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萧妍津津有味的盯着陈宝儿吃菜,陈宝儿在对方灼灼目光的洗礼之下,被对方一双招子盯的头皮发麻。
七八种精美菜肴在碗中堆作一团,任它们在盘中装饰的如何精巧,原本的滋味又有多么令人回味无穷。此时在陈宝儿碗中无一不变的难以言述、奇形怪状。
酸甜五味都融合到了一起,也不知道尝起来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陈宝儿面不改色一一吃下,感觉这一碗下去自己顿时有些发撑。
萧妍不是个讲究的人,连带着自己干出来的关心照顾之举也是殷切有余却极不靠谱。偏偏她毫无自知,还以为自己干的漂亮还不突兀,循序渐进的化解了陈宝儿的紧张不安,甚至很快就要将他心?中的疏离一招瓦解。
“楼主,请用吧。”
陈宝儿抬起头,抿了抿嘴,放下筷子,急迫的想要缓一缓。
萧妍:“怎么样,好吃吗,最喜欢哪个?”
陈宝儿以为对方再问自己推荐那一道?菜,凝眉思索了一阵,犹豫道?:“楼主吃鱼吧,鱼不错。”
至少这鱼是最先?尝的,还能吃出是鱼的味道。鱼肉鲜嫩,几乎尝不出腥气,的确是新鲜肥美的好鱼。
萧妍举起筷子,朝着鱼头腮盖之下轻轻一捅,顿时鱼头解体,露出一块指甲盖大小,形如蒜瓣的嫩肉。萧妍夹起这块鱼身上独二的“脸蛋儿”肉,朝汤汁中浸了浸,紧跟着再次落入陈宝儿的碗中。
“试试。”
陈宝儿越发诧异,心?说萧妍是不是今日吃错药了,否则行为举止怎么处处透着一番诡异,连带着他自己都心绪起伏难安。
“楼主你自己怎么不吃?”
陈宝儿感觉萧妍似乎在观望着自己,难道还在观察时效,担心?万一有人暗算,下的药药效不能即时么。
萧妍见?陈宝儿“关心”自己,轻声一笑,终于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发现陈宝儿不怎么动筷子,以为他仍是拘谨,于是又连夹带舀的给?他弄了一大碗。
陈宝儿盯着碗中食物,感觉胃里一阵发顶。他不由怀疑萧妍是不是故意的,此刻变着法子惩罚他今日的懈怠失职。
萧妍还不忘在一旁循循善诱:“宝儿,这些都是他们最拿手的,你要多吃些。”她将陈宝儿再次打量一番,“你也太瘦了,就跟纸片儿似的。以后出门一定得将你捉牢了,否则就怕一阵风起,你就要被卷走了。”
陈宝儿心情复杂,无言以对,彻底弄不清萧妍究竟在想些什么。瞧着对方一脸认真,半点不似玩笑,他心?中竟是莫名变得忐忑,总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怪异,烘的他心?里发热,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失了分?寸。这种感觉焦灼又难耐,仿佛自己的身体稍微动一动都显得极不自在。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回应,只能硬着头皮默默低头将碗里的杂烩吃了下去。
眼看着萧楼主就要给?陈宝儿再整上第三碗,默默承受的陈侍君极有可能会因此失控反胃,就在这节骨眼上,厅外新来的一桌客人的高谈阔论,适时的将陷入两难的陈宝儿解救了出来。
“诸位可听说了陆总镖头将在寿宴上金盆洗手?,将长风镖局的一应事务全权交托给?独女陆婉凝以及女婿孙涛。”
说话之人嗓音粗豪敞亮,中间隔着两桌的距离,却一字不差的传入了雅间。
萧妍听闻这话?,眼珠子微微一转,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陈宝儿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挂屏外的客人的对话陆续传来,其内容正是在讨论着长风镖局的家事。
陆长风此人早年虽然只是个走南闯北的镖头,但不知因何缘故与烟雨楼楼主萧景行有过一段交情,甚至在萧老楼主的帮助之下成功在临安站稳脚跟。
此人风评不错,为人豪爽,曾有仗义疏财的美名,也因此结交了一批江湖友人,每每外出行镖,常常受到友人照应,几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由此可见是个外粗内细,八面玲珑的人物。长风镖局的生意也因而?蒸蒸日上,发展到如今俨然已经自成一股不容小觑的江湖势力。
