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章 枯木逢春见真尊

两人都情不自禁地讶然一声,“咦?”遂将视线落在了一个白发童子的身上。

白发童子汇文并没有被二人“裹挟”而去。

在他的视角之中,众人安坐,身后一众弟子们都默不作声,老和尚正与一个背剑的大叔当堂对弈。

他就站在两人一侧,默默观棋,此时见大叔认输,这才开了口。

汇文继续说道:“大叔根本不会下棋,眼光极浅,毫无大局观可言。整场对弈,大叔都是围着'三三'点位上的黑棋猛攻,最后攻而不破,导致最终的败局。”

汇文看了看苦敛,又道:“老和尚就是二半料子。”

“一开始,老和尚点'三三'试应手,算是正常之举。没想到大叔你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猛攻此棋,让人费解。”

“我只当是老和尚诱敌成功,也不作评价了。但是,明明二十手就能解决的事,老和尚非要拖到第三十手才胜。”

“万一'三三'被提,白棋气眼即刻成形,这先手一'眼'、后手又作一'眼',到那时白棋立于不败之地,老和尚你怎么赢?”

“纵观整盘棋局,白棋太执着于一子一地,失了先机,而黑棋拖泥带水,毫不果决。”

对于汇文的这一番点评,封、苦二人听了,是半分不气。

他二人惊讶于一个芝麻小的练气士,怎么可以置身于棋局之外。

苦敛与封在河联手祭起的无上大法,将在场众人裹挟于棋局之中,除了苦敛与封在河是下棋之人外,所有人,包括那几位化神境,都是棋子。

二人心中惊讶,相视了一眼,各自心神离体而出,来到了汇文的内景天中。

此时,俩人的心神小人站在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巨大城池之前。

外城的城墙已是九成坍塌,保留下来的高大城墙,倔强地展现着这座城池昔日的辉煌。

城内,瓦砾遍地,杂草丛生,一片废墟。

两人就站在城外,也不用再往里走,一切都已了然于心了。

苦敛双手合十,感慨道:“封施主,据此城来看,此人原先的境界至少也是化神境,战力不提,只从境界上来看,怕是比你我二人还要高啊。”

封在河看着破败的巨城,点了点头道:“大师所言极是。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将其毁于一旦,而又能做到'不死'?”

苦敛默不作声,依旧再仔细地寻找着什么。

少顷,封在河又道:“大师,我怎么感受到了一股佛门的气息?”

“难道是你们佛门的涅盘之体?”

“涅盘之体!”苦敛听到这四个字,心头一惊,同时还夹杂着几分激动之情。

涅盘之体,佛门无上法体。

天资颖悟之辈,穷尽一生,也修不出此等法体来。

纵观佛门历史,能修得此体之人,寥寥数人耳。这些人,无一不是擎天巨擘般的存在。

苦敛不禁暗道:“这孩子难道是佛陀转世?”

苦敛刚想到此处,即刻就将之否决掉了,“不、不、不,涅盘即为重生,是希望,是重建……”

“这孩子如果是涅盘之体,此时此刻,一切都应生机勃勃、欣欣向荣才对,怎么会如现在这般荒凉死寂。”

苦敛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此城非佛功所毁。

“既然不是佛功所造成的伤害,其内景天中,又带着佛门的气息,那就说明这孩子是靠佛功才得以存活。”

苦敛一念至此,遂对封在河说道:“封施主,我们的棋局就到此为止吧。”

“好。”封在河同意。

两人的心神回归本体,接着各自收功……

众人被浓雾笼身,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很快地大家就回到了文星楼里。

此情此景,一切如旧,众人各自检视身体,默默内观。

绝大多数的低阶弟子们,都对这一趟奇妙之旅感到莫名的兴奋;

金丹、元婴们也对两位大能所展现出来的超强实力,无不叹服。

周燊么、全仝虽然境界与苦、封二人相当,但这战力太过孱弱,被人当成了“棋子”,随意拿捏,他们无话可说,也都认了,是毫无半分不悦之情。

文星楼里,众人之中,唯独这定淮道人,是恨得牙痒痒。

他是顶级大派之中的高阶修士,又是在自家北域地盘,被一个外人如此针对,且对方下手还如此之狠,一点情面不留,这让定淮怒到极点。

封在河想坏他道心,此仇不共戴天。

定淮已打定主意,绝不善罢甘休。

封在河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刚刚过去的一局棋,他借对弈之机,对一些人进行了“惩罚”,至于效果,以后再看,反正之前的诸多不满,此时早已烟消云散了。

苦敛坐在堂中,散出神识,对汇文的骨龄进行了全方位的查探。

一番查验之后,苦敛惊讶地发现,以他之能,居然看不出这孩子具体年龄。

苦敛细细思索之后,没有找到答案,于是他收了心思,神识传音周燊么,“周斋主,老僧有一事相求。”

周燊么神识回道:“大师无需客气,有什么事但讲无妨。只要是我周某人能办到的,就一定再所不辞。”

苦敛神识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僧恳请斋主,收留两个人。”

周燊么听罢,登时就知道了苦敛所指何人。

他试探地问道:“大师说的两人,可是那左水东和他身旁的白发小子?”

