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刑警大队副大队长郝青山到达现场后,凭着多年现场经验便认定这起案件就是这样的性质。
最先到达现场的是黄河路派出所所长邓金彪和两名民警。郝青山率领重案队队长陈汉雄和队员柳云青、张英及法医技术人员是随后到达的。
此时正是午夜,喧闹、闷热了一天的秋原小城,直到这时才安静、凉爽下来。不过,有些淡淡的夜雾笼罩着。
“有人认识死者吗?”郝青山问邓金彪。
“还没有。不过既然这名死者走进了这个小巷,那么我想他家有可能就在这个小巷里新盖的住宅楼中。”邓金彪说。
警车的到来惊动了两侧住宅楼的居民,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出来观看,但他们都表示不认识死者。
“是谁报的案?”郝青山问。
“有人用路边的公用电话报的警,我们还没找到报案人。”
这是一条比较僻静的大街,一到夜间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极少。况且现在已近午夜,路边的商业店铺基本都已打烊,街上只有昏暗的路灯,有的路段甚至没有路灯。
倒在小巷内92号楼西侧路边的死者大约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方脸,头发蓬乱,并无明显特征。他上穿白格衬衣,下穿蓝裤子,棕色袜子、棕色凉皮鞋。在他的腹部、背部有多处锐器伤痕,身上及现场有大量血迹,从现场看有明显的搏斗痕迹。死者的所有衣兜都被人掏过,上衣兜什么也没有,裤子兜中有一个手帕和一串钥匙,此外别无他物。
现场在黄河路北安顺小巷内,小巷口东侧是四层的临街商业楼,紧挨着的是一家商场,这家商场在晚六点钟就已打烊了;小巷口西边也是商业楼,共四层,以前是一家歌舞厅,现已停业几个月,大门上贴着“转让”的告示,但由于近期这条街的生意不好,一直没有转让出去。邻近和马路对面的楼,上层多为住宅,一二楼则为商用,有公营的也有私营的,也大多都已打烊了。街面楼两侧的后边都是住宅楼。
法医在检验尸体,技术员在拍照。郝青山、陈汉雄、邓金彪拿着手电筒在仔细地勘查着现场。但是,现场除了血迹外没有发现其他痕迹。
“这条街虽然僻静点儿,但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案件。”邓金彪说。
街上有公用电话,郝青山将这起案件向小城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队长刘天林作了汇报。刘天林指示要尽快查清死者身源,抓紧时间走访调查,他过一会儿也会到现场。接过郝青山的电话后,刘天林立刻给邻近的几个派出所打了电话,要求一些派出所立刻出警到车站和部分路口对可疑人员进行排查。
“邓所长,你安排一名民警和柳云青立即对临街走访调查。报案人还不知是谁,我们要是能找到他就更好了。刘局长已知道此案,现正在布置其他工作。”回到现场,郝青山立刻对此案的调查工作进行安排。
“孙飞,你和柳云青沿黄河路两侧走访调查。”邓所长则对派出所民警孙飞作了工作安排。
“我看对这里边的小巷也要进行走访,看哪家还亮着灯,还有刚才已惊醒的人家,也找他们谈谈。”陈汉雄说。
“我和民警赵生去吧。”邓所长说。
两拨儿调查人员走后,郝青山和陈汉雄他们继续留在现场。
“死者是被人用尖刀从前后刺的,前胸中了九刀,背部中了七刀,从伤口特征看用的是同一把刀,死亡时间约半小时之前。”法医向郝青山和陈汉雄报告。
“这么说作案人是一个人了?”郝青山问。
“从持刀特征上看,是一个人。”法医说。
陈汉雄也在仔细地观看死者伤口,接着说:“但也不排除两人使用同一种类刀子作案的可能。”
郝青山在沉思,他已年过四十,此时更显沉着。
他们看了现场的情况,这个人死在马路北边两楼之间的小巷口过道中,进了过道向北,是一个小巷,小巷两侧是去年新建的成趟儿的住宅楼。郝青山和陈汉雄仔细检查了现场的这些过道,没有发现任何与案件有关的痕迹或遗留物。
“郝大队,这四周没有旅社,死者装束简单,我看有可能就是住在小巷里边住宅楼中的。”陈汉雄分析着。
“有这种可能。”
仍有人在围观。
“你们有人认识死者吗?”
