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正是一日阴阳交泰,也是摧心蛊最为疲弱安静的时候。
薛采席地坐在一张单薄的草席上,旁边的地上散落着些许柴禾,不远处的墙边码放了更加多的木柴。乍一看像是置身柴房之?内,仔细一瞧发现居然?的确如此。
“嘎吱”一声,柴房的门被?人推开。门外的月光倾泻入内,在地上洒下一层霜白。
“此地多有不便,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地方?安置,这里虽然?局促了些,好歹能?有片瓦遮头,还请见?谅。”
薛采八风不动的坐在原地,眼珠自都没动一下,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沈堂主,说笑了,原来这便是烟雨楼的待客之?道,在下算是心领受教了。”
沈璎见?对方?大半夜的坐在地上,侧脸的轮廓在阴影下微微有些凹陷,看上去颇有些受气,委委屈屈的样子偏偏还能?装出一副一本正经、满不在乎的模样。她琢磨着,此人立场成迷,可好歹暂时算的上是一条船上的人,楼主这么公报私仇的磋磨人家,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薛公子,楼主有请。”
薛采终于抬了抬眼皮子,开口道:“你们楼主将我安排在这里,却不肯自己纡尊降贵前来么。”
沈璎不愿与对方?口舌纠缠,于是干脆闷不吭声。见?对方?不理自己,薛采也就不再拿乔,站起身来慵懒的身了个懒腰,便跟着她走?了。
沈璎将人带入一侧偏室,薛采紧跟其后,还未等进门就听见?屋内存有两人的气息。进去一瞧,发现其中一人正是萧妍,而另一人却是的陈宝儿。
“呵,楼主。白日里你不是说让我等闲人离的远些,怎么不过几个时辰,就忘了呢。”他视线在萧妍和陈宝儿身上来回一转,最后落在了陈宝儿身上,缓了缓语气,“白日里我见?你心情似乎不大好,可现在看来,倒是开怀了不少。”他看向陈宝儿时,眼中温柔期许,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萧妍干咳一声:“什么你呀我啊,他有名字你不会称呼么。”
陈宝儿感觉他们两人气氛微妙,觉得?自己继续留下有些不妥,于是开口道:“想来你们有事,我先走?了。”
萧妍发话:“没什么事需要避着你,你且留下帮我。”
原来今夜就是要为薛采除去身体中的摧心蛊,虽然?之?前已经有了解释,可萧妍担心陈宝儿多想,于是干脆让人当场见?证。
摧心蛊一旦入体,就会依附在人的心脉之?上,以人血和精气为生。一只母蛊能?操控多只子蛊虫,母死子亡,在人身体里的子蛊若是死亡,则会瞬间释放体内毒性,使人丧命。可就算它不死,也是极为阴邪的毒物,长期在人的身体里,需要定时服用加入了母蛊黏液配置的解药。
通明教以此方?法操控教众,可谓之?万无一失,毕竟没人会背叛自己的性命。薛采若想要摆脱钳制,只有两种出路。第一就是从令狐无咎手中得?到母蛊,然?而自从十几年前母蛊遗失,修罗道掌剑人叛逃之?后,令狐无咎便将余下的蛊虫藏在了唯有他一人知晓的地方?。所以要想用这个方?法,于薛采而言是难上加难。
至于第二?条路,就是将他体内的子蛊去除或杀死,彻底断开与母蛊之?间的联系。只可惜摧心蛊十分阴损,驻人心脉,无法排除。若想取出非得?要见?血,可说来容易,常人却无法忍受剖心之?痛,即便能?忍,伤及心脉也是元气大损,又有几人能?在受此重创之?后活下去。更何况在取蛊的时候,蛊虫极有可能?因为受到惊吓释放毒素,导致功亏一篑,身死当场,所以这一条路基本上是不可能?成功的。
既然?无法取出,就只能?将自蛊在身体内杀死,此法并?非难以做到,但凡内功修习到一定境界都能?化用内力?将它化作一道飞灰。只可惜这么做,毒素瞬间释放,根本就是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之?前二?人达成的协定,便是薛采用内力?击杀蛊虫时,由萧妍用洗髓珠助其护住心脉,而后再逐步为他化解余毒。
事成之?后,让薛采在结盟大会时助力?,帮萧妍除掉江氏父子以及与之?勾结的修罗道高手,整合中原武林势力?的同时重创通明教。此间事了,薛采潜回云川,他绸缪多年已经有了部?署和人脉,十分受到令狐无咎的信任。只待令狐无咎“走?火入魔”,便有很大的机会谋得?通明教主之?位。如此一来算是双赢,还能?绝除陈宝儿身世泄露出去的后患。
不过摧心蛊毒性霸道,为了以防万一,昨夜萧妍替薛采先将体内的余毒化解干净,为求今日薛采能?全?力?以赴的保住自己性命。薛采一开始看着还算洒脱,可真的到了要动手的时候,紧张的神色还是难□□露了出来。
