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妍眼神一冷,突然间屈指成爪,一把卡在了薛采喉间。锁在薛采身上镣铐的铁链伴随着他的挣扎哗哗作响,引起了好大一番动静,然而却没有半个人赶出来看热闹。
任凭薛采如何?抗拒扭动也是无济于事,他渐渐的失了力?气不再?奋力?挣扎。虽然他身上有毒,较之往常虚弱,可萧妍表现出来的力?量却是绝对的压制,仅凭这一手就让人心有余悸,与那日在山中偷袭时可谓截然不同。
薛采心头涌起慌乱,原来自己是托大了。这?萧妍不愧是烟雨楼主,竟是奸猾的很,前两次交锋居然都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这?一下萧妍用了真力?,薛采哪怕极力?克制想要维持体面,也不过片刻就被她掐的满脸通红,直翻白眼儿。
“既然想活就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你有什么价值,最好给我一次性倒干净了,我这?个人可没有多少耐性。”
说完她一松手,薛采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骨头,瘫软着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气喘连连,稍微缓过一口气又难受的咳嗽了起来。他脸上露出逞强的苦笑,眼底却顿时收起了锋芒。
很好,看样子是个能屈能伸的。跟那些被洗脑成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完成任务的人间杀器不大一样,的确是个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十分尊贵的奇葩杀手。
萧妍终于表现出了一点耐性,站在薛采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薛采缓了好一阵,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冷酷的萧妍,他眼中不自觉露出一丝小心翼翼。
“楼主,我是什么身份,我想你已经猜到了。至于你的身世我其实也能够大概了解。”
萧妍眉峰一样,面上露出警惕的表情,眼底更是浮现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薛采余光瞥见萧妍的手暗中紧紧了拳头,更是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见?对方脸上露出瘆人的冷笑,薛采连忙开?口解释,生怕自己继续卖关子下去,萧楼主的那双手恐怕就要直接掰断自己的脖子。
“楼主不必担心,您的身世我早有猜测,可若是有心早就能将消息传回修罗道,也不至于等到今日。”
萧妍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的耐心有限,建议你最好废话少说。”
薛采知道对方是在试探自己,但凡若是再露出一丝可疑,就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遂不忙着辩解否认,而是实事求是道:“一年前恰逢沈护法为楼主选妾,我本是修罗道暗香一脉出身的杀手,正好合适这?个身份。于是应此前来恰好得中,就这样入了广陵别庄。我的目的,其实和三年前一样,为的不是楼主你的身世。换句话说,在通明教的耳目中,你依旧是萧老楼主收养的孤女。”
自古杀手门道众多,偷袭、下毒、用计,本就是偏门邪道,没有正派武林那般讲究,正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而隶属通明圣教的修罗道其门下的暗香一脉,搜罗的正是各种颜色正好的男男女女,除了各类刺杀功夫,还专门研习魅道,是个将美人计用的神乎其技的杀手流派。
薛采正是出身此道,而暗香一门的门主正是前些日子与萧妍打过照面的“紫罗刹”。
三年前绿水江中遇刺,萧妍的行踪只有楼中核心知晓,却莫名遭到泄露,被修罗道杀手围杀江面。双拳难敌四手,一番车轮战下来,萧妍逐渐体力?不支,明明放出了信号,却迟迟等不来楼中的驰援。
生死就在一念之间,若是继续瞻前顾后恐怕会连骨头都被人砍成渣子。于是萧妍假意不敌,置之死地而后生。紫罗刹以为她内力?空耗殆尽,本想自己拔个头筹,结果?没想到萧妍生受刀斧加身的剧痛,毫无退避与她全力一搏,一招将紫罗刹打伤,自己则是趁乱假作不支遁入江中。至于佩剑岁河,以免负担只能无奈丢弃,仓惶可见一斑。
萧妍下巴微微向上一抬,用落下的余光乜斜地看着薛采:“你是暗香?”她眼神中露出一丝轻蔑,“区区一名以色惑人的杀手,你凭什么让我觉得你有用呢。”
薛采对萧妍轻蔑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坐直了身子,抬手撤向自己肩头的布料。手臂的动作带动镣铐又一次哗哗作响,萧妍神色一凛,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要再?自己面前宽衣解带。她下意识扭头一避,刚转过去又生出一丝警惕,担心对方见无法说服自己,于是耍一手声东击西的把戏,想要引开?自己的注意好金蝉脱壳。
于是她又急忙回过头去,恰好看见?薛采果?真将衣领向?下一拉,毫不客气的露出了半边肩膀。
居然是真脱!这?小子暗香干久了,养成的什么臭毛病,萧妍萧楼主像是那种会被美人计迷惑的人吗!