“好像见过这个人,有可能就在这里边住,但不知叫什么。”一名围观的男子说。
又有一辆警车到来,是大队长刘天林和刑警张英、高岩来了。在郝青山的引示下,刘天林查看了尸体和现场,郝青山将现场勘查和检验的结果简要地向刘天林作了汇报。刘天林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中等个儿,方脸膛,稍有些络腮胡须,说话声如洪钟。他在刑警队干了二十多年,是一位工作经验丰富而又富有正义感的老刑警。
“是谁报的案,为什么没留下姓名呢?”刘天林感到疑惑。
“我分析报案人有可能是路过者,不报案有些不忍心,留下名字又嫌我们找他做证引来麻烦。不过,他能发现死者,一定是经过此地,或者就居住在附近。”郝青山说。
“我看死者就是小巷内住宅楼里的人。他夜里走在这里,十有八九是要回家,也或许下出租车后走在这里,也是要回家。因为周围没有旅馆,他死在这个胡同中,按道理说该是里边新盖的住宅楼的住户,或是这附近的住户。应该把这里街道的委主任找来,他一定认识死者。”陈汉雄在分析。
正在这时,邓金彪和赵生带来一个男孩儿。邓金彪说这个男孩儿就是报案人。
男孩儿说:“我叫赵天华,今年十七岁,是城东高二学生。午夜前我和同学从城内一个游戏厅回来,是坐出租车回来的。我家就在这座停业的歌厅后边的楼里。因为这条路很暗,我就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开进里边的楼区路,可是车一拐进来,我们就发现小巷口东边楼的西墙下躺着一个人。司机停下车说估计这人是喝酒喝多了。我和同学都下了车,借着车灯光一看,吓坏了,只见这个人浑身是血,很是恐怖,但不知是死是活,叫了两声,这人也不答话,我们怕是这个人已经死了,没敢上前。我们想应该报告派出所,于是我和司机就在路边的电话亭给黄河路派出所打了电话。报了警之后,司机又将我送回家,是绕到后边的路走的,后边的路与这个小巷是相通的。在我家门口,司机留下了他的车号和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刚才我听到警车声,知道你们出现场了。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也不认识那个人。见有警察来我家门口走访,我就出门向走访的警察反映情况。”
随即,陈汉雄拨通司机留下的电话号码,果然找到了那位司机,他和小男孩儿说的一样。后经调查,证明他和小男孩儿说的都属实,并排除了他们作案的嫌疑。
柳云青他们也回来了,寻访了一些没有打烊的门店,没有人反映出有价值的情况。但了解到在警车到来半个小时前,有人曾听到小巷口有摩托车发动的声音,不知与这起案件是否有关。刘天林决定找委主任来。
邓所长找到了委主任,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当她在灯光下看清死者的面孔后,肯定地说:“这人就居住92号楼后栋的96号楼,他叫闫长河,今年四十三岁,在城南旧市大街一处临街的房子开了一个茶庄。他是去年在这里买的开发楼,但全家都住在茶庄。只有他本人偶尔在夜间回来住,所以周围的邻居都不认识他。”
“刘局长,我们应立即找他的家人辨认尸体,然后到他的住宅去看看。”陈汉雄说。
“我看应该这样办。”刘天林说。
半个小时后,闫长河的妻子马素云在委主任和白雪的陪同下来到现场,当确认死者就是她的丈夫时,马素云悲痛欲绝,放声大哭。在委主任的劝说下,情绪才渐渐稳定。
随后,刘天林、郝青山、陈汉雄和马素云来到96号楼闫长河的新住宅。这是一栋七层的住宅楼,闫家住的是第五层。陈汉雄尝试着把闫长河遗留在现场的钥匙插进门锁,果然打开了房门。进入室内,发现室内除一张双人床、两把折叠椅、电水壶和一些茶具外,并无他物。因为自买楼后,闫家人一直忙着茶庄的生意,只有闫长河偶尔来住住,马素云和孩子从没在这儿住过。
