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儿站在外面,听着屋内不时传来的淋漓水声,感觉自己恍恍惚惚好像是在做梦。
记忆中的自己从来没有上过学堂,但奇怪的事,自打他能记事起,就知道千字文弟子规这?些开蒙之学。虽然拿不稳笔,却能够识文断字。父母曾和他说过,五六岁上的?时候他曾发过一次高热,自那之后幼年的记忆就十分模糊,直至上大便彻底记不清了。关于自己识字的?事,家中含糊其辞,只说他小时候贪玩常跑去村中大姓的?族学附近玩耍,或许是族学先生授课时无意间偷师而来的。
过去陈宝儿对此没有怀疑,自他来到烟雨楼,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年幼时还有这?项本领。这?几个月中闲暇时他也会读读书,谈不上有学问,却好歹懂的?什么是礼义廉耻非礼勿视。
眼下他站在隔间之外,与萧妍隔着屏风唯有几步之遥。换作过去他本该避嫌,可现如今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往白玉屏风上瞟。
白玉屏风在烛光照射之下,竟然显现出几分通透,跃动的影子投射其上,伴随着影影绰绰的?半解春光,扰乱了陈宝儿的心。
那一段黑影恰好投射着萧妍紧靠在桶沿上光裸的肩膀,虽只是一截,却也能看出线条流畅而平直。人影的?长发高高?挽起,修长的脖颈时而高?扬时而低垂,伴随着阵阵水珠荡漾的?波动声,一阵阵若有似无的?竹木香,无时无刻,无孔不入……
陈宝儿有些发?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这?样的气氛之下,就连陈宝儿都感觉到不大对劲,萧妍那边自然更不必说。
萧楼主感觉自己根本就是在作死,这?种美人近在咫尺看得见摸不着的?痛苦,实在是令人煎熬难耐。
早知道会这?么磨人,自己刚才就不逗他了。
萧妍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腹往下的?某个部位,无奈的?摇头叹气。
看来只有等洗澡水彻底凉下来,才能冷静冷静了。
哎!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妍抱着这?样的心思,泡的时间不知不觉就长了。一开始还?能听到阵阵水声,渐渐的?没有了半点动静。
她白日里花费了不少体力,如今热水一泡,既解乏又犯困。加之刻意压制自己浮躁的?心思,不停的?在脑中默念清心的?口诀。
一来二去心是静了些许,人也靠着浴桶睡着了。
陈宝儿等了半天,却发现萧妍在里面彻底没了声息,于是便轻轻唤了一声,却根本无人答应。
里头的动静停了许久,连屏壁上的?影子也是一动不动。
莫非出了什么事?
陈宝儿先前就猜想萧妍受了伤,现在对方悄无声息没了动静,心中更是担忧。
他踌躇着来回踱了几个来回,终究是放心不下,一咬牙一闭眼,硬着头皮步入内室。
“楼主!”
见萧妍身体软绵绵的靠着浴桶,头颅歪向一侧,脖子与肩膀拉开的?角度看上去有些瘆人。陈宝儿顿时慌了,再也顾不上许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
陈宝儿慌乱中伸手搭住对方的肩膀,急切的?推了推。
“楼主,你怎么了!”
烛光之下,萧妍的?眉毛轻轻一动,一只眼睛拉开一条缝,却又很快闭上。
“楼主?!”陈宝儿见对方毫无反应,顿时吓得不轻,却对此状况完全无计可施。
“楼主,我这?就去叫人来!”
虽然对方闭着眼,陈宝儿仍旧下意识的?交代了一句。他松开手,转身准备离开,结果没等走出两步就听得身后一阵水声传来。
他回头一瞧,竟是“昏迷不醒”的?萧妍软弱无力的?整个人滑入水底。他连忙跑回去伸双臂将人架起,将萧妍的?人拖出水面。
这?样不行,萧妍此时毫无知觉,万一自己离开时再次滑入水底,溺毙了该如何是好。到时候别说萧楼主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恐怕自己的?小命也终将不保。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将人从水里弄出来再说。
萧妍是个身量与他相若的女乾元,看上去穿衣显瘦,但常年习武身体精悍,分量着实不轻。陈宝儿自觉是个男儿身,全力以赴抱起个把女人应该不在话下。若是换在平时倒是不难,只是此时萧妍泡在水里滑不溜手,况且他也根本不好在对方身上随意乱摸,因?而显得十分难办,几乎成了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陈宝儿折腾了半晌,弄的?自己一身湿,却仍旧是没办法成功将萧楼主从浴桶里成功解救。
而之前睡着,而后装晕的?萧楼主此时被陈宝儿又拉又抱,受得刺激着实不小,终于是装不下去。
只见她眉头一拧,“幽幽醒转”,撑起眼皮强作虚弱的模样,陈宝儿见状连忙松手,将身体被他提起两寸的萧楼主重新扔了回去。
萧妍不小心被激起的水花呛了一下,扎扎实实喝了一口自己的?洗澡水。
“咳咳咳!”
萧楼主咳的撕心裂肺,陈侍君吓的?心惊胆颤。
“楼主您没事吧?”
