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过得有头无尾, 妙真好转过来已是元夕后的事情了。遽然间翻了天,不见冰消雪减,就已花枝新发,梨花点点。人也不是在昆山县, 而是稀里糊涂落到了湖州。
眼前的人也换了一番, 她细细回想,才想起来白池死了。而其后的事情, 多数不记得, 只依稀有些零碎的印象, 做梦一般, 也记得不确切。都是花信在告诉她——
“白池死后姑娘就犯了病症, 成日在邬家闹。我们本来说好要回嘉兴的, 也是因为姑娘的病耽搁了些时日。有一天, 姑娘闹起来,险些用剪子把良恭刺死。大概是受了这刺激,姑娘清醒过来一段,告诉我说, 不想再拖累良恭, 又说良恭这些年为你已把前程耽搁了,不能连性命都搭进来。所以姑娘央告我带着你走。可走到哪里去呢?咱们在嘉兴又没有房子地,我又做不得主。想着还有姑太太,我只好决意先带姑娘到湖州来。”
她一壁说,一壁暗窥妙真的神色, “可巧有一位历二爷正在湖州做官, 就是咱们在林家听林夫人说过的那一位盐道的大人。正好他要回湖州, 看咱们姑娘丫头的没人照料,就和咱们结了个伴回来。后来船上一说话, 才知道他还是咱们二姑爷的朋友。到了湖州,他就一径把咱们送到姑太太家来了。 ”
妙真不是头回听这番话,可听了几遍,仍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这故事里唯一熟悉的情节,一个是白池的死,一个是刺伤良恭,这两件事倒是还留存着印象。这是这段故事里最要紧的两个情节,至于别的细枝末节,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任凭花信如何将它们串联起来描述。
她没有过多怀疑,反倒在想,是前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让她误会,以为人生从此都不再会有波折。然而生命是不由己的,白池死了,良恭伤了,每一件事都在她意料之外。
她也问了花信好几遍,“咱们走的时候,良恭还要不要紧?”
花信说:“险呐!姑娘也不知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郎中说就差寸把,那剪子就扎进心脏去了。咱们走的时候我特地问了郎中,虽还昏迷不醒,性命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这时候她像个局外人听着这故事的变幻多端,因此也多了份局外人的评论——离开良恭,倒是替他解脱了出去。
尽管脑子里这样想,心里却怀着一份莫大的悲怆。人是从个戛然而止的故事里抽了身,但魂还陷那里头,怅然若失,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她一时还不能适应这没有良恭的日子,仿佛是梦中惊醒,处处觉得恍惚与虚空。一连哭了好几日,她姑妈和鹿瑛常来劝,劝来劝去的,好像寇家上下都晓得她和良恭的事。也不知上上下下背着她怎么议论,也许是在看笑话。
她不要他和良恭的感情沦落成人家嘴里的笑话,就要把眼泪硬收回去,一点一点的,竟然也慢慢止住了哭。
窗外有一点动静就如同惊梦,她睡也睡不好。从窗户望出去,这是个春暖还寒的午后,景色也不是从前的景色。好在这几年景色常变,这倒没有哪里不习惯。外头四面游廊围成个长形的院落,对面廊下,墙上凿了三面空窗,漏出点点墙外的浓阴与晴光。莺雀也是偶尔“唧唧”两声,说是开了春,也还是冷。
看见花信从对面廊下由西绕来了,端着碗燕窝进来,迎面见了妙真便笑,“姑娘睡醒了?”她把燕窝放在炕桌上,去拉她坐下,“趁热吃,姑太太吩咐下厨房,每日两盏燕窝给姑娘吃。说姑娘这几年瘦了,心疼得不得了。”
燕窝冒着蒸腾的热气,熏得人鼻子里猛地发酸。但她轻易不哭了,只是不大有胃口,“等它凉一会再吃。”
不一时鹿瑛也走了来,比从前身形消瘦了些,裹在素净华丽的绸缎里头,面容憔悴了两分,两边点缀着淡淡红色的玛瑙珥珰,都是不大容易看得出来的一点变化。
她走到榻前来,花信便让她坐下,“二姑娘快劝劝吧,姑娘还在伤心,放着燕窝也不吃。”
妙真想着自清醒过来后就总是哭,累得这些人没日没夜地劝。心里过意不去,就干涩地笑一下,“我是怕烫,谁说不吃?”
鹿瑛款款坐下来,微笑着叹了声,“姐既然是自己决意要和良恭分开,老这样伤心倒很没意思。他要是知道你这样,也不能放心。男女缘分,也不是一定就要死活绑在一起。有的人结合是越过越好,有的人结合,反而互相把互相连累了。你这几年,常州嘉兴几头跑,他也跟着你跑,跑得一事不能成不说,还伤成那样子。”
这些年潜移默化中,似乎大家都发生了点变化,鹿瑛变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那张嘴愈发会说。这会说得妙真心里有一片凄凉,想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自己乱就罢了,不能再给良恭添乱。
就转哀为笑,剪过了话头,“你怎么得空过来了?不是听说今日哪里来了个郎中给你诊脉么?”
