趟,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温顾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如果今天她没来,估计郑茗薇也是被宫女扶着离开。

其实亲眼看见,萧惋还挺欣慰的,至少,温顾没有接受郑茗薇的深深情意,她这个未婚妻的面子算是保住了。

刚刚在假山后头,听着郑茗薇表白的时候,她甚至想好了,若是温顾接受了她,准备纳郑茗薇为妾,那她就算是掉了脑袋,也会求皇上收回那道赐婚圣旨。

她现在倒是有些理解,前几日在桃花林,温顾看见自己和刘章在一起时,为什么会出面说那些话。

不过她也算是见识到了温顾的冷血无情,估计他们大婚之后,温顾也会这么对她把。

但她可不是郑茗薇,迫于圣旨,她愿意和他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要是温顾敢给她脸色看,她可不会唯唯诺诺苦苦求着他,大不了一拍两散。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回去吧。”萧惋叹息一声,回到宴席上。

“惋惋,你回来了,你有没有看见……”刘茵茵看了看郑茗薇空着的位置,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什么?”萧惋问。

“没什么,刚刚的歌舞跳得不错,你早点回来就能看见了。”刘茵茵摇摇头移开话题。

萧惋笑笑,“可惜了。”但她的神情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

每次宫宴,萧惋都是安静地吃完,再出去转一圈儿,回来等席散了就回府。

今日,她却心不在焉地频频看向对面的男眷席。

“你看什么呢?”王若筱看见萧惋的动作,问。

“你看对面,哪个是温将军?”萧惋扬了扬下巴问。

“我不认识温将军,而且离着太远了,也看不清楚。”王若筱摇摇头说。

萧惋又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来什么,轻叹口气作罢。

回府之后,萧惋一直想着今晚发生的事,也回想起之前几次和温顾见面的情形,貌似都是不欢而散。

第一次,她崴了脚,温顾送她去客房本是好心,可是她当时不知温顾身份,将他当成别有用心之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杀人不眨眼,虽然自己不是信口胡诌,但任谁听了这些话也不会舒心吧,现在想来,当时温顾的心情恐怕不太舒畅。

第二次,她进宫,在御花园追猫,她只看见他一个背影,本来她想上前和他打声招呼的,可是他起身就走,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她心里也不舒服,那这两次算扯平了。

第三次,他误会自己对刘章投怀送抱,带着面具出现,不顾真相就给她警告,还自称是温将军的朋友,说温将军十分可靠,如今想来,他不就是自卖自夸么。

第四次,便是今日她撞见郑茗薇向温顾表白心意,萧惋不由自主将这两件事做对比,心里便有些不平衡。

自己和刘章是个误会,可是郑茗薇可是实实在在地喜欢温顾啊,这么一想,萧惋便觉得自己吃亏了。

入睡之前,萧惋想着,第二日要派人去一趟平南侯府,她要和温顾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关于郑茗薇,以及两人婚后生活要约法三章,成婚五年内,温顾都不许纳妾。

第二日,萧惋醒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呢。

又睡了个回笼觉,萧惋起床,任画扇和问雪给自己梳妆打扮,“画扇,一会儿你去平南侯府递个帖子,我今日要去一趟。”

画扇微微惊讶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神色自如地应声。

谁知,等萧惋梳妆打扮好,去送帖子的人回禀说:“郡主,平南侯府的人说,昨夜温将军已经连夜离开京城了。”

“什么?”这真是出乎萧惋意料。

昨日还在宫宴上的人,怎么今日就不在京城了?

“听说是皇上命温将军去办事了。”

萧惋原本选好了要戴哪根簪子,闻言将簪子放下,“可知温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听平南侯府上的人说,温将军只说办完事就回来。”

看着镜子中装扮得十分精致的脸,萧惋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你下去吧。”

想见人没见着,萧惋忍不住感慨,她和温顾之间,大概真的没什么缘分,这么多次,都是阴差阳错地错失见面的机会。

不过温顾走了,萧惋的日子还是照常过,她收拾好心情,转而去了王将军府上看望伯父伯母,又和王若筱在一起消磨了半日。

日子又平静如水般过了几天,一个出人意料地消息打破了这个平静。

“郡主,丞相给郑小姐定亲了。”箩萤回家看望父亲,在街上听说了这个消息。

“怎么这么快?”萧惋知道丞相和丞相夫人有意给郑茗薇找婆家,可这才几天啊,就把亲事定下了。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定的谁家?”

“听说是丞相夫人老家的一个秀才。”

萧惋看着箩萤双手比划完,心中甚是惊讶。

怎么只许给了一个普通的秀才?京城中门当户对又有前程的适龄公子不少,丞相怎么舍得把唯一的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且只嫁给一个秀才?

难道,宫宴那日的事情,丞相知道了?

*

丞相确实知道了自己女儿做了什么事,且告诉丞相的人,就是温顾本人。

“晚辈一直敬佩您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但不知是不是您过于操劳国事,从而疏于对女儿的管教,竟让女儿做出对男子自荐枕席这样的事来。”温顾离京前,去丞相府将郑茗薇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丞相。

丞相听了,恼怒不已,先是替女儿和温顾道了歉,又说会妥善解决好此事。

“不知丞相打算如何解决啊?”温顾问。

“你放心,夫人已经为小女寻婆家了。”

“那还请丞相早些将此事定下,不过郑小姐心中执念已深,若是以后留在京城,恐怕今夜之事早晚会暴露,丞相也不希望自己女儿的名声受损吧。”温顾说完,看着丞相的脸色变了变。

丞相到底是疼爱自己女儿的,且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没想过让女儿离开自己太远,可是温顾的意思,是让郑茗薇远嫁,最好嫁到天边去,永远不要回京城,否则,就把今夜的事说出去。

再三斟酌后,丞相咬咬牙,“小女有个远方表哥,知根知底,很是合适。”

“能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晚辈先恭喜丞相,喜得佳婿。”温顾笑着拱手,说完便走了。

温顾走后,丞相无力地拍了下桌子。

他刚刚,被温顾威胁,且毫无招架之力,他不能不顾女儿的名声,也许,让女儿远离京城,才是更好的选择。

得知自己婚事的郑茗薇,难以置信地看着父母,“你们就这样把我嫁了?”

“爹娘也是没办法,那个温将军咄咄逼人,不把你嫁了,你以后在京城也难以立足啊。”丞相夫人知道是自己女儿招惹温顾在先,可是也觉得温顾的做法过于严重了,怎奈丈夫已经下定决心让女儿远嫁,她只能尽力劝女儿想开些,“你那个表哥,你之前也是见过的,人长得俊,又年纪轻轻考中秀才,人品也是信得过的,嫁过去也不会委屈了你。“

郑茗薇当即留下泪来,她怎么不委屈啊?她要嫁的人不是温顾,她怎么不委屈啊?

“爹,娘,我不想嫁。”郑茗薇跪地,苦苦哀求。

要是离开了京城,以后恐怕连见温顾的机会都没有了。

丞相这么做也是为了女儿好,“亲事已经定下了,要是你不嫁,那我们便是言而无信,你这几日在家好好准备准备,十日后便出发吧。”

十日也着实太短了些,还没哪家的女儿定亲之后十日就出嫁的。

郑茗薇听了父亲的话,心中绝望,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