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岩浆葬穴、旱魃棺椁

在山海界中,但凡墓地之属,其中所蕴含的宝藏,远远超过寻常的洞府。

因为坐化的道士往往会将自己的一身所学,放置在坐化之地,供有缘人取用,以期望身虽死,但是传承不灭。

甚至余列还听闻过一个传说。

说是有道人明明只是个小小道徒,但偏偏因为坐化时遗留了一方道统,其道统又被一尊未来的仙人所得。

最后仙人飞升,鸡犬升天,报恩之下便将之残魂聚拢,封敕为了仙园中的一尊鬼神,最终仙人不灭,则其师不亡。

此种传说也刺激着道人们在坐化陨落时,缔结善缘,寄希望于能有后来人渡他一渡。

当然了,如此传说的真实性,着实值得考究,余列就十分怀疑这一类传说。

因为别的不说,一个道徒坐化后,其阴神即便是变成了厉鬼,但厉鬼也是存在寿命限制的,如何能再苟活到继承人成仙,可是一个十分值得商榷的问题。

不过不管怎么说,但凡是道人所遗留的墓地,其中便八九成会有所遗泽。

而这乌真墓地,即便它并非是山海界中道人所留,此地多半也会大有机缘!

余列听见桑玉棠的话,低声道:“此地既然是墓地,那么想必此地应该有那强大生灵的遗骸了。桑道友,且麻烦你帮忙卜算出那遗骸的所在之处。”

桑玉棠听见后,她脸上的苦涩更甚。

此女点道:“卜算倒是可以卜算,你我二人既然已经进入了这一方墓地,那么自然会一探究竟。可是你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寻找遗骸,而是赶紧找一找此地是否还存在可以出去的裂缝,以及有无灵脉等物。”

余列挑了挑眉头,示意桑玉棠继续说。

对方重重的叹息,道:“余兄,根据坊间传闻,但凡是步入了乌真墓地之人,其皆是有进无出也。曾经有一道人,在乌真岛上寻宝,偶然间地动爆发,出现了一方入口,但是那人胆子小,并未入内,而是扔了几只妖兽和几道符咒入内。

那人通过妖兽和符咒的探查得知,此乌真墓地中灵气极其匮乏,且至少十年,才会有破开墓地,逃出生天的机会。”

桑玉棠怅然的看着余列:“你我皆是修行中人,困居此地十年还只是算是棘手。但若是真气耗空、灵气无有,此十年也足够要了你我的性命,即便苟活到了十年之后,到时候你我也不一定有法力,可以趁着裂缝打开,及时的逃遁出去。”

余列听见这些,明白了对方的担忧。

他面色如常,环顾着四周,轻笑着出声:“依照桑道友的意思,你我得从现在开始就节省法力,每一块灵石都得掰成两半来用。否则的话,十年后能否出去,真就是个未知数了?”

桑玉棠点头:“余兄所言正是。”

她顿了顿,口中又道:“不过余兄也不用太过忧虑,贫道因为此番要来乌真岛寻宝的缘故,囊中储存了大量的药材、灵石。

即便余兄手中没有,我手中的份量,也是足够你我在此地闭关十年有余了。”

只不过此女又补充了一句:“但这是建立在不曾斗法、不曾受伤的基础之上。”

余列听见,依旧笑而不语。

这让桑玉棠微皱眉头,她明明已经如此严肃的解释了困守在乌真岛中的风险。为何余列依旧是无动于衷,且屡屡的看向那荒凉的岩石地面,一副跃跃欲试。

不等她出声询问,余列便负着手,从容道:

“灵气之事,桑道友就不必放在心上,别说只是关上十年,便是关上百年,余某也可以保证你我二人不会因为灵气匮乏而陨落在此墓地中。”

这话他说的十分自然,带着无可置疑的意味。

桑玉棠一愣,眼神晃动。此女思索了一阵子,忽然就想到了一点,面上露出惊喜之色,脱口道:

“莫非,余道友开辟有紫府,乃是开府道士?”