“我就是怕你又哭,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说着,鹿瑛唇角卷起来一抹苦涩慵懒的笑意,还是未能改去那爱低头的习惯,把下巴向胸口里埋了埋,“郎中嚜,看来看去都是那些话,也没什么新鲜的词说。这会也还没来呢。”
这些年鹿瑛与寇立都未能生育,寇家不免急起来,四处请医问药。鹿瑛给药罐子培了两三年,非但不见有孕,连脸上也像是常年给药煨着似的,有一种病态的,疲惫的苍白。
妙真总疑心她是生了病,劝她回房去睡,“那你回去歇个中觉好了,我也刚睡起来。你放心,我明白的,都过去了,良恭得有良恭的前程。”
“睡也睡不着,还不如陪你说说话给你解闷。”
一早就说过了彼此这些年的境况,妙真知道寇家如今生意做得大了点,可有好几桩发愁的事。一是南京织造的差事迟迟拿不下来;二是寇立与鹿瑛久不生育;三是寇渊与杜鹃长久不睦。
她有意不要再去想,便和鹿瑛说起闲话,“渊哥哥和大嫂子本来从前就不和睦嚜,那时候我住在这里,老是听见他们夫妻吵架。”
鹿瑛把嘴角往上一提,笑道:“如今可是不吵了,一日说不上三句话。你好转来五.六天了,可听见他们吵过一句啊?”
这也不大清楚,妙真本来就心不在焉,哪还有功夫去听人家夫妻的闲话。何况自住进寇家,就没见杜鹃来瞧过她。她因伤心的缘故,成日关在屋里,偶然往寇夫人屋里去一趟,见到这些人,也不曾留心他们动向。
鹿瑛继而告诉,“他们两口也怪,头些年吵得没完,见着了就像仇人。如今不吵了,又像陌路人。大哥哥的脾气也改了许多,整个人阴沉了许多,愈来愈不爱讲话,也就是为生意上的事情肯多说两句。我想他不爱说话,还不是因为那件事。”
“哪件事啊?”
“你忘了?”鹿瑛神秘地睇她一眼,掩着微笑的嘴角,低声了些,“就是那年一天晚上给强盗在街上打了,打坏了命.根子,人也跟着变了脾气。好在他早就生了儿子在那里。”因为联想到自己还一无所出,所以那笑又成了冷笑。
妙真想起来这桩事,还是良恭做的。迂迂回回,又想到良恭身上,人有些出神。
鹿瑛“嗳”了两声,把她喊回神后,下嘴唇向上一秃噜,两边唇角向下一挂,鄙薄地笑着,“他现在话少得,连我们大奶奶有些风言风语,他都不过问。”
妙真人还麻痹在自己的一份悲伤里,对别人的事情有点迟钝,没有追问。倒是花信端了根梅花凳坐到榻前来问:“大奶奶有什么风言风语啊,也没听见说。”
“这哪里能让你听见呢?”不能叫外人知道的,一定是些不好的言论。但鹿瑛很乐得替杜鹃传颂传颂,“说她和我们玉成街铺子里的唐掌柜有些不对头。去年春天的时候,那唐掌柜有一天往家里来交账本,和我们大奶奶在花园子里撞见,两个人你拉我我拉你的说话。也不知道给谁看见了,就传了闲话。”
“瞎传的吧?”
“谁晓得。不过我们大奶奶本来就有些狂蜂浪蝶似的,嫁了人还十分爱打扮,这两年愈发俏丽了。想一想我们大哥那个样子,她就有些什么,也不奇怪的。也不单是和这唐掌柜传闲话,就连和张家的大爷,也有些言语。”
一气说完,在花信惊骇的目光总,她感到一种羞.耻的满足。羞在不知道花信这份骇然是因为杜鹃的事,还是因为她这副嚼舌根的样子。
她也知道不该把这些话传给外人听,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应当成了个调嘴弄舌的妇人。可无论如何忍不住。本来性格有些弱,早年受着杜鹃的压迫,如今这几年没有孩子,而杜鹃有两个儿子,使她对她的怨,一度的转成了一种嫉恨。
感情的变迁和岁月的变迁是一样的,像女人傅粉施朱,总把人在悄然中换个模样。
妙真想起来问:“你说的张家,是从前我去过的张老太太他们家么?”
