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诀一起,琪琚峰上好像吹响了集结号一般,一个个身穿甲胄,背着彩旗,一指大小的小兵们,破土而出,然后飞快地朝着南秀飞去。
琪琚峰山脚,一个小兵钻土而出,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卯足了劲刚准备起飞,却被一只大手给笼住了。
小兵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
八门以为他是山中地精,遂言道:“回家?回什么家?这里不就是你家吗?”
小兵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要回到姑姑那里。”
八门奇道:“姑姑?这里没有姑姑,只有叔叔。你就安心待在我这里吧。”
说完,八门笑嘻嘻地将小兵揣入了怀中。
竹楼这边,小兵们受到南秀的召唤,全部飞入了她的衣袖之中,南秀微微皱眉,似乎缺了一个。
这时,卞开君、荔枝仙子联袂而至。
卞开君一见到定淮,立即行礼道:“定淮道兄,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定淮看了看荔枝,对卞开君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卞开君闻言,于是就将前事起因,简单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少顷,卞开君伸手介绍道:“这位是花神庙的荔枝仙子。”
荔枝仙子朝定淮施了一个万福,定淮回礼道:“仙子风采照人,让人难忘,今日得见,小道三生有幸啊!”
荔枝腼腆一笑,嗓音温柔道:“大人过奖了。”
卞开君又介绍道:“这位是花神庙的秀儿仙子。”
定淮故作不知,稽首道:“什么花叫秀儿?请仙子恩赐花名?”
南秀剜了定淮一眼,冷冷地说道:“秀儿是一种像玫瑰一样的花,带刺、性烈。”
“这是什么花?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道友小心,此花只可远观,近到花前恐伤你身。”
“哈哈哈哈……谢谢仙子提醒,小道定当小心。”
南秀也不再和定淮作口舌之争。
她对周燊么道:“感谢斋主款待,我姐妹二人游历已久,即刻回转山门了。”
周燊么行了一礼,笑着点了点头。
南秀又对卞开君道:“园主,就此别过。”
她拉着荔枝刚准备要走,定淮大声说道:“两位仙子慢走。以后再来北域,一定要事先通知我北极阁,我好为仙子们保驾护航,省得闹出不必要的误会。”
南秀头也不回,拉着荔枝即刻就飞离了山头。
待二人走后,周燊么来到卞开君的身边道:“卞园主,昨日之言虽不好听,但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万望谨记。”
卞开君垂首道:“师兄,我省得。”
卞开君与周燊么说话的时候,定淮将竹楼里的左水东叫了出来。
他带着左水东走到一边,轻声道:“左水东,想必刚刚发生的事,你也能感知得到吧?”
左水东点了点头,“小子能感受到那股滔天杀气……”
定淮郑重道:“要不是我机缘巧合来到这里,此斋危矣。”
“具体是什么事,我就不说了,你也不用去问周燊么,问了他也不会说。”
“现在我只想告诉你,这里并不安全,你要不要随我回北极阁待上一段日子。”
“在栖霞山,我绝对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这是定淮第二次邀请左水东去北极阁了。
面对定淮的拳拳盛意,左水东深深一礼道:“小子十分感谢前辈的好意。”
“这里,山头虽然矮小,但是景色却很迷人。”
“这里,斋中弟子不多,个个质朴纯真。”
“住在这里,简单又惬意,让我舒心又宁静。小子真得十分满足,暂时还不想离开。”
有些事、有些话,当断则断,当讲则讲,模棱两可,不清不明,对谁都不好。
见左水东拒绝,定淮没来由得想起了当年的白下。
这两人如此之像,心志都如此坚毅,定淮心中暗忖道:“有什么是可以打动他的呢?”