萧妍一时说不出话,只能举起手颤颤巍巍的?晃了晃,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陈侍君似乎不大相信:“我还?是去叫大夫来瞧瞧吧。”
萧妍连忙摆手,动作立马比之前利落了许多。
“不必,不必,我没事,真的?是一点事也没有,不用叫其他人来。”这?样是把人叫来,发?现她装病骗自己的?小侍君,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陈宝儿见她呼吸似有不畅,却一脸强忍的?模样,不由得十分担心。
“楼主不可讳疾忌医啊。”陈宝儿苦口婆心开口相劝。
“宝儿说笑了,我自己的?身体还?能不知道么,不过是扭伤了胳膊,自己正一正就好,哪里需要麻烦大夫,更何况这三更半夜的?,何苦扰人清梦。”
萧妍说的信誓旦旦,脸上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完全恢复,陈宝儿只能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方才情急之下尚且不太明显,可此时此刻陈宝儿真面着萧妍,突然感觉到一阵阵强烈的?不自在。
特别是刚才他还?试图将人从水中捞起,少不得有些难以避免的?肌肤之亲。
“楼主,我……那我先出去了。”
萧妍看着他飞快红透的脸,还?有无处安放的眼神,忍不住轻笑出声。
“刚才你可是对我又搂又抱的,怎么现在这么不好意思?我们家宝儿,面皮怎么这?么薄。”萧妍嘴上开着玩笑,还?嫌不过瘾,看见陈宝儿面色发窘,更是十分手欠的?抬掌一撩,一串水滴顺着萧妍的?指尖飞洒出去,正好落在陈宝儿脸上,他像是受到了惊吓,猛然后退低着头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听脚步声他人并未走远,依旧躲在外间候着,怕是还在尽忠职守的?听候楼主差遣。
萧妍忍俊不禁,感觉心中一阵畅快,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拎起布巾随便的擦了擦,披衣而出。
陈宝儿再见她时,萧妍长发披落,夜色下亦是光滑柔顺,恰如丝缎。烛光和散落的发?丝模糊了萧妍的?原本略显冷硬的?线条,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了不少。她的瞳仁烛火映照下璀璨如星,所有的?光满汇聚之下映照的却是陈宝儿自己的?脸。
陈宝儿有些难为情,看着萧妍衣着单薄的?靠近,不由想到之前非礼勿视的?种种画面。
“楼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萧妍与他面对面站定,神色宁静的?看着他,一转眼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不正经。
“宝儿,今晚你可不可以留下。”
陈宝儿瞪大了双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楼主……可是要人值夜?”
萧妍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让你陪着我。”
陈宝儿惊的?合不拢嘴,一颗心更是突突跳的飞快。
“可是我……”陈宝儿一时语塞,他明白没有什么可是,自己的?身份本来就是萧妍身边的?暖床之人,只是这些日子萧妍对他十分守礼,日子久了他竟是忘了。
萧妍:“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对你做些什么,只是我今日受了些内伤,身上有些不舒服,如果能有坤泽信香安抚一二,或许能好受些。”
陈宝儿向来只听说过坤泽潮汛需要乾元安抚,这?反过来的说法,他是闻所未闻,莫非是自己见识浅了?
萧妍见他不信,却没有直接出口回绝,遂趁热打铁的?解释道:“其实我自幼便有亏损,后来虽有良药宝物内外相辅,逐渐调理了过来,可还是伤了根基,留了隐患,成了无法根除的痼疾沉疴。每每发作时都会真气紊乱,乃至于经脉倒逆,着实是苦不堪言呐。”
陈宝儿心中疑惑:自己又不是灵丹妙药,难不成还?能为她治病。
萧妍继续道:“其实这?些暗伤痼疾原本并不算什么,只是时时烦扰了些。乾元身体强健,时间久了本该能不药而愈。只是可惜啊……”
她说到了一半居然卖起了关子,而一旁的?陈宝儿虽然事不关己,却生生被对方勾了好奇。
“可惜什么?”
“可惜当年我在尚在母体之中,便受蛊毒所苦,乃至于后来侥幸分化成了乾元也比寻常乾元有些先天不足之处。”
陈宝儿眨了眨眼,不由会想起萧妍明日练功,和他唯二仅见她对人刀兵相向的?对决。刚猛又无敌的?萧楼主,身体的?真实状况当真如她所言吗,这?与自己的?信香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人都说除非能找到与我契合的?坤泽与我相伴结契,方有可能改善我体质的不足。否则终其一生,都只能是这样随时发病的?病秧子罢了。”说到这里,萧妍适时的以拳掩唇,接连咳嗽了好几声,身体力行的?证明自己所言的?真实性。
最后不忘撸起袖子露出手腕,可怜兮兮的加上一句:“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说句实在话,陈宝儿是不太信的?。可若是对方执意要自己留下,他又如何拒绝的?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个急性子,几篇文都说开头就被吃了,这篇真是忍了好久了,现在我想让楼主把宝儿吃掉,大家觉得这样是否操之过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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