鹿瑛听见她问,像是受到鼓励,又嘁嘁唧唧地说起来,“还能是哪个张家?他们家几位爷都和大哥哥有交往。大奶奶真是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招惹谁不行,偏要去招惹大哥哥的朋友。可大哥哥也真是被那件事弄得没了性情,就是听见这些事也装作没听见。他哪里敢问呀?大奶奶那张嘴,要是吵起来,还不拿这件事打他的脸?”
总是说这种事,妙真的脸渐也红了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良恭。这也是牵强,总把什么事情都联想到他,不论是从反面或是正面。
她又不大有心情说闲话了,只把半边脸托着,又向窗外看去。对面的白墙上照着着一小片太阳光,里头有一枝浓阴在摇曳,把那光摇得碎了。
有个丫头从那墙下走过,不一时由东面绕了来,就在窗外喊鹿瑛:“二奶奶,郎中到了,太太叫您回屋里去看看。”
“晓得了,你们先请先生吃茶,我一会就来。”
鹿瑛转头向妙真道:“等一会儿给我瞧完,也请他来给姐瞧瞧。姐老是这样发呆,丢了魂儿似的,迟早要病。我叫他来给你开一副保养的药。”
妙真点点下巴,叫她只管先回去。鹿瑛便起身告辞,花信也跟着起来,“我送二姑娘出去。”
说话便将鹿瑛从廊角送出来,外头还有个窄窄的小院子,也种着芭蕉,向前几步,才是洞门。两个人走出洞门,鹿瑛四面看看,低声问:“你和大姐姐说过历二爷的事了么?”
花信摇头道:“姑娘的性子,二姑娘你还不晓得?她这会还为良恭伤心呢,就说要给她另说个夫家的事,她哪里听得进去?凭什么做官的做大买卖的,就是做皇帝,她也不能上心。”
“那她晓不晓得是你私自把她带回来的?”
“晓不晓得也不要紧,这个倒没什么妨碍,姑娘心善,就是想起来不是她自己要来,这会也觉得该来。她为刺伤良恭的事自责得不得了,我知道她,你这会就叫她回去找良恭,她还要犹豫呢。”
鹿瑛把腔子里一颗心落了下去,什么都不怕,就怕妙真又闹着要去和良恭好。只要她不闹,凡事还可以慢慢来打算。
她点头嘱咐道:“那你照顾好大姐姐,劝她少伤心。我先回去了。”
这厢回到屋里,看见寇立也回来了,正歪在椅上问那郎中的话。寇立见她进来,忙起来拉她往卧房里去。郎中进来诊断一番,开下副药方,说下些话,寇立便打发人送出去了。
回头拿起那药方来看,攒着眉头道:“怎么还是这些药。”
鹿瑛从床上起来,挂起帐子接来看一眼,笑得灰心,慢慢放下药方,走到榻上垂头丧气地去坐着,“这两年吃来吃去,都是换汤不换药。这可能就是我的命,我看你还是听太太的,讨个二房进来,早点和她去生个孩儿好了。”
寇立马上走过来在她身边挨着坐,一抬胳膊把她搂住,“你倒是大方,我不答应。急什么,咱们俩迟早会有孩儿的,了不得等你三十岁以后还没生,再去打算讨二房的事。此刻就讨个二房进来,你还不夜夜背着人掉眼泪?”
他还是嘻嘻哈哈没正行,也还是懒懒散散的爱玩爱闹,连待她的心也从未变过。自然了,就是爱算计妙真这一点,也没变,“你几时对大姐姐说说,她带来的两万银子,我想借些来用用。我那笔生意,想做大一点,这几年小打小闹总没意思,爹一样瞧不上,不如多下点本钱,做得好看了,叫他不得不对我另眼相看!”
因为寇老爷总不放心把家里的生意分给他管,他一赌气,在外头自开了间叫“烟雨楼”的酒楼,借着结交了不少朋友,两年下来,生意做得尚可。开了年又嫌那一楼一底的铺子不大气派,想连左右两边的两层楼铺都盘下来打通,放出话说,要做成本县最有排场的酒楼。
鹿瑛不大赞同,劝他道:“我看作买卖还是稳扎稳打的好。你现在虽没亏,也不赚多少,总是为朋友来吃酒摆席充面子不收人家的钱。不如等两年再说。何况既然要把大姐姐说给历二爷做三房,那大姐姐的钱就是要带过去的,还要看人家历二爷的意思。”
“传星才不在乎这点小钱,别说两万两,就是二十万人家也未必放在眼里。”他叫他的名讳,显得像朋友似的,脸上分外有光。
“那也得等他们的事情敲定了,再问问他。你这会借了大姐姐的,回头要是人家偏看中这些钱,和你计较起来,说你诓骗一个疯疯傻傻的孤女的银子,你如何开交?”