萧楼主只管出力?,命悬一线的又不是自己,此时陈宝儿又陪在一旁,所以动手前她还有心力?和他上演一番恩爱戏码,直看的薛采眼皮子抽搐。
只听她柔声叮嘱:“一会若是我内息难继,你便用银针刺我的天冲穴和翳风穴。”
陈宝儿哪里替人下过针,难免心生怯意?:“你虽教过我认穴,可我不知分寸,不如我替你们将沈堂主寻来。”
萧妍鼓励道:“无妨无妨,左右不过是为了提神而已,你扎哪里都是一样的。一根针而已,你还能?把我扎穿不成。”
听着这二?人的危险对话,薛采不免心中打鼓。他虽然?对陈宝儿另眼相看,可事关?性命,任何一个环节也不容小觑。他不由抗议道:“此事关?乎在下性命,不得?已需有言在先。区区虽然?不才,可好歹算得?一等一的高手,不带如此草菅人命的。”
萧妍嗤笑一声:“怎么,你怕了?”
薛采能?在修罗道混迹十数载,靠的不仅仅是自身功夫的高深,更是因他为人谨慎,谋虑深远,是个不得?多见?懂得?惜命的杀手。时至今日,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了彻底摆脱通明教操控的机会,若是不能?放手一搏,未免太过可惜。
薛采:“怕自然?是怕的,毕竟命才是自己的。而且楼主请不要忘了,我对你还是有些作用的,还望等会能?倾力?施救才好。”
萧妍咧嘴一笑:“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回炉重造而已。”
一听这话,薛采内心气的骂娘,面上却只能?扯着嘴角赔笑道:“哪里哪里,如此多耽误功夫,我的小命自是不在话下,可要是耽误了楼主的大事可就不美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朝陈宝儿的方?向瞟了瞟,意?有所指道:“父子亲伦,哪怕隔着仇怨也是斩不断的血亲。想当年令狐教主时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如今看着也有年轻时七、八的风韵,我瞧着楼主身边的这位小公子风华正盛面善的很,就不知道暗香门主是不是与在下所见?相同了。”
薛采这一席话说得?莫名其妙,陈宝儿自是听不明白,可入了萧妍的耳自然?是另有一番深意?。当日自己与紫罗刹动手,陈宝儿就在她身侧,父子容貌相若亘古有之?,就算当时紫罗刹没有怀疑,那?日后呢……
“薛公子既然?都这么说了,某自然?会竭尽全?力?。不过日后你若不能?说到做到,你也该知道自己将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萧妍的语气一沉,神情肃然?了不少。
薛采不惧反喜,连声应诺道:“楼主若能?救我性命,其它的事在下自然?莫敢不从。”
久在江湖风口浪尖历练的萧楼主自然?不会轻信任何人。只是囚鸟挣脱樊笼,未必就能?遨游天地,安知指爪之?上是否已经被?安上新的枷锁。子蛊消亡瞒得?了一时蛮不了一世,除非将通明教收获囊中,不然?把柄永远掌握在萧妍手中。
更何况萧妍只说要救他性命,却没说这一回能?将他彻底治好。
这两人眼神交换,倒是有点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只可惜到头来,不过都是自以为是。
接下来再无赘言,薛采饮下洋金花熬成的药汤,趁着药效发作之?前引动内力?,灌注至蛊虫体内将其杀死。
就在蛊虫死亡的瞬间,体内的毒素顷刻发散了出来。纵使服用了镇定止痛的汤药,薛采仍是不敌那?骤然?而至的剧痛。那?一瞬间的侵袭足以令人致死,好在萧妍早有准备,以内力?护住了薛采的心脉,不至于瞬间毒发身亡。
薛采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至,俊美的面孔微微扭曲,不多时竟是连瞳仁都开始发散。萧妍先是双掌抵住对方?两侧肩井,而后自上而下由魄户至魂门,最后交掌抵住对方?神道,看她脸上的神色,同样也是不大轻松。
除了最初痛苦万分,薛采脸上的神情很快变得?迷茫了起来。短短时间他眼前已经上演了一出走?马灯,神魂也漂去了三途川的路上。为他传功续命的萧妍则是目光凝重,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可见?压力?不小。陈宝儿站在一旁,见?两人虽无言语亦无动作,却也感觉到情势胶着不堪,有心想要分担一二?却有无计可施。他手中虽捏着银针,却苦于无法判断时机,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有心去叫人来,却又怕一时离开,错过了施针。
“扎!”