陆长风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唯一值得遗憾的便是陆总镖头子息艰难。他连续娶了七八房妻妾也没能生出孩子,眼看着自己一手?闯下的事业后继无人,抑或是将要落入旁人之手?。
可就在大约三年之前,陆长风却突然认回了一女,名曰陆婉凝。对外宣称是自己早年荒唐,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儿。
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实在太过凑巧,可谓是疑点重重?,可陆长风本人倒是毫不在乎外头的风言风语。对陆婉凝十?分?疼爱信任,据说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听说这陆家小姐生的天姿国色,自从被陆家寻回,就一直养在深闺。陆总镖头甚至不忍让女儿外嫁,竟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替陆婉凝招赘了一门上门夫婿。”
陈宝儿听到这里,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萧妍眼神微动,提起茶壶给?陈宝儿倒上了一杯。
陈宝儿抬起头看着萧妍,突然有些意识到今日的楼主实在是过于热情,对着自己这个小小的侍如此照顾,不禁让人感到惴惴不安。
“这是今年的春茶,云翠毛峰,气味清香幽淡入口回甘,在临安算是难得了。”
陈宝儿受宠若惊的捧着茶盏,见?杯中色泽可人的嫩黄绿色茶汤清澈透亮,散发出的气味清香扑鼻,陈宝儿虽然不懂,却能预感出其中价值怕是不菲。
大厅中的客人仍在高谈阔论,言语之中不乏戏谑之词。甚至开始恶意揣测陆婉凝未必就是陆长风的亲女,她样貌娇媚据说世间罕有,哪里会是陆长风那等粗豪的江湖莽汉能够生出来的。至于那上门女婿,恐怕就是个掩人耳目的工具。
其中一人信誓旦旦,说是家中有亲眷在长风镖局后院中掌管内务,说是陆婉凝名以上是陆长风寻回的女儿,实际上却是他之前在外搜罗的外室美人。陆长风被陆婉凝迷的神魂颠倒,又自知子嗣无望,故而?一招偷龙转凤明面上给?陆婉凝安排了个新身份,又将家中的妾室遣散,好让她将来有机会掌管自己的家业。
此事听来荒谬,但架不住说这话?的人言之凿凿、信誓旦旦。一时之间外头那一席在座的人都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江湖豪客,竟是有了晚节不保的征兆啊,此等异事当真令人惊诧莫名。
无论这小道消息是真是假,几日之后寿辰一过,这横空出世的陆家独女陆婉凝将会是最大的赢家。从一介来历不明的弱质孤女,摇身一变成为长风镖局实际的掌权之人。
有意思……萧妍眼中神光内敛,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来吃餐饭,还能听到如此有趣的闲话来。
三日后,长风镖局大宴宾客。萧妍辈分?不高,身份在江南武林倒是首屈一指,自然是陆长风的坐上之宾。
陈宝儿这几日一直跟着萧妍,在烟雨楼中上上下下都混了个眼熟。不少人猜测他与萧妍的关系,一时间竟也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之一。
今日陈宝儿依旧跟着萧妍,一路上竟有不少人主动与他打招呼。他虽然算不得武林人士,俨然已经有了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身份。
陆长风好友众多,偌大的厅院布置的满满当当,镖局中没有差事的趟子手?们一并陆家的奴仆在人群中穿流不止,忙的是不可开交。
萧妍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干等着上菜开席,脸上的敷衍之色过于明显,就连随侍在旁的陈宝儿都看出来萧妍对宴会上的寿星不怎么感冒。他心?中疑惑,既然如此不喜,她为何非要千里迢迢亲身赶来呢。
陆长风十?分?热情,做派也足够大气。不仅安排了好酒好菜,席间还请来了歌舞伶人助兴。
酒过三巡之后,陆长风突然面向众人端杯而起:“诸位好友今日前来捧场,陆某当真是三生有幸。”
只见他红光满面,难言激动,神色间隐隐透出醉意。陆长风杯盏高举,朝着在场众人敬酒。众人纷纷举杯与他遥遥相应,祝贺之词不绝于耳。
萧妍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与其他人一口见底的举动大相径庭。她身后的陈宝儿的都忍不住为萧妍感到一阵操心?:楼主此举是不是气盛了些,那陆总镖头的眼睛已经往这边瞟了好几回了。
