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马岱?
眼前这人非常平静地说着自己的姓名,韦康和阎温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都只是傻傻地点了点头。
半晌,韦康才皱眉问道:
“对了,好像马超有个族弟也叫马岱?”
“不错,正是在下。”
马岱微笑着,黝黑的脸上满是嘲弄和肃杀之气,右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
韦康大惊失色,居然不知所措地跟马岱聊起天来,阎温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扯住韦康的衣袖要拉着他逃走。
可两人已经进入军营,还怎能让他们轻易离开?
马岱嘿了一声,周围的士兵立刻围上来,将两个文士围在中心。
在无数刀剑面前,韦康和阎温都面无人色不敢抵抗,全然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
“马,马孟起呢?”
“吾兄就在军中。”马岱微笑着露出一口雪亮的银牙,幸灾乐祸地道,“请吧,几位,咱们进城再聊!”
原来马超在凉州的名声极高,他这次出兵虽然不跟韩遂一路,但两人在成公英的协调下还是有密切的配合。
具体的方案就是韩遂主动承担正面进攻的重任,让韦康误以为他们准备先占据陇西郡,以陇西郡为起点沿着渭水东征。
可成公英给马超设计了一条新的路线。
他让马超联络百顷氐王杨千万与兴国氐王阿贵,准备一起谋事。
兴国兴国氐王阿贵手下占据长离川,手下有万余氐兵,成纪、显亲一带的官员都非常畏惧他,听说两位氐王要迎接马超,他们也不敢违背,马超兵不血刃独身进入成纪,又让手下士兵化妆成商人缓缓进入,占据了成纪,并抓紧联络周围的羌人、氐人,队伍愈发壮大。
本来他们是准备积累足够的力量之后从北边突袭冀县,呼应韩遂,可就在马超准备的时候丁斐居然来了。
丁斐见成纪一切正常,又在当地豪族的劝说下与杨千万、阿贵见面,试图拉拢一下这两位当地豪强,结果就是这俩人笑得合不拢嘴,直接将他绑了,欢欢喜喜的送到了马超面前。
马超也没想到丁斐怎么这么脑壳疼,曹军的主力不是都在襄武一带,怎么就他自己好端端地跑到了成纪——他们就一万多人,马超汇合众将又搞出了三万,这也不够马超打啊!
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军情泄露,此人已经探听到了自己的消息,所以准备来冒死抵抗?
这么说此人还算是个义士。
马超最懒得搭理什么义士,这货据说是谯县人,曹操的同乡,不如一刀砍了泄愤。
没想到丁斐噗通一声跪在了马超的面前,含泪哭诉说自己是被常雕谋害才被迫逃到了此处,常雕卑鄙无耻、陷害忠良、实在是毒辣阴狠至极,各种卑鄙毒辣集合于一处,他请求马超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痛击常雕。
这话算是说到了马超的心坎里。
想到之前自己在关中被常雕戏耍的往事,马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又不禁对丁斐生出一丝同情。
丁斐为了保命,也只能主动配合马超整编了他手下的军队,大军在成纪暂歇,用韦康送来的粮草再募集了一些军队之后,马超挥军迅速南下,改变之前强攻的计划,让丁斐写信骗韦康出来迎接,果然将凉州刺史韦康和凉州别驾阎温一起抓到了营中。
这一刻韦康和阎温才如梦方醒,韦康忍不住捶胸顿足,仰天大哭道:
“悔不听常军师之言,悔不听常军师之言!今日之事全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啊!”
阎温之前也全然将常雕的话当成了笑话,此刻他哭的捶胸顿足,几乎昏厥过去:
“都是我等之过,都是我等罪过!竟中了贼人的算计,信了丁斐那小人啊。
谁能想到丁斐这小人居然勾结贼人,勾结贼人啊!”