萧妍咬着牙一声令下,陈宝儿先是一个激灵,随后很快稳住心神。虽然?对方?说这只是为了提神,可看此情形也实在不像。陈宝儿咬了咬牙,心中暗定,自己的手必须要稳住。
两针利落而下,不偏不倚,正中穴位。萧妍百忙之?中忍不住夸赞一句:“好宝儿,果?然?是天姿聪颖,灵慧非凡。”
接下来犹如一场拉锯,正是将一人性命从死神手中夺回。大约过了近两个时辰,才见?萧妍将薛采轻轻朝前一推,自己做了个双掌下压气沉丹田的收功动作。
已经彻底晕厥过去的薛采身体晃了晃,低着头眼看就要栽倒在地,陈宝儿连忙伸手扶了一把将人歪在了长塌上。
陈宝儿有些担忧:“他怎么不醒,可是失败了?”
萧妍唇角一勾,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放心吧,他暂时死不了。”
什么是暂时?
见?对方?似乎仍有些好奇,萧楼主话锋一转,十分厚颜无耻的来了一句:“哎呀,我好像虚脱了,呃……完了,腿也软了,宝儿快来扶我。”
陈宝儿连忙扶住她,结果?对方?顺势一靠,整个人贴了上去,口中还振振有词道:“从今往后,你只许扶我一个。”
虽是一把年纪了,萧楼主偶尔拿腔作调起来,居然?有些像是在撒娇。陈宝儿一听这话,不由失笑,抿着嘴角也不说话,只是将人扶稳了,发力?要往上带。
萧妍却是耍起赖,不肯顺着对方?的力?道起身。
“我累的起不来了,这可怎么半,宝儿你靠近些让我靠一会。”
萧楼主当着不知是梦是醒的薛采一个劲的调戏陈宝儿,弄的对方?心里有些别扭。奈何萧妍身体算不得?很重,气力?却足的很,捣起蛋来故意?不配合,陈宝儿的确束手无策。
“你真的累了?”失败了几次之?后,陈宝儿开口确认了一句。
萧妍眼巴巴的瞅着对方?点了点头:“嗯!”
陈宝儿轻吁一口气,整个人弯下腰来。
萧妍感觉这姿势有点不对劲,只见?对方?一手穿过她腋下,一手穿过腿弯,居然?试图她打横抱起。
!!!这怎么行!!!
玩笑归玩笑,自己堂堂乾元被?坤泽这么抱出门,若是被?手下看见?了岂不是要颜面尽失了!萧楼主连忙下地,一转眼站得?笔直。
陈宝儿看着她面无表情:“你不是走?不动了?”
萧妍:“方?才一时虚耗,头脑有些昏沉,这会差不多缓好了,咱们回吧”
陈宝儿看了看歪歪斜斜躺倒在长榻上的薛采,有些不放心道:“他看上去好像不大好。”
萧妍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揽,将陈宝儿带离那?个方?向:“不妨事不妨事,他现在死不了就是走?了大运,等会我让人过来盯着他便是。”
陈宝儿点了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方?才他口中提起的令狐无咎是何许人也?”