定淮正想得入神,周燊么送走了卞开君之后,来到了两人身旁,他作揖道:“今日多谢道兄了……”
定淮回过神,微微点头示意。
他对左水东道:“左水东你去吧,有事记得给我传信。”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把枫叶,递到了左水东的手上。
左水东收好枫叶,对着定淮、周燊么二人行了一礼之后,就回到了竹楼里。
周燊么对定淮道:“跟贵阁报备一声,自今日起,琪琚峰将闭山一段时日。”
定淮看了看周燊么,心中暗道:“两人斗法,南秀屁事没有,这书生居然伤得如此之重,看来这儒门一系的功法,确实太过孱弱。”
定淮点点头道:“好,安心养伤,我也走了。”
周燊么深深一揖,“道兄慢走,他日必定登阁拜谢。”
定淮回身看了一眼竹楼,纵起身形直上云天。
他身在云中,稍稍一转,又向前一跨,人已是站在了琪琚峰巅。
他双手负后,迎风伫立,又开始思量起某事来……
对于收左水东为徒一事,定淮心中一直十分纠结。
一来,他秉承“强扭的瓜不甜”的宗旨,一向不愿意强人所难,全凭天意;
二来,对于这半路出家、他派弃徒、转投而来的弟子,他是无所谓的,但是又怕师兄不同意,同门不能理解、接受。
如果是这种情况,左水东一旦入阁,必定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反而影响了他的心境,道途。
定淮站在峰顶,久久伫立,终于他打定主意,对自己说道:“我要去个地方,彻底了结此事,成与不成全凭天意!”
说完,他似乎心情轻松了不少,开口吟道:
“定淮定淮,又遇良才;
上天垂青,必得所爱;
收徒如此,继往开来……”
“哈哈哈哈……”大笑声中,定淮的身影消失在了琪琚峰巅。
…………
斋主周燊么闭关了,大弟子一目全权代管山头。
周燊么只留下小弟子九牛在竹楼听用,其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此处。
如果有什么指令,都将由九牛通传给大家。
师父闭关是常有的事,大家也没觉得什么,一切照旧。
八门依旧看守山门;
六通、二虎早晚两班已开始施行;
一目继续在书楼“睡觉”;
厨房这里已是左水东“当家”,汇文、蔡十九、四达都会在这里帮忙。
三毛依旧认真照料田间灵果。
自从师父送给他一盆百花盆景,他真的轻松了许多。
白白胖胖的小树精,穿着无袖坎肩,扛着锄头,经常会帮他下田捉虫。
一人一精同样喜欢干着农活,配合也是越来越默契。
这一边,有人挥锄不停,辛勤劳作,皮肤都已晒黑;
那一边,有个小兵,黯然神伤,独自抹着眼泪。
八门抓住小兵之后,就将他揣入了自己怀里,八门又生怕他跑了,于是用法力笼着,限定着小兵活动范围。
这一日,八门在小木屋里看着《沙场风云》,他听到了小兵的哭声。
于是他伸手入怀,将小兵拿了出来。
八门看着手心里的小兵,问道:“你哭什么?”
小兵擦了擦眼泪道:“我能感觉到姑姑走了,我回不了家了。”
八门看着小兵伤心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他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就不应该抓他回来?
八门道:“你这么想回家,看来你家里一定很温馨了。”
小兵抹着泪、点着头,“是的。”
八门又问道:“你家几口人啊?”
小兵回道:“我是土部的,如果全部算下来的话,大概有好几千人呢。”
八门道:“这么多人啊。少了你一个,估计他们都不一定知道。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吧。”
小兵一脸苦相,他撅了撅嘴,点了点头。
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十分无奈,有家回不去,还被人“关”着。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书,道:“你喜欢看书啊?”
八门道:“准确地说,我喜欢阵法。”
八门提到了阵法,小兵眼中一亮,他道:“我可是阵法高手哦。”
八门笑了笑,有些不信,“是吗?”
见八门不信,小兵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你听好了!
鱼鳞进攻弱在尾,
火牛冲锋其势锐。
长蛇三变两翼薄,
鹤翼攻守齐兼备。
龟甲攻城第一流,
八卦玄妙破敌贼。”
“哟!”见小兵说得在理,可见其在阵法上确实有些见识,这令八门既意外,又有些激动。
小兵得意地说道:“雕虫小技,你看到我身后的彩旗了吗?”