据马素云说,闫长河原籍就是秋原小城人,但是在江城读的中专。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江城康佳制药厂。马素云是小城供销学校毕业的中专生,毕业后被分配到秋原市物资局下属一个公司当购销员,当时马素云才二十三岁。那年她去江城办事回来,在火车上遇到了从江城回小城探亲的坐在她对面的闫长河,两人一路上谈得很投机,马素云也对闫长河有了一些了解,彼此产生了爱慕之情。后来,闫长河几次回小城,总是打电话约马素云,两年后,他们便结婚了。为了方便工作和生活,闫长河决定放弃江城的工作,回到秋原小城。经熟人帮忙,闫长河从江城调到秋原小城的物资回收公司工作。女儿出生后,他们一家三口一直住在城南。可是到了八十年代后期,闫长河和马素云工作的物资系统越来越不景气,最终双双下岗了。五年前,在亲属的帮助下,他们卖掉在城南的那所旧房,在城南旧市大街买了一所临街的陈旧瓦房,装了一个门脸儿,开了一个小茶庄。两口子一心扑在这个小买卖上,日子还算混得过去,五年来赚了十多万元。去年经一位亲戚介绍,在城东黄河路这里买了一个七十多平米的楼房住宅。因为这里不是繁华区,所以楼价很便宜,仅五百五十元一平米,比旧市大街那里省一半还多。他们结婚十五年,女儿已经十三岁了。因为也考虑到孩子越来越大了,不能老让孩子生活在人来人往的茶庄里,要给孩子创造一个安静舒适的学习环境。昨天早晨,闫长河去省城看市场的情况,顺便发点儿货,晚上九点多,他在省城上了火车,上车前给马素云打过电话,说到家预计得夜里十一点多,所以下车后就不回茶庄了,让马素云和孩子踏踏实实睡觉,他直接到黄河路大街的住宅楼去住,正好多日没到那个住宅去了,也顺便去看一下。在电话中,他还告诉马素云,在省城一家商场给马素云买了一对红宝石耳环,因为马素云最喜欢这种耳环,所以这次闫长河特意到省城的商场给她买了一对。马素云听后当然是非常高兴,也盼着丈夫快点儿回来。然而,她等来的却是丈夫被害的噩耗。
随后,陈汉雄又向马素云了解了一些情况。
“你丈夫在江城工作了多少年?”
“差不多五年。”
“他在江城有仇人吗?”
“没有。在制药厂人们对他的评价一直是很好的。他是个老实人,就是脾气有些犟,但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在小城他有仇人吗?”
“没有。他在回收公司就是按要求办事,实心实意工作。后来开了这个茶庄,人家来买,我们来卖,根本谈不上得罪任何人。”
“昨天他外出都带什么了?”
“他外出或上街经常带那个黑皮兜,里面有身份证和一些现金,估计昨天他的皮兜里有三千多元或四千元现金。身上应该还有几百元零钱。他手腕上还带一块梅花牌手表。”
陈汉雄点点头。
“他在电话中告诉我他在省城给我买了一对红宝石耳环,我想你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吧?”马素云问。
“现场没有发现闫长河的皮兜、手表、现金等物,也没发现红宝石耳环,看来是被人抢走了。”郝青山说。
“从现场看是这样。”陈汉雄说。
“看来,这是一起路遇抢劫杀人案。”刘天林说。
“刘局长,下一步我们怎么办?”郝青山在请示。
“现场留下几个人继续调查,我们回队里认真研究一下,并将此案汇报给高局长。我看这起案件由你主抓,由陈汉雄的重案队主侦此案,其他队和各派出所配合。”刘天林说。
这时,天已大亮,但仍有些淡淡的雾迟迟不散。此时,是一九九三年六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