萧妍眼神微微波动,笑了笑:“可是因为薛采方?才说他们教主生的丰神俊朗,所以好奇了?”
陈宝儿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可听对方?这么一问,还以为萧妍是在莫名吃一个不认识的人的飞醋,于是也不再多问。
两人回到房间,陈宝儿似有心事。萧妍见?他发愣,担心他是听见?了令狐无咎的姓名触动了过去的回忆。连忙打岔道:“近些日子你都没有睡好,看你眼底都青了,不许胡思乱想,早点歇息。”
陈宝儿点了点头,坐在床边却没有动作。
萧妍心中一紧:“怎么了?”
陈宝儿抬头看向她,眼神中满是好奇:“我见?你用内力?助薛采疗毒,可是练武之?人都会有内力?的么?”
“修武之?人的内力?游走?经脉,到了一定的境界便能?‘身知’内外,乃至于沟通天蕴。只是这番须得?经年积累,非是一日之?功。我与薛采,乃至于沈璎,都是从年幼时便开始修习领悟,方?能?有今日之?功。”见?他并?没有继续令狐无咎的问题,萧妍心中一松,乐得?向他解释起来。
听到这个陈宝儿不由有些失望,但他白此事来之?不易,千里之?行积于跬步,乃是寒暑锤炼下十年如一日的积累。自己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习武,况且错过了最佳时机,又是坤泽之?体,即便到了萧妍的年岁,也难有她十之?一二?的成就。
萧妍见?他有些沮丧,连忙出言安慰:“不必灰心,你的天姿不错。你若是喜欢,我便日日教你,不出五年便能?有小成。”
陈宝儿欲言又止:“可我丝毫不能?感受到体内气息游走?。”
萧妍笑道:“这才哪到哪,习武之?人若想到达感应真气游走?并?非事易,乃至于操控自如的‘身知’境界更是入了后天境界的顶尖之?列。如果?更近一步,以气力?驭隔山打牛,在寻常人眼中无疑于是隔空取物的神通,能?做到这一步便是入了先天之?境,到了这个境界的高手摘叶飞花皆可伤人。”
见?对方?听得?津津有味,萧妍便来了兴致,不由兴致勃勃的解说道:“只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先天高手的顶端还有宗师高手。只是想成为一代宗师谈何容易,须得?内外兼修,身体天姿与心性悟性须得?两相并?重,赋缺一不可,意?志过人,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艰辛苦楚。漫漫修行长路,须得?坚定自所行所修的武道,若是产生动摇极有可能?余生无法更进一步,甚至是走?火入魔,乃至于身死魂消。江湖中人如大浪淘沙、历代更迭,万千子弟能?入后天高手的已经寥寥,能?入先天之?境的更是凤毛麟角,先天境界中能?被?称作一代宗师的更是百年难得?一见?。”
“那?你呢?”陈宝儿忍不住好奇问道。
萧妍莞尔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陈宝儿认真分析:“既然?你能?将内力?运用自如,最起码也是后天顶峰,只是……”
“只是什么?”
陈宝儿:“只是你还如此年轻,应该还没有进入先天之?境吧……”
萧妍不置可否,看着对方?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只见?她抬起手,屈指朝虚空处一弹,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锐气在耳边刮出破风声,遥遥而去须臾间熄灭了灯火。陈宝儿看的清清楚楚,萧妍手中别无他物,而油灯放在墙角距离两人足有一丈的距离,虽说熄灭灯火所用的力?道微乎其微,单说这分精准和化虚为实的手段就不比茶楼酒肆中任何一个鼓吹的天花乱坠的故事逊色。
陈宝儿不由对萧妍“随意?”亮出的一手倍感折服,止不住惊叹道:“厉害!”