就在这个当口上,陆宅的家仆们忽然纷纷退站两侧,人群中硬生生分?出一条道来。只见一名轻纱遮面的窈窕女子,仙姿款款步向人前。
那女子虽然只在外露出一双眼,可单凭那一双眼眸已经是风华绝代,举手投足之间更是一派仪态万方。
她腰肢纤细,身穿鹅黄色的绢纱齐腰裙,腰系宫绦,两端垂下的流苏随着美人步履摇曳而动,与她柔软的身段相得益彰。
陈宝儿看着蒙面美人止不住发呆,总觉得这等夺人的柔媚之态竟然令他感觉到一阵熟悉,仿佛那女子的行止仪态曾在那里见?过。
萧妍双眼一眯,忍不住频频侧目。
美人娇娇袅袅,一副弱不自盛的模样,可萧妍却看的清清楚楚,对方如扶风弱柳般穿堂入室,实际上每一步都是暗藏玄机,轻盈的仿佛能踏叶而行。
“这是谁啊?难不成是陆大侠特意邀来的献艺名伶。”
“如此婀娜曼妙,这临安城中醉仙楼的娇杏姑娘怕是也不及半分?吧。”
在场众人无一不被眼前半遮半掩的美人艳色所迷,三两并头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萧妍冷冷一晒,侧头问向陈宝儿:“怎么搞了半天也不见?陆家的女婿孙涛出场呢。”
陈宝儿一脸莫名其妙,心?想着:你问我何必呢,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下,陆长风红光满面的拉着面覆轻纱的美人,向众人引荐。
“这位便是老夫的独女陆婉凝,今日之后,长风镖局就交到凝儿与涛儿手中了。”
陆婉凝朝陆长风行了个福礼,面纱轻轻一动,声如出谷黄莺:“女儿定然不负爹爹厚望。”
陆长风满怀欣慰的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涛儿人在何处,怎么不见?他来啊。”说到这里,他神情一变,似是有些不快。
陆婉凝柔声道:“阿爹,夫君身体似有不适,便由婉凝相代吧。”
这位外人口中的上门女婿,实际上是陆长风手?把手?教出来的亲信弟子。在陆婉凝出现之前,原本陆长风就有收孙涛为义子的打算,一直将其作为继承人培养。后来寻回了女儿,便水顺推舟的为两人定下了亲事。
听得对方因身体有恙,在如此关键的日子不能出席,陆长风心?中既有不快又有些担心?。
陆长风大约是担心?面子上挂不住,并没有多问,只是按照原计划掏出了长风镖局的印信,当着众人的面,以示声明:
“陆某操劳半生,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今日趁此机会,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就此将长风镖局的信物交托给?女儿女婿。还望将来诸位能够多多提点这对年轻的后辈,在此老朽敬大家一杯。”
陆婉凝亲自为陆长风将杯中斟满,就在他正准备将杯中之酒先?干为敬的时候,忽而被一人出声打断。
已经有了三四分?醉意的陆长风定睛一看,发现出言打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人在现场却一直游离物外的烟雨楼主——萧妍。
陆长风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目光一闪竟是有些心?虚。
自己向烟雨楼递的帖子明明邀请的是坐镇临安的左护法江衍,没曾想久居广陵乡间的萧妍居然回转临安亲自到场。
当年陆长风深受萧景行的恩惠,却在对方出事的时候没有及时驰援,虽然后来长风镖局有意弥合与烟雨楼之间的关系,仍旧在萧妍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芥蒂。不过事到如今,烟雨楼与长风镖局同为临安城中的江湖名门,表面上的关系自然还是说得过去。
她为什么要来呢,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因为当年的事,陆长风心?中有愧,如今萧妍在大庭广众下将他打断,他面上升起一阵不安。
似乎是害怕这年轻意气的萧楼主语出惊人,在众人面前令他下不来台。
没想到萧妍虽然打断了陆长风,却并未将他放在眼里,而?是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陆婉凝。
“陆姑娘,本楼主觉得你好生眼熟啊。”
陆婉凝目光轻转,落在萧妍的身上,平静开口道:“姑娘说笑了,奴家与姑娘素未谋面。”