两人同为筑基境界,而筑基道士若是说有什么办法,能不畏惧无灵之地,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体内开辟有紫府内天地,内里生机自成,灵气可以形成循环,供给道士使用。

余列从容的点点头,他眼下正需要用上此女,也就不再掩饰了。

余列当着桑玉棠的面,轻轻一挥手,其紫府中的勃勃生机之景色,就宛如海市蜃楼般,出现在了桑玉棠的眼中。

桑玉棠瞧见如此景象,她心神振奋,顿觉两人活着走出乌真墓地的可能,大了许多。

余列见此女恢复了一点精神,当即就呼喝到:

“道友只管带路就是,接下来的一应灵气损耗,全都包在余某身上了。”

桑玉棠低头思量几息,她不敢再怠慢,当即就朝着余列欠身一礼,然后便甩出了一百零八面符牌,环绕在周身,嗡嗡的转个不停。

此女得闲还能分心,朝着余列介绍:

“此物乃是由紫玉海棠木所炼制而成,受天雷敲击而化,蕴含着几丝天威之性,又曾在地下埋藏千年而不腐,携带天威地气,用来占天卜地,极为合适。”

余列是个炼丹中人,他压根看不懂这些符牌所显露的阵型,只是听那些牌子嗡嗡的震动,屡屡点头应声。

桑玉棠凌空盘膝而坐,她身上涌起一股庞大的气机,脸色也变得淡漠,双目无情。

咻得,一百零八方符牌,陡然变大,扩张到了半里,且翻动的更加厉害。

忽然,桑玉棠目光一定,她朝着两人的右下方一指:“前方两千三百步,余兄,且从此地入内。除去此地之外,其他地点,皆可能触犯凶险,引来杀身之祸!”

余列一点头,便纵身往对方所指的方向飞去,显得十分信任此人所说的。

只不过在他动身后,那些环绕在他周身的三目龙鸦道兵,也将桑玉棠团团包围起来,表面上是保护,实则也是监视控制。

接下来。

余列跟随桑玉棠所指示的方位,足足凿穿了五里深的岩层,一步也不敢偏移。

终于,一片庞大的岩浆湖泊,出现在两人的目中。

这一片岩浆湖泊之上,处处遍布着猩红色的火焰,比乌真岛上的情形更加旺盛。即便是余列,他来到这里之后,也是神色凛然,危机感大盛。

但是让他同时惊喜的是,就在这片岩浆湖泊之上,居然有一具棺椁存在。

且那棺椁的样式,并非是异域风格,而是山海仙道的风格,其通体似由紫铜打造而成,表面篆刻着虫纹鸟篆,古朴神秘。

这一具棺椁,长九丈、宽三丈,厚三丈,正被一根根粗壮的锁链牵动着,托举在岩浆湖泊的上方。

余列数了数,共有九九八十一根锁链,根根色泽赤金,材质不俗。

除此之外,那熊熊的猩红色火焰也在棺椁之下汹涌,且远比其他地界更加旺盛,都汇聚成了山峦形,好似在祭炼着那具棺椁一样。

余列惊喜中,回头看向身旁的桑玉棠,以目示意。

他是在询问对方,说好的这里死的是一尊乌真世界的强悍生灵,为何一下到了这墓地的深处,瞧见的反倒是一尊仙道棺椁了。

桑玉棠望着那棺椁,小脸上也是懵懂,同样的不明情况。

不过桑玉棠微闭眼睛,她思量间,向着四下看了一番后,忽然目中一亮,朝着某一个方向指过去,道:

“余兄,你看这片岩浆湖泊的整体模样!”

余列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目中的惊奇之色更甚。

这一片岩浆湖泊的边界清晰,凹凸有序,且它整体的形状,十分像是一头乌真凶兽趴在地上时所显露的轮廓。

余列这几日打杀过许多乌真凶兽,一眼就将其认出来了。

除去岩浆湖泊的形状类似之外,这片湖泊中还有四根柱子竖立着,原本余列还不太在意这几根石柱。但是现在一看,他发现石柱上面遍布着鳞甲,极度疑似一尊庞大凶兽的四肢。

两人收回目光,再度望向那座巨大的紫铜棺椁,双双发现其所在的位置,恰好也是乌真凶兽的心窍位置所在。

余列思索起来,桑玉棠则是口中念念有词,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她的手指也不断的掐动,周身的符牌更是不断的盘旋转动,气机嗡嗡不停,但是都靠在身子四周,并未胡乱的蔓延出去。

只听她口中念到:

“赤焰之地,有湖而无水,深埋数里,绝地隔天……这是、好一方惊人的大穴!”