见?对方不仅露出膀子,还腰身一扭想要动作,萧妍下意识的以为对方又要作妖。只听铮然一生,岁河出鞘,薛采直觉眼前水光一闪,脖颈间便是一凉。他连忙有手中镣铐格挡,金铁交击铿锵作响。
“你这?是做什么!”薛采大声惊呼,感觉对方的剑锋已经擦破了自己颈间的油皮,好在对方的手还算稳,没有更近一步的打算,否则就凭萧妍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哪里是他手中镣铐抵挡的住的。薛采憋了一口气,又松了下来,看来小命是暂时保住了。只是传来的刺痛仍旧让他心有余悸。
“少耍花样,你们暗香那一套,你姑奶奶我吃不下。”萧妍森然开口,警告意味分外的明显。
薛采被对方这一下弄的哭笑不得,长吁一口气道:“楼主,您可真有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微微侧过身,露出后背肩胛一处墨青色的翎羽刺青。
萧妍看了一眼,觉得着刺青的形状似乎有些眼熟。
薛采:“传闻历代通明教主身上都会有这?种翎羽胎记,乃是天赋神恩的印证。每三年一度,令狐无咎都会甄选教?中精英,钦点赐下所谓的神印刺青,纹在身体不同的位置,而我便是其中一人。”
萧妍沉着脸,想她母亲的手臂上也有一块与翎羽刺青大小相若的疤痕,大概是当年为了去除痕迹,干脆狠心的削掉了一层肉。
原来修罗道的杀手因为通明圣教对外的杀器,杀手殒命者不计其数,若是人人身上留下标记很可能惹上麻烦。故而修罗道的杀手除非及其受到重用,已经做到了像紫罗刹那样的门主位置,由她出手,已经无须避讳暴露身份。抑或是脱离了修罗道进入圣教核心,才有机会被纹上翎羽刺青。薛采身上有这?个东西,说明他在通明圣教中地位不低,指不定还颇受重用。
通明圣教几次三番找自己的麻烦,先是派出高手劫杀不成,又转而潜伏后院伺机而动,也不知究竟是为哪般呢。莫非自己是莫非令狐无咎知道自己是水无痕的女儿,所以要赶尽杀绝。可听薛采的口气,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份。
想到这里,萧妍眸光越发?阴冷。想她自幼便被萧景行庇护在烟雨楼长大,甚至未从父姓,就是为了隐藏自己是通明圣教之后的身份。
当年令狐无咎的徒弟水无痕与当时游历云川的江湖侠客李重之一见?倾心。为了摆脱教主令狐无咎的控制,两人一道私奔到了江南投奔李重之的结义兄弟萧景行。
只是通明圣教中人,除却教主与圣女,都需要在入教时种下摧心蛊以示投名,终身不得背叛,水无痕虽为教?主亲传也未能幸免。好在她与圣女亲厚,对方为水无痕偷出了她身上摧心蛊对应的母蛊,让她远离后免于毒发?。只是摧心蛊仍旧无法从水无痕的身体中取出,这?也导致萧妍出生后身上留有蛊虫的余毒,让她自幼比常人孱弱。
这?对父母在生下萧妍之后,就开始携手游历,仿佛完全忘记了他们还有一个先天不足的女儿。及至水无痕的“魔教?”身份败露,两人拔刀相向最终同归于尽,萧妍都没有见?上这?对亲生父母几回。
好在萧景行对她视如己出、精心教?养,甚至将自己早年寻获有洗经伐脉、化解百毒之称的“洗髓珠”相赠,这?才使得萧妍筋骨日壮,走上了武学之途。
萧妍打从内心不肯承认自己的生身父母,一直崇拜萧景行并暗戳戳的把人当成自己的亲爹。奈何?萧景行却只肯做她义父,不肯替自己的结义兄弟越俎代庖冒认宗亲。至于为何让萧妍姓萧而不姓李,不是为了让她将来传承自家香火,而是因为通明圣教行事乖戾,尤其是教主令狐无咎残忍无情,凡事喜欢赶尽杀绝。
萧景行担心对方发现萧妍的身世,惹上麻烦,才对外宣布萧妍是因为自己自己膝下无子收养的义女。为此,萧景行还刻意叮嘱萧妍将来若是能独当一面,势必要让子女还宗,重新姓李,为她那不负责的亲爹传宗接代。
别说当时萧妍还没有分化,觉得萧景行的话太过扯淡,就说后来一朝分化成了少见?的女乾元,也因为曾经的父母只顾双宿双栖完全将自己视为累赘而失望不已。本以为他们爱的有多么天崩地裂,结果?东窗事发?竟然互相捅刀弄了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可见乾坤之间的情爱何等的自私且浅薄,无非是难以抗拒天性使然,到头来的结果?实在是让人感到唏嘘乏味。
这?件事对萧妍来说堪称人生阴影,导致她很长时间都对情爱一途都避之不及。
然而她向来隐藏的身份,却在薛采口中隐约提及。听他的口气,似乎知道什么内情。可是对方的年纪看上去与自己不相上下,总不可能是母亲的故人吧。