萧妍垂眸一笑,轻叹一声:“哦,是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指尖一到乌茫闪过,一只乌木筷从她掌中飞速射向陆婉凝的门面。陆长风神色一凛,想要出手阻止,却发现自己技不如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都以为萧妍突然发难马上就要伤到手无缚鸡之力的陆小姐。可接下来的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陆婉凝足尖点地,旋身躲过了攻击。
筷子钉入不远处的梁柱,入木三分?。
陆婉凝脸上的面纱被木筷擦过飘然而落,顷刻间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她的眼神尚有几分?清冷,但露出的五官却是无比明艳,同样都是美的令人惊叹,一露脸气质仿佛大相径庭,平白的多了一分?妖气。
萧妍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的脸,戏谑道?:“紫罗
刹,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一声,这么生嫩的颜色,好像不太适合你这种上了年纪的女人。”
紫罗刹眼神中透出阴狠:“三年前让你逃了,没想到今日又让你坏我好事,我看你是找死!”
萧妍轻晒一声:“呵呵,笑话?。若不是当年恰巧赶上我旧疾突发,你以为今日还有机会在此掀起风浪。”
两人气势极强,隔着一众晕头转向的江湖人士遥遥相望。四目相对之间,仿佛有电光闪火。
陆长风神情微变,似乎是意识到有些不妙。萧妍口称陆婉凝“紫罗刹”,听言语中的意思,两人似乎早就交过了手?。
陆长风的女儿陆婉凝应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美人,哪里可能和萧妍这样的江湖新秀势均力敌的大打出手。
在场的江湖人士酒过三巡,有许多酒量不济的已经是半醉,五感仿佛比平日里迟钝麻木了许多,座席稍远的甚至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萧妍与紫罗刹剑拔弩张,明面上两人倒是一动不动,谁也没有先?发制人的念头。
“三年前绿水江畔,萧楼主可是差一点就折戟沉沙啊。”紫罗刹幽幽开口,带着无比的戏谑,“一别经年,楼主在奴家心中弃剑求生,置之死地而水遁的落跑英姿,仍是历久弥新令人难忘,那干脆果决的姿态简直令人自愧不如。”
听闻三年前绿水江畔萧妍曾受伤后落水求生,陈宝儿目光微微一动,落在了萧妍的脸上。只见她脸色倏然一变,竟是有些难看。
“紫罗刹,你也就嘴上功夫值得称道,如果再多说一句,我不介意亲手拽出你那条颠倒是非的舌头。”
紫罗刹嫣然一笑,脸上满是不屑,却是没有继续开口。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萧妍居然会为了这样一句激将之词恼羞成怒。
萧妍心?虚的侧头看向陈宝儿,见?他凝眉沉思,像是在仔细琢磨着什么,心?中暗道?不好,怕不是自己与宝儿那段尘封的“孽缘”要穿帮了吧。
自己可是无意中害得他差点沉塘啊!当日在山中陈宝儿提及往事,言语中不乏怨愤,看来对自己好心救人,却遭人忘恩负义十?分?的介怀。若是陈宝儿知道当初救的那个白眼狼乾元就是萧妍,他会不会不理她了呀。
这段时间陈宝儿听说萧妍三年前受过一次伤,自那之后一直在广陵乡间的别院修养,但是烟雨楼主过去于他而?言,遥远的仿佛是茶楼说书人口中编纂的故事,因而?他一直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可今日被人道破萧妍受伤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联系到这些日子萧妍对自己别样的态度,似乎正是自山间落脚那一晚开始的。
原来当年那个不辞而?别,阴差阳错差点害死他的乾元居然就是萧妍。陈宝儿明白,这原本怪不得萧妍。
两人本是萍水相逢的缘分?,只因陈宝儿一时心善两人才有了片刻的交集。
他心?里明白,单凭萧妍的本事,当年就算没有自己,也未必会出事,如此一来他的善举反倒显得多余,说不定还耽搁了萧妍手?下搜寻楼主的下落。