萧妍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多亏了你,我体内经脉阻滞已经恢复了不少。”
眼见?陈宝儿面上有些羞涩,眼中又止不住露出崇拜,萧楼主有些得?意?忘形,嘴上倒是不忘“谦虚”道:“现在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那?……你能?教我吗?”陈宝儿感觉自己与她隔着天渊之?别,萧妍是刀口上讨生活的江湖人,哪怕她再厉害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面面俱到,将来若是有朝一日,他希望自己就算成不了助力?,至少不要成为弱点。
“自然?可以,只是你练功的时间尚短,想要单凭自身凝聚感知内力?着实有些为难,不过……先跟我来吧。”说着,萧妍拉着陈宝儿就要往床上带。陈宝儿不明就里,还以为对方?觉得?为难,想要做点“别的”转移话题。
两人既然?已经相互表明了心意?,又是标记过的夫妻,陈宝儿也不再扭捏,尽管想要顺着对方?,她要干什么自然?也是愿意?奉陪。只是这种事他尚不熟悉,难免有些紧张,坐在床边的时候,表情有些僵硬,四肢的动作也有些不协调。
“你先将外袍除去,这样方?便些。”萧妍一边说一边动手松开腰间的革带,将自己的外袍除了去。
见?对方?如此自如,仿佛不知羞赧为何物,陈宝儿不由低下了头,心中鄙夷自己,明明身为男子,还比不得?萧妍干脆利落。
“来,先上来。”
萧妍盘腿坐在一边,朝对方?招了招手,看她架势实在与上一次大不相同。陈宝儿强忍住心中好奇,又不免有些担忧:莫不是想要干什么奇怪的事,他曾听说乾元与中庸不同,体力?惊人不说,有的为了追求刺激还会有些特殊的癖好。
见?他迟疑萧妍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不是你说要感受内力?运行么,还不快些过来。”
“啊?”陈宝儿愣了,差点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萧妍拍了拍自己身前的位置:“一会儿我将内力?注入你的经脉,助你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你意?念跟随真气流动,感受内力?在经脉游走?的状态,这样有助将来感受‘身知’内息的境界。”
“哦。”
原来是误会!陈宝儿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连忙过去坐的端端正正。
对方?掌心温热,隔着一层薄薄的缎面亵衣,触感几乎与直接贴在身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乾坤共处一室,一张数尺见?方?帷幔半垂的拔步床,仿佛成了一方?遗世独立的小小天地。陈宝儿的心跳的飞快,好半天都感受到萧妍所说的那?股真气的存在。
“阿妍,我好像未能?感受到你所说的真气。”
萧妍眼中神光凝聚,眉宇沉静,仿佛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以自身真气渡入他人,并?非是一件难事,可若想要仔细周身经脉游走?,助人启塑根基,无异于平地起楼,若还想要这楼阁并?非架在空中,将来能?够个稳固的基础,那?更是难上加难,远比普通替人疗伤要费力?百分千分。
陈宝儿微微侧首看见?萧妍正一脸严肃认真,见?他回头还沉声叮嘱一句:“心神守一,专心。”
他连忙转回头闭上双眼,心中告诫:阿妍为了我如此辛苦,自己万万不可再生旖念,耽误她的一番苦心。他心想着,一颗心也沉了下去,逐渐感受到一股热流顺着萧妍的手掌自他后心潺潺流淌自四肢百骸。
这就是真气在身体经络中运行游走?的感觉么?
与薛采满脸痛苦的不同,陈宝儿感觉萧妍的真气如同一道热流,虽然?不受自己控制的在他四肢百骸流淌,却没有半分疼痛和威胁,只是经脉有些许涨热,有种无法言说的诡异感受,带着些许微末的不适,真气游走?过后虽有些空虚,身体反倒是莫名轻松了不少。
原本萧妍只打算引动真气在对方?体内运转一个周天,然?而一周之?后,她睁开双眼,眼中露一丝疑惑。
“你感觉如何?”