八门点点头应道:“嗯,看到了。”
小兵道:“这是阵旗,把我放到桌上,我给你操练一段。”
八门两眼放光,连连称道:“好,好,好。”
于是八门想都不想就将小兵放在了小桌子之上。
小兵站在桌上,解下身后的彩旗,一手一支拿在了手中。
小兵舞动着阵旗,一边“走阵”一边高声喊道:
“我左一挥,右一舞,风来云变法阵布;
我向前扫,朝后堵,人鸟虫兽不得出。
任你猛如虎,任你狡如狐,
我锁尽山路,敌兵除。
地阵朝上笼,天网向下捕,建功立业天下图。”
小兵走着阵法步,渐渐地来到了桌子边缘。
八门看得如痴如醉,心神完全沉浸在小兵的阵步之上,他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便在此时,只见小兵一个腾空鱼跃,人已是朝着地面跳了下去。
小兵的身形处在空中,他双手一展,彩旗迎风飘扬,就好像苍鹰展翅,翱翔急掠一般。
小兵展旗,向下滑行,他一边飞,口中一边吟道:
“土部小兵得将令,
入土布阵挥彩旗。
姑姑之命不可负,
苍鹰搏兔亦全力。
集结声中催兵归,
强盗拦路暗自泣……”
少顷,小兵落地,他彩旗一收,立即钻进了土里,即刻消失不见。
这时八门才意识到中计了,他瞪着眼睛望着地面,久久无言。
正在八门愣神之际,忽然间屋外传来了小兵的声音,“我不喜欢被关着,既然回不了家,那我就浪迹天涯吧。”
在“嘻嘻”声中,小兵土遁而去。
八门不会土法,根本奈何不了小兵,他轻轻一叹,“唉!千防万防,还是被他给跑了。”
日头高挂,晴空万里。
离灵果成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田里的灵虫也多了起来。
小树精挥动着锄头在田间除虫,三毛在一旁细心地查看灵果。
这时,一颗小小的脑袋冒了出来,小树精一见,立即一锄头就砸了下去。
小树精一面落锄,一面对着三毛说道:“我说三毛啊,你这田中的虫子都这么大个的吗?”
这边小树精话音未落,那边就听来了虫子“哎呦”之声。
“哎呦……疼死我了,你才是虫子呢?”
小树精循着声音定睛一看,“哟,不是虫子,是个人。”
小树精赶忙跑过去,致歉道:“抱歉、抱歉,我拉你出来吧。”说着就将小手伸了过去。
被小树精误以为是虫子的人,正是小兵。
他从八门那里逃了出来,一路土遁来到了此处。
小兵揉了揉小脑袋,道:“不用。”
说着话,他两手在土地上一撑,人就从土里钻了出来。
小兵与小树精站在了一处,两人一般高矮,都是一指长短。
小树精好奇地问道:“你是'土地'?”
小兵闻言,心中暗道:“土弟?土部小弟?土部里的一个小弟弟?”
小兵顿时生气道:“土弟是你能喊的吗?叫我土哥。”
小树精一听,哈哈笑道:“对,对,对,土地大哥。”
小兵皱眉道:“什么土弟大哥,你会不会说话?”
小树精躬了躬身,道:“对,应该叫土哥。”
小兵小眼一翻,“这还差不多。”
小树精上下打量起小兵,见他穿着甲胄,背着彩旗,如此装束与印象之中的“土地”完全不一样。
于是,他又好奇地问道:“土哥,你们现在都穿成这样的吗?”
小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眼,“对啊,上面统一配发的。”
俩人说出口的话,与他们之间所理解的意思完全错误,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正常交流。
小兵看了一眼小树精的装束,问道:“你叫什么?”
小树精小眼一转,道:“我叫小农。”
小兵道:“小龙?这那像龙呀,看你这身板瘦的。”
小树精不以为意,继续问道:“土哥,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应该在府里待着,轻易不现形的吗?”
小兵轻轻一叹,“上面把我派到了此处……唉!回不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