当时在猎户小屋中萧妍便知道了真相,未曾言明可能是因为当年已经遣人送过谢礼算是两清,剩下的根本谈不上交情,对谁而?言都是无足轻重?。
或许她还念着一场缘分?对自己另眼相待,于是更加宽厚了几分?。
原来如此么,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好的。陈宝儿心中了然,却不知怎的,失望的感觉油然而生。
萧妍对自己宽厚说明她心?中默认了这份恩情,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可是陈宝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原来她对自己的好并非是因为自己的特别,或许在她眼里,自己和沈璎抑或是身份并未暴露的薛采没有半点的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因缘际会之下,一场自以为是的搭救,一张平日里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粗糠饼子,外搭半包粗陋的金创药。
仅此而已罢了。
萧妍见?陈宝儿两眼发直,以为对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受到了惊吓,并没有将紫罗刹的那番话听进去。她松了一口气,当场挺剑出鞘,大有要砸场子的架势。
紫罗刹见对方不管不顾居然要直接动手,面色一沉,当机立断挥动罗袖。
就在众人还没彻底摸清状况的时候,漫天紫色的迷雾从“陆婉凝”脱袖而?出的霹雳弹中四散炸开。
在场众人无一不被紫雾刺激的涕泪横流,一下子酒醒了大半。
萧妍已有防备,早就屏住呼吸时刻关注着紫罗刹的动向。只见她身体轻盈的如同迎风而?展的纸鸢,足尖轻点,借着一点“东风”拔地而起。
萧妍冷哼一声,后发而至,举起手?中岁河长剑直取对方的后心。
紫罗刹却是头也不回,孤注一掷奔命向前。
对方不躲不闪,眼看着岁河的锋刃就要将人插穿,就在此时萧妍感觉到身侧一袭劲风向她肋下袭来。对方来势汹汹,刀势裹挟着锐不可挡的千钧之力,仿佛要将她一刀两断。
萧妍眼珠子一转,腰腹发力旋身扭转,将侧身偷袭的刀势化解。
紫罗刹头也不回的掠出庭院,须臾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妍怒极反笑,回头瞪着陆长风冷冷开口:“陆叔叔,你这又是何意呢。难道你们长风镖局早就跟通明圣教的人勾搭上了。”
陆长风铁青着脸,脸上的神情阴晴难辨。
“阿妍,是叔对不住你。”陆长风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眼角和额头的皱纹愈发深刻,看来数十年外在奔的霜刀冰刃没少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他嘴上说着愧疚,可手中长刀一提,金环厚脊的大刀在青砖上擦出一串火花,半分?没有愧疚的意思。
“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萧楼主,以为你早该知道的。”
在场的武林人士瞬间傻了眼,彻底搞不清陆长风今日这是要唱哪一出。纷纷起身打算退避抑或是投入战局,没想到方一引动内劲,就是一阵目眩神迷。
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好端端一场寿宴,一转眼居然变成各家身赴鸿门之约。一时间人人自危,都害怕自己没有典故中人那般气运加身,没防备间只能有来无回。
陈宝儿心头一阵阵发慌,之前萧妍让他服用过过姚圣手配置的避毒丹药,此时倒是头不晕心?不慌,只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没有中招,充其量也只能做个摆设,站在一旁充当为萧妍呐喊助威的旗幌子。
陈宝儿手足无措,紧张的盯着萧妍与陆长风战做一团。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却也迈不开步子,将萧妍独自留在这里。
正当他左右为难,忽然有人在混乱中叫住他的名字,陈宝儿回头一看,居然是不知何时混入人群的沈璎。
对方避开杂乱的人群靠近陈宝儿,急切道?:“侍君跟我走。”
陈宝儿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楼主呢?”