陈宝儿涩然?开口:“很好。”他感觉自己身体浑身发热,通身上下顺畅了不少。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忍不住有些激动。
萧妍沉声道:“那?便再来一次,中途若有任何不适,马上言明与我。”
陈宝儿应了一声,很快感觉到又一股真气进入自己体内。只是这一次分明与之?前不同,萧妍输入的真气明显壮大了许多。
真气延绵不绝如同潮水般冲刷着陈宝儿的经脉,隐隐透出一股蓬勃之?力?。陈宝儿感觉到身体经脉越发涨热,感觉自己肚脐下两寸左右下丹田的位置腾升起一阵特别的感受的,渐渐与萧妍注入他身体内的那?股真气有了感应,仿佛是一道涓涓细流汇入其中,两两纠缠再也分不清彼此。
两人心神交汇,仿佛进入另外一个世界,身体的经脉联成一体,共同运行一个大的周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同时睁开双眼,却似久久回不过神来。
又过了半晌,萧妍先开口道:“你的身体,有些奇怪。”
陈宝儿不明所以:“有何奇怪?”
方?才萧妍用真气助对方?运转周天,没想到却引发陈宝儿丹田内的一股真气。他习武时日尚短,按理来说不该有如此进境。而且十多年来他一直过的不好,身体有再好的天生底子,也应该消磨的十之?七、八,这几月得?了照顾,又有姚大夫这样的名医调养身体,才恢复了一些,其实还不算调理妥当。所以萧妍才会只教他一些外加拳脚和修身的剑术套路,想的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先将他身体养好,再做其他打算。
可是陈宝儿从一开始让沈璎都不看好,到后来进步神速,超过了萧妍过去的经验,特别是今夜的情景,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方?才给?他传功,萧妍本没有预料能?在初次就引动对方?体内的真气,陈宝儿的反应真是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而且他经脉虽不算宽广,却十分坚韧,第二?次她增加了内力?调动,输入了更多的真气,陈宝儿却面不改色照单全?收。若是换做旁人,没有拓展过的经脉恐怕只会感到针刺刀刮之?痛,哪里会像他这般平静,结束之?后双眼中还一副精气十足的模样。
而且最为离奇的是,就连她自己都感觉到精力?更胜从前了!
萧楼主不由震惊,这是什么天赋异禀的宝贝,居然?与人传功就能?相互增益,若是将来功力?提升,彼此间相互助益岂不更甚!
如此一来,也难怪令狐无咎会打他的主意?。只是单凭这样的体质,本是两厢得?益之?事,令狐无咎发现之?后必定喜不自胜。可为何圣女却认为令狐无咎会危及孩子的性命,不惜千里奔逃,乃至丧命也要将陈宝儿交给?陌生人抚养,此事前途未卜,未必就比让陈宝儿留在通明教要强上许多。
陈宝儿感觉微妙,感觉身体已经产生了些许变化,却又无法准确说出其中根本。
“阿妍,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萧妍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手一扬,抽开了陈宝儿的发带,如墨长发顷刻间披散下来,她眼神一黯,声音也有些沙哑:“不着急慢慢来,今夜你辛苦了,快睡吧。”
看来萧楼主做事情的时候十分专心,但一码归一码,方?才潜心专注还能?提醒陈宝儿莫要心生遐思,一转眼时过境迁,看见?美人近在咫尺,心猿意?马的速度也十分迅速。
陈宝儿尚且沉浸在初识内力?运转的玄妙境界之?中,没留神萧妍的动静,仍就是坐在原地发怔,长发散落时遮住了两三分侧脸,更显面目柔和,眉眼在幽微的光下亦是越发显得?精致深邃,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对方?的身体已经游龙般移动到他身前,萧妍伸手在他下巴上轻轻一拖,两人四目相对。一转手她又伸出手指勾动陈宝儿的发丝,忽而一笑,竟带着一丝魅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人不放,用眼神和动作强行将陈宝儿飘飞的思绪拉回。
“阿妍,我……好像有点不明白,我是不是太笨……”陈宝儿对自己的情况并?不了解,还以为自己悟性不足,只能?似是而非的隐隐有所感触。
不等他继续下去,萧妍伸出食指抵在他唇边,俯身他耳侧轻声絮语道:“怎么会呢,我的宝儿可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一定是我上辈子、上上辈子积世行善累下了千载的功德才让我此生遇上了你。”
这话听得?陈宝儿嫩脸一红:“瞎说。”