藏在远处的丁斐本来面羞不敢上前,可听了两人仰天长叹,不禁又急又气。
我明明是突然起意去成纪,怎么就……怎么就成了勾结马超?
不是,我明明是落败被俘,怎么在你们的口中就成了如此模样?
常雕之前到底说了什么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丁斐立刻排众而出,飞奔到韦康面前,焦急的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康见丁斐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能笑着摇头道:
“丁将军,我道天下人都反叛汝等曹氏宗族故旧总不会谋反,之前常军师作书提点,我还只道是汝等有什么龃龉,因此互相攻讦。想不到汝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好啊好啊,我韦康自诩还有几分本事,想不到居然被将军蒙蔽,也算是认清将军的为人了!”
丁斐瞠目结舌,他有心解释,可马岱的手就按在刀柄上,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臣贼子!”阎温更是怒吼道,“你还有何面目来到我等面前?!我雒阳也有朋友,说云将军即将起复,和云将军、常军师之力,岂是尔等可以抵抗!
贼子!汝合该满门受诛!”
丁斐心中极其委屈,额上的青筋更是一根根爆绽出来,他几次想要辩驳,却又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他不明白一点,常雕为什么会提前告诉韦康和阎温说自己要谋反?
他这都能知道?
他这都能知道……
丁斐曾经短暂掌握了一些校事的权柄,他当然知道统帅校事深入了解军情有多难。
这个年代消息传递极度不畅,有的时候消息传递过来又会临时发生变化,很影响人的决断。
丁斐之前已经识破常雕的伪装,知道常雕全无本事,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他运气好。
可现在想想,他在关中绝无可能与徐庶密切联系,那肯定两人相识已久,之前搞不好一直都是徐庶藏在他身后给他出谋划策。
如果是徐庶的谋划,那之前常雕那些虚伪懦弱的模样十有八九就是他特意装出来的。
会不会他当时就已经识破了我的伪装,所以布下层层算计,特意将我引入彀中……
不对,我之前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害我?
丁斐脑中阵阵轰鸣,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还不如克制自己的野心,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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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没想到一出手就抓到了凉州刺史和凉州别驾两条大鱼,当下真是欢喜万分。
他叫人不许用绳索捆绑,护送两人去接受冀县。
因为二人离开时毫无准备,冀县的城门大开,马超突然发动攻势,城内守卫的长史杨阜无从组织抵抗,也只能被迫投降。
韦康无奈之下,也只能帮马超做好城中百姓的安抚,挥泪告诉百姓是自己错误的相信了丁斐才给百姓引来了大祸,千错万错都是他的不是。
说到此处,韦康忍不住嚎啕大哭,哭的捶胸顿足,让城中众人都忍不住低头垂泪。
马超一脸漠然地看着眼前众人,寒声道:
“我起兵以来,凉州众人无不跟随,上邽、显亲、成纪、西县百姓无不箪食壶浆迎我,尔等为何做如此姿态?
嘿,曹贼篡汉为王你们不哭,现在我高举义旗你们却无不失声痛哭,我倒要问问我马超哪里对不起汝等。”
众人鸦雀无声,倒是阎温排众而出,微笑道:
“使君守土有责,失陷于人,不甘而哭,有何不可?百姓知使君仁义,视使君如父母,不忍见其自责,跟着使君一起哭,也是顺理成章。
将军说是吊民伐罪,可之前将军兴兵劫掠关中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可放手劫掠的仍是将军的部下。
凉州家家有老幼,户户有妇孺,将军将杀我等,难道还非得让我们刀斧加身时再嚎哭吗?”
马超攥紧了拳头想要上去痛揍阎温一顿,可庞德从身后一把扯住他,示意他不要妄动。
马超一脸愠怒地看着阎温的脸,阎温毫不犹豫地跟马超对视,只求一死。
可马超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脸色竟渐渐缓和下来。
“这天下终究是胜者王侯败者贼寇。
给我等着,我就不信这天下是曹丕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