桑玉棠目中发亮,冲余列传音道:“余兄,我知道此地为何灵气如此之稀薄,且但凡有道人来此,都走不出去的缘故了。”

她一指那棺椁,道:

“此地乃是一百零八式天地葬穴中的一种,名为‘火海金锁穴,凡是葬身于此种大穴者,尸体焦灼,本应变成灰烬,但是如果埋葬者的筋骨格外之坚固,又经过炮制处理,一旦熬过了火海的烹煮,就有可能诈尸!”

“诈尸?”

余列听见这个词,眼皮挑了挑,他沉吟后道:“按你的说法,如此葬穴大有来头,此地埋葬的人多半也非同小可,相比其所诈的僵尸种类,也不寻常吧……”

桑玉棠点头道:“然也,‘火海金锁穴不诈尸则已,一诈尸,便是传闻的旱魃之属!”

旱魃者,尸中之皇也,一旦出世,所过之处,赤地千里,有如日坠。

此等气象,和道人结丹时的丹成异象极为相似。

而旱魃一物,它确确实实早就超脱于僵尸位格,并非六品及以下的死物,而是货真价实的五品生灵,且绝非五品中的假丹存在,而是一定是堪比真丹道师的强大之物。

因为此物还有着再进一步,蜕变为犼,可比拟仙人的机会在。

余列回忆着书上所写的内容,他望着那被赤金锁链捆绑,吊在岩浆湖泊上空的棺椁,心间一时思潮涌动。

结合桑玉棠所说的,眼前的这一片岩浆湖泊,大概率就是那棺椁中人特意布置的,为得就是能制造出“火海金锁穴”,好让棺中的躯体尸变,晋升为“旱魃”,就此复苏或是借此踏入五品的丹成境界。

余列不由的出声轻叹道:

“此人之手笔,死里求活,所谋甚大也。”

桑玉棠也是点头。

话说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的瞧见了,书上所写的一百零八种葬穴之一,且“火海金锁穴”,在书上还是中上层次的一方葬穴。

今日之景,实在是让她大开眼界了。

若是有可能,她非常想将这一方葬穴的每一寸,都给度量一下。

即便花费上二三十年,对她而言也是值得的,将会对她的阵法和卜算两大技艺,起到绝佳的提点作用!

只是兴奋过后,桑玉棠再次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她可没有被眼前的奇景给彻底冲昏了头脑。

“余兄,此地不宜久留!”

此女快速的传音道:

“瞧见了这方葬穴,我已明白乌真岛为何每过十年,就会地动一次,喷发出乌真玛瑙。此举便是这方葬穴在作祟,每十年,以乌真玛瑙为诱饵,刺激岛上的凶兽们厮杀,导致尸横遍野、血腥遍地。

而其中绝大部分的凶兽血液,最终都会被吞入葬穴中,化作为滋养那馆中之人的养料。

你我必须趁着这葬穴现在还未吸取精血,抓紧时间,迅速找个偏僻之地,布置阵法,隔绝此地的影响!”

桑玉棠的面上满是凝重,她定睛和余列对视,并且更加细致的传音,列举了几方可以克制“火海金锁穴”的阵法,好让余列相信她,她确实已经想出了或可躲灾偷生的法子。

只是余列听完她所有的介绍,依旧是眺望着那岩浆湖泊上的棺椁,目中越发的感兴趣。

只听他口中感慨似的低声道:

“馆中之物,可成旱魃是么……但是它既然已经死了,那便该彻底死去,不害世人,怎能再来人世中作乱呢!”

啪的!

余列一甩袖兜,其衣袍扯动,悍然就踏出一步,径直往那旱魃所在的棺椁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