沈璎:“不必担心?楼主,陆长风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对方说的斩钉截铁,可陈宝儿却不大相信,依旧是迟疑着不肯走。
见?陈宝儿半点不动,沈璎干脆伸手捉住他的袖子,打算将人直接拖走。
陈宝儿担忧道:“可是我看着不像啊……”
陆长风的功法路数气势刚猛,招式大开大合,看上去极有威慑力。再加上他身材魁梧,刀兵重刃又占据优势,萧妍手?中的岁河剑虽然是神兵利器,却也不敢与陆长风正面相拼——毕竟是萧景行的遗物,弄坏了总归是不好的。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萧妍看上去有些束手?束脚。陆长风倒是越战越勇,一路高歌猛进。
然而懂行之人诸如沈璎之流一眼就能看出萧妍看似被动实际上却是游刃有余,反观陆长风,倒是其势招招用尽,早已经是全力以赴,却根本无法占据上风。
沈璎没办法和陈宝儿解释这些,只能出言催促:“侍君跟我走吧,这热闹咱们不看了,怪没意思的。”
陈宝儿忧心?忡忡,却又拗不过沈璎的力气,加之担心?自己留下非但帮不上反添累赘,只能顺从着跟人走了。
沈璎将他送回萧妍的居所,人就立即跑的没了影,独留下他人一人困在房中坐立不安。
是夜,已入三更。
萧妍一回转就看见?陈宝儿翘首站在屋外,几乎要成了一块望妻石。
她心中一暖,运起轻功纵身落在陈宝儿面前。
陈宝儿等的心?焦,可时至子时他已经站了许久,精神已有不济,猛然间见萧妍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眼前,免不了受了一番惊吓。
“楼主!”陈宝儿差点惊叫出声。
萧妍仍旧是白日里那身衣服,倒是没有见?到明显的血迹与外伤。
见?她行动日常,神情略有疲惫,一双眼却是炯炯有神,看上去完全没有大碍,陈宝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萧妍看出他的心?绪变化,暗自一喜,心?想着,她的宝儿也是真心?实意担心?她的。
“这么晚了还在等我?”萧妍故意拉长了调子,“可是放心不下呀。”
陈宝儿点了点头,可转眼一看对方脸上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取笑”他瞎操心?,陈宝儿突然一阵别扭,头点到一半硬生生低下去,朝萧妍行了个礼,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指责所在,阿宝一直恭候,楼主可有吩咐。”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听着平淡,实际上已经带上了一丝“幽怨”。
萧妍笑着摇了摇头。
陈宝儿以为按照往常的习惯,这么晚了,萧妍肯定会打发他自己回去休息,不必继续伺候。可没想到今日萧楼主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今天运势不好,操劳了一日。”她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露出一丝嫌弃,“我回来时已经叮嘱人备下热水,你且留着,一会伺候本楼主沐浴。”
陈宝儿惊讶的看着萧妍,这位事事不喜劳烦旁人的楼主,还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心?中打鼓,不知道萧妍此举何意,可是想要消遣他。
可一转眼,看见?对方面露倦容,走路的姿态与平日也似有不同,仿佛是真的累狠了。陈宝儿又忍不住担心?起来:莫非她是受伤了所以行动不便,在着令自己帮忙的?