萧妍:“中原与云川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令狐无咎近些年却屡次招惹于我,这?一回甚至还插手中原武林,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薛采:“当年他用亲子炮制楼了个血肉药引,没想到却那孩子在出逃过程中病逝了,这?些年一直找不到替代之物。他修习的内力?心法极为暴戾,突破之时极有可能爆体而亡。就在三年前,他得到消息,上一任烟雨楼主萧景行中手有一样宝物,能够让人突破限制,锻体重生。那样宝贝在萧景行身陨之后,落在楼萧楼主你的手中,于是令狐无咎才会派人劫杀,意图谋得那样宝物。”
对方说了老半天的铺垫,才终于说道了点子上,萧妍表示很不满意:“强夺不成,于是派你前来智取了。”
薛采:“云川与这里远隔千里,通明教的势力远远无法抵达中原,若不是因为得知了你的下落,他又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最后一击不成,反倒打草惊蛇,再?没有下手的机会。当初我来的时候,本想着先将宝物偷回,换取我身上的摧心母蛊。没想到楼主你如此谨慎,令人毫无趁手之机。”
萧妍:“既然你的目的是母蛊,可那东西握在令狐无咎的手上,相当于拿住了你的命门。你和我恨他,我又如何?相信你的投诚。”
薛采:“因为我知道,你就是令狐无咎亲传弟子水无痕女儿,你虽然没有被种下摧心蛊,但是水无痕身上的蛊虫无法取出,她的孩子身上有残留的摧心蛊毒。而你却能活到现在,一定有解除蛊毒的方法。”
萧妍目光一沉,盯着薛采瞧了一阵,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笑意:“水无痕是谁。”
薛采:“楼主不必急于否认,且听我先说一段往事。”
原来在薛采年幼时被卖入通明教,原本是要充入修罗道做杀手培养。此一去原本是生死难料,恰好圣女路过将他将他救下。彼时圣女之子年满周岁,正是学步学语的时候。她便借口要找一名年岁不大的孩童在幼子身边充当玩伴,便选中了薛采。
薛采:“我在圣女身边待了四年,她待我极为亲厚,在我心中更胜于生我的母亲。当年圣女出逃,曾经想要带我一起走,可是我知道她是没办法带着两个孩子一起逃的,于是我选择楼留下。后来我重入修罗道,顶着十年腥风血雨,终于踏破杀生道,入了令狐无咎这老匹夫的眼,好在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萧妍:“我看你混的不错,说到底还要感谢你们令狐教?主对你青眼有加,不计前嫌的放手提拔。如今你怎么反倒要恩将仇报了?”
薛采目光一冷,迸发出沉沉恨意:“正所谓虎毒不食子,令狐无咎居然能对亲生儿子下此狠手,用他人血肉为自己练功筑基,真可谓是人面兽心的当世?“典范”。这?种人难道不该得而诛之?
他的妻子尚且对他避如蛇蝎,甘愿放弃一切奔赴千里只为从他手中逃命。只可惜此人阴毒残忍,手下从无漏网之余。哪怕对方贵为教中圣女,还是为他诞下孩儿的妻子,也得不到半分顾及怜悯,最后被他亲手诛杀,弃之荒野,尸骨无存。
我不过是他手中棋子,谈得上什么提拔青睐,继续下去迟早也是送命。”
萧妍:“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会相信一个毛头小子为了给一个死了十多年的女人报仇,忍辱负重到现在?而且你这?么怕死,两次偷袭都是以保命为先,看上去可不像是那么重情重义的性子。”
薛采:“正是因为我贪生怕死,所以更痛恨将我的性命玩弄掌心的令狐无咎。我要他死,不仅仅是为了圣女报仇,同样也是为了我自己。”
萧妍:“即便如此,我为何又要帮你。令狐无咎觊觎我义父留给我的宝贝,也要看他有没有本事来拿。”
薛采:“你母亲水无痕当年之所以能够离开通明教,正是因为有圣女暗中相助。她们两人一直暗中留有联系,故而知道水无痕的夫君乃是名满天下的烟雨楼主义兄,他们夫妻正是受到了烟雨楼庇护。圣女当年出逃正是去投奔水无痕,也正是因此无意中暴露了你母亲的行踪。难道你不知道,令狐无咎的手上也背着你父母双亲的血债么。”
听到这话,像是触碰到萧妍内心的隐痛,那迷障一般萦绕在往事之上的重重暮霭,却被薛采的一袭真假莫辨的话一股脑吹散。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走走剧情。是不是很枯燥鸭……
明天周六了,我休息一天,后天再更新吧。今天这一章真是太难码了,但是又不得不写,为难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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