寇立听后把嘴角向旁边一撇,暂且罢了,罢得心不甘情不愿。连妙真先前许给他们的那两处田产,也是罢休得无可奈何。他惦记了几年,如今那份田产落到了旁人手里,总觉得是妙真欠下了他似的。心情如同讨债讨不回来一样,有一份没道理的冤屈在。
好在有失就有得,偏叫传星喜欢了妙真。倘或结了这门亲,自然有源源不断的好处。整个寇家犹如天降喜事,都乐得促成这桩姻缘。好像是他们自己家的好事,总是背着妙真打算,一桩桩一件件都打算好了。
妙真总是听他们说到“历二爷”,对他依稀有一点印象,晓得是这位历二爷送她到湖州来的。却因为路上仍是病中,那印象也是极其模糊。
她现在刻意要把所有的记忆都模糊下去,因为想要的得不到,总惦记着又有什么意思?天气是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到处是晴岚暖翠,花影缤纷。有时候想着想着,忽然一股冲动要给良恭去封信,叫他来接她回嘉兴去,也要问问他的伤好没好完全。连他的伤口和他整个人,都缠绵地牵动着她,有种难离难舍,欲断难断的痛苦。
这时候花信就要说:“良恭大概是回嘉兴去了,他姑妈还等着他呢。这几年跟着我们到处跑,把人家骨肉亲情都离间了。”
妙真一听就有些怕,信也不敢写了,想着他姑妈还不知如何憎恶她呢。都是为她,累了他半辈子。
可没有了她,他能快乐么?也许不能够快乐,但可以安稳幸福。想起这些年来,真是太自私了。良恭也是想过要离开她的,还在嘉兴那一阵,她和邱纶的时候。后来又是因为她犯了病,他不得已又回到她身边来。
她姑妈玩笑说:“你这个病呢算是个富贵病,一刻也离不得人。当初真要嫁给安阆,倒不好。你看他家才几口人啊?个个都有事情忙,谁能时时刻刻守着你?身边多叫些下人伺候着,时时留心看顾着,也还好,不算什么大病。”
这话也像是暗有所指,她已习惯把什么都联系到良恭身上去。
下晌天忽然变得阴沉沉的,隐隐天外,春雷阵阵,一定是要下雨。屋里光线黯得像晚上,妙真走去点了盏灯放在炕桌上。人伏在臂弯里,偏着脸,看见暗红的桌面有一片油亮的暖黄的投影,感到一种彻骨的孤独。
蜡烛烧去一半,听见窗外有人说话,分外热闹。窗纱上影影绰绰地有一堆人在对面廊下走着,不一时就走到屋里来了。
先是寇夫人,欢欢喜喜的踅入碧纱橱里来,见妙真懒懒地伏在炕桌上,就去搀她的臂膀,“我的儿,怎么不是睡着就是趴着?是不是哪里不大好?”
寇夫人也还是那样爱絮叨,说着话就往她额上一摸,又不觉得热,“这个天东一场雨西一场雨的,你可别随意添减衣裳。派来伺候你那两个丫头好不好?新买到家来的,我叫她们听你那丫头派遣,也不晓得手脚勤不勤快。”
那两个小丫头不过十五.六岁,做事情中规中矩,说不上好与不好。何况妙真并不怎样留意,只稍微点头,“都好。姑妈怎么过来了?我还要去您屋里给您请安呢。”
寇夫人在对过坐下来,低着嗓子,眼朝身后碧纱橱外斜了斜,“家里头来客人了,说要来看看你,我和你姑父就陪着他过来一趟。在外间和你姑父说话呢,你拢拢头发,咱们出去见见。”
“是谁啊?”
“历二爷,你还记不记得?就是他一路送你来的。他才刚衙门里办完事,路过咱们门前,想起来你的病,就进来问问。我说你好了,只是精神头不济,想着请你过去见见。可人家说,你既然精神不好,就不要走来走去的了,还是他到屋里来看你的好。”
这些时听了不少历二爷的话,单是听花信说起人家一路上如何照料,也有心要谢,便起来走到镜前去掠掠云鬟,跟着寇夫人打帘子出去。
两边椅上都坐着人,一边是寇老爷,一边是位年轻公子,浓眉往上倾斜,眼梢也些微挑着,薄唇时刻抿着一点笑。穿着玉色金线镶滚的圆领春袍,两只软缎黑靴向前懒懒地伸出来一些。一种高贵而平和的神气。
他手里端起茶,见人出来,又把茶搁下了,和寇老爷一并起身,背剪起一条胳膊望向妙真。
相视间,妙真有一点熟悉的感觉,而对他的面孔还是感到陌生。但他笑着望她,好像是认得很多年的朋友,没有任何好奇的打量与审视,目光是坦率有礼的,带着一点恰当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