可是……可是他虽然是萧妍的贴身近侍,做这些本来也不算什么,只是与她男女有别,乾坤有隔,这样做真的合适么。
要不然自己替她找两名中庸女侍?实在不行,哪怕去叫沈璎来帮她也更为合吧。
这些念头百转千回,可还没等陈宝儿出口提议,烟雨楼中的弟子就很有效率的抬着热水来到了萧妍的居所。
弟子将浴桶热水一应所用在屏风后安置妥当,萧妍十?分?顺其自然的喊了一句。
“宝儿,回来帮我宽衣。”
陈宝儿觉得自己那些心?里的设想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总不能眼看着就要开始,自己再去喊人,让萧妍一人在此干等着,说不定人找到了,水也该换了。
萧妍见?对方磨磨蹭蹭,似乎有些为难,她灵机一动装起了可怜。
“陆长风好生厉害,你可知道他单单是那一口刀就有七八十斤重,再加上他自身的膂力和深厚的内功,实在是让人吃不消。你瞧……”她抬起肩膀,软绵绵似的晃了晃,“我这肩膀当场就脱了臼,现在好不容易接上,却一点劲儿都使不上了。”
言下之意,你快来帮帮我,人家脱不动衣服了嘛。
陈宝儿一听,心?中顿时一阵惭愧外加自责。还以为萧妍是有意刁难自己,没想到她竟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虽然脱臼并不怎么严重,但是能让萧妍这种人示弱,八成还有别的损耗,指不定还受了什么内伤。
陈宝儿不懂这些,但他很敢想。
他终于绕进了屏风内侧,看见?萧妍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不由得低下了头。
陈宝儿先是解开了萧妍腰间紧束的革带,一没留神,革带脱手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像是重重?的敲在了陈宝儿心上。
萧妍衣袍一松,一阵竹木清香扑面而来,陈宝儿的脸瞬间红的滴血。
萧妍见?他低着头,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目不斜视的伸出指尖去挑他襟侧的衣带。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都不会眨了,盯着对方一动也不敢动,视线贪婪的描摹着他低垂的眉眼,还有洁白莹润的耳廓。
萧妍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不然自己的想法就要控制不住了。
“宝儿可是怕羞,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起来我以前也帮你换过衣服呢。”
只是那个时候萧妍心?里根本没有半点旖旎,甚至连对方的身体都没看清。
可现在……她忍不住回想当时的情景,却发现没有半分?印象,不由得万分?懊恼,只觉得自己当时真是眼瞎了。
她这样一说,陈宝儿更加难为情,羞赧的神态溢于言表。
萧妍看着他如此模样心生喜爱,同时又有些纳闷——他不是与人做过几年夫妻,怎么会如此生涩羞怯。
莫非是自己的乾元气息太过撩人,导致陈宝儿有些招架不住?
陈宝儿双手微微颤抖,勉力将萧妍周身上下的衣带全数解开,可是下一步竟是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
萧妍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想笑,总觉得自己在这样逗他,恐怕人很快就要心?悸晕倒。于是萧楼主大发慈悲的饶过了他。
“你怎么这般害臊?将来可怎么得了。罢了,现在屏风外等我吧。”
陈宝儿如逢大赦,完全忽略了萧妍后面那句:
“将来可怎么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第一次顺v了。心情复杂。希望以后每本都能顺吧,数据能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