“哟,我的宝儿会骂人了。”萧妍拉长语调,尾音上扬,居然?感觉十分过瘾。
“我不曾。”陈宝儿一本正经试图解释。
见?他这模样,萧妍止不住哈哈笑出了声,将人往怀中一抱,一只胳膊勾着他的脖子,非要贴在他耳边撩拨道:“你也太可爱了,随便说说你就当真,真是让人……让人心喜不已。”
陈宝儿面皮发热,眨巴着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萧楼主没打算多说,又是一道弹指,将屋内剩下的一处灯火熄灭,反手扯下另一侧的帷幔,将两人身影彻底隔绝其中。
“看你精神这么好,应该一时半会是睡不着。”她欺身在上,虚虚压着陈宝儿的身体。对方?满脸无措的看着她,双瞳剪水,明净的像是两汪清泉。
他咬着嘴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痴痴的盯着对方?发呆。萧妍身上的竹木清香萦绕鼻端,不知不觉和甘芳的茶香混到了一起,变成了一种让他们彼此都为之?迷醉疯狂的味道。
萧妍的手轻轻按住他的胸口,指尖一挑,将领口的一字扣解开,温热的手掌一路向下,十分驾轻就熟的松开了陈宝儿的衣带,然?后落定在他的腰间,轻笑出声:“你的腰看着这么细,倒是劲韧了不少,看来没少下苦工。”说着抬手一撩,掀开衣襟一瞧,忍不住溢美赞叹道,“纤秾合度、又不失硬朗,如斯美景实在让人流连忘返。”
陈宝儿虽是坤泽,却也是男人,较之?女子更易情动。他本来初涉□□,并?不知深浅,哪里受的了萧妍上下其手又搭配着江湖人的随性言语逗弄。
不得?不说,两人虽然?都是此道新人,可萧楼主的脸皮实在是厚了不止一个层面。
原本还能?坦然?面对的陈宝儿,硬是被?对方?撩拨的面红耳赤,紧闭着双唇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自己的心就会跳出腔外。
萧妍见?他紧张,不由觉得?有趣,像儿时与同伴般玩耍半捉住了对方?身上的痒痒肉。陈宝儿痒的不行,不由得?弓身体抵抗,不知不觉身体发了一层汗,身体热的像是着了火,一直往自己的心里烧。
“别乱动。”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动手按住萧妍的手背,试图停止对方?继续作乱。
萧楼主勾唇一下,半眯着眼睛,瞥视着对方?,看起来竟有几分邪魅的魔道气质。
“怎么了,感觉自己吃亏了?”说着她坐往后退了退,豪放的摊开手往起一坐,“来吧,本楼主等你报仇。”
黑灯瞎火的其实看不大清楚,可陈宝儿仍下意?识的侧过了头。他想着,若是再继续这么下去,估计自己身睡不着了。
萧楼主十分大度,想着山不来就,自己便打定主意?送货上门,拉着对方?的手,体验了一把复仇的乐趣。
陈宝儿自然?不想和她做如此幼稚的打闹之?举,起初还想拒绝,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难以抵挡之?下居然?半推半就的配合了起来。你来我往之?间,仿佛只是两个稚龄孩童逗趣,可信香蒸腾之?下,好似酒意?上头,慢慢的分寸就没了,彼此交手也开始剑走?偏锋,越发没了正形。只是两人因为多少缺乏经验,总在来回试探,终究是节奏难以把控。时间推移之?下,两人心里都难免起了变化,犹如隔靴搔痒,始终差了些许火候,情动之?下他忍不住朝着萧妍迎了上去,在她脸上落下又快又轻的一吻。
萧楼主感觉到对方?的主动,自然?是喜不自胜,心底的旖念再也无从压制,将人堵在了方?寸之?间。
“宝儿可是情潮将至,竟是如此热情。”她轻笑一声,眼神像是带着钩子,气息裹挟着竹木清香让陈宝儿阵阵失神。
“我……不知……”他之?前不曾意?识,可眼下仔细一想才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自从上次被?化功散引发了一次“假汛”,他的身体一直没有动静。姚圣手曾经断言,陈宝儿的身体与寻常坤泽相比,有些异常,世间极少有坤泽分化数年才临潮的先例。而后又受了寒,错乱了信期,将来除非有乾元助其好好调理才能?逐渐恢复正常。
莫非是萧妍的信香,加上自己情动,引发了久久未至的潮汛!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慌,只因为过去鲜有的几次经历无一不是让他心神失守,焦灼难耐。他不想在萧妍面前露出那?般失控丢人的情状,心中不免害怕了起来。
刚才还主动配合的小坤泽,一转眼的功夫却变得?失魂落魄,仿佛是在担心着什么。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热,身上的信香也越发浓郁,更加印证了萧妍之?前的调侃。
天地良心,她刚才只是在开玩笑,可没要当真呐!萧妍有些慌了,她也没有应付坤泽潮汛的经验。
“你感觉怎么样?”
“我……”陈宝儿咬了咬嘴唇,感觉有些难以启齿。他的身体明明无限渴望,却又害怕自己这番模样被?萧妍看在眼里。
他忍了又忍,眼角都红了,努力?压抑克制着坤泽天性不肯松懈半分,却终究是徒劳无功,不过是几个喘息的功夫全?身上下就覆上了一层薄汗,人也像是虚脱般彻底失了力?气。
恍惚间感觉有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柔的声线在他耳边回想:“别怕,有我呢。”
她说得?肯定,可心里却并?非如此自信。因为她毕竟是一个二?十过半才开荤的晚熟乾元,毕竟是一个先天有损,经脉都无法和真正乾元一样的家伙。萧楼主心中忐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不确信自己的能?力?,担心自己是成为让人失望的那?一个。
不管了,硬着头皮来吧,想自己这样的武林高手,怎可在这种事情上退却认输呢。
陈宝儿双眸失焦,几乎已经分辨不出周围所有动静,但他却偏偏能?感受到萧妍与他近在咫尺,却像是有些迟疑。他心里难过,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看着他软弱又无力?的模样,萧妍会失望么……
就在他满心迷惘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额间被?人落下轻轻一吻,温柔的不可思议,又带着无比的珍重。萧妍身上的味道清新又迷醉,将他带入一个更深的幻境。他身体仿佛跌落深渊,在泥泞的□□中不断下降,迷茫中有人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像是要把他从沼泽中拯救出来,又仿佛是要与他一道共赴沉沦。
“别怕,我在这里。”耳边的呢喃,缠绵不休,陈宝儿不知道从哪里积攒了力?气,狠狠的回抱住萧妍的腰背。
“我不怕,有你陪我……我就不怕……”
三日后,沈璎看着萧妍一脸春风得?意?走?出房间,脸上的戏谑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我说楼主大人,眼看着他们就要合伙在一起对付你了,您还有心思风花雪月,房门一闭就是三天!要不是每日还传膳,我给?您递餐盒的时候还有幸能?见?上您一眼,我特么都快以为你早就金蝉脱壳,准备把烂摊子一撂,和陈侍君一起私奔了呢。”
面对手下的挖苦,萧楼主毫不介意?,心情之?愉快可见?一斑。
“谁让你这么称呼他的?”
沈璎莫名其妙:“不是向来如此么,是你不让我叫他名字,还说那?样太过亲近不成体统。”
萧楼主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嘱咐下去,暂时先称呼他为公子。还有就是传信给?你叔叔,让他替我好好筹备。”
沈璎不解其意?:“筹备什么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难不成您还要过寿!”
萧妍白了对方?一眼,对心腹手下不能?及时会意?表示不满:“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婚事。”
沈璎大惊:“楼主,你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儿绝情啊!这刚和陈侍……公子标记上,您就要另取正君,这未免有些……有些……”
替陈宝儿打抱不平的沈璎还没说下去,就被?萧楼主极具气势的“凶煞”眼神儿给?震慑住了。
“呃……我的意?思是说这样不大好吧。”
萧妍露齿一笑,唇齿间迸发出冷冷寒光,乍一看居然?有些狰狞。
“我是说我和宝儿的婚事,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个不长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看来是年纪大了缺乏人管教,记得?写?信的时候顺便问问自己的婚事。”
说完这些,萧妍转身钻回房间,独留沈璎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请看,被查违禁的部分是女主给男主传功。肚脐下两寸的地方是丹田。我知道这章长很难看完,但是这里是传功不是不和谐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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