“正是。”

“大师与他二人有旧?”

苦敛不想细说,遂简略地回道:“没有。”

周燊么也不追问,他传音道:“大师宅心仁厚,让我钦佩。好!我答应了。”

“老僧在此谢过了。”

“大师太客气了。其实您不说,我也正有此意。这个叫左水东的少年,我一见就满心欢喜。看他飘泊在外,我心不忍,就想着收留于他。”

“善哉善哉。如此良才美玉,斋主应当收之为徒才是啊。”

周燊么哈哈一笑,“这事得看缘分……看缘分啊。”

“………”

苦敛与周燊么说话之时,左水东正细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不经意间,他一眼瞥到了邴礼,此时邴礼也正看着左水东,两人四目相对,左水东付之一笑。

邴礼看到这张笑脸,他没来由得,心中一惧,眼神立即闪躲开来。

这时,周燊么当着众人的面,开口问道:“封兄、苦敛大师,刚刚您二位所弈之棋局,最后谁获胜了?”

此刻,封在河心中欢畅,他哈哈一笑道:“大师棋艺高超,封某不及,是我输了。”

周燊么再问,“对弈之时,封兄所领何队?”

封在河看向全仝,道:“竹篱馆。”

周燊么又看向苦敛,确认道:“大师所领何队?”

苦敛双手合十,微微垂首,“老僧所选,小说门。”

问完话,周燊么站起身道:“诸位,既然是苦敛大师最终获胜,那我就宣布这最后一场比试……”

“且慢!”未等周燊么宣布最终结果,全仝却是打断话头,开口阻拦。

此言一出,全场众人都看向全仝。

全仝站起身,对着堂中一众团团一揖道:“这场比试似有不妥。”

周燊么问道:“全馆主,有何不妥?”

全仝道:“这场棋局,一来,大家都没有亲见;二来,其中分配极为不公。”

“我三个徒儿以寡敌众,安能不败!”

全仝看向定淮道:“我意,由您再设一场,以定胜负。”

这时,贺寄言站起身道:“全馆主,大家都身处棋局之中,怎么就没有亲见了?”

“你说你徒儿以寡敌众,你可知我小说门也有一人,以八千对四万,五倍于己……”

众人回归之后,石良就将自己与班鹰,以及左水东的事,统统禀告给了贺寄言。

此时,贺寄言将这事说出来,全场哗然。

顿了顿,贺寄言又道:“虽然局部是会出现一些多寡不均的情况,但是,纵览整盘棋局,大家实力都是对等的。”

“你自家徒儿实力不济,还将责任推给封兄,你安的是什么心?”

全仝见贺寄言向自己泼“脏水”,他赶忙对着封在河作揖道:“封兄明鉴,我绝无此心。”

说完,他脸色一沉,指着贺寄言怒道:“你血口喷人,故意栽赃,是何居心?”

两人争锋相对,半步不让,场中众人就看着两人争吵,一时间也没人上前劝阻。

周燊么身为主家,有意劝说几句,可是看着两个人的神态动作,遂打消了此念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口沫横飞,争执不下。

吵得急了,全仝也顾不得其他,他大声骂道:“在我北域地盘,还由不得你这个东域狗腿子,在此放肆。”

就在两人争吵之时,一架黑色飞梭在文星楼外的广场之上极速降落。

飞梭刚刚落地,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东域什么狗腿子?”

话音犹在众人耳畔之际,楼门口就出现了两个道人的身影。

只见当先一人,身材中等,面容年轻,剑眉星目,唇红齿白。

他头戴逍遥巾,内穿一件白色直裰,外罩一件黑色鹤氅。

鹤氅之上绣着太极、仙鹤的图案,脚蹬一双黑色道靴,整个人一身仙风道气,给人以一种漂渺出尘之感。

他侧后一人,是一位身着灰袍,精神矍铄的白胡子老道士,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出彩。

左水东认得这位老道士,他就是当日率领董俊等人,参加春生法会的光大道人。

定淮、封在河、苦敛三人,一见来人,立即起身相迎。

见三位尊客起身,不识来人的一众宾客也齐刷刷地站起了身。

青年道士带着光大迈步进堂。

定淮面带笑容,一路小跑,他边跑边道:“大明道友!大明兄!是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哈哈哈哈……”

不明真相的众人,当听到“大明”二字之时,心中都已震惊。

“大明!难道是那个大明?”

定淮在前,周燊么相陪左右,苦敛、封在河、贺寄言三人紧随其后,一起迎接这位赫赫有名的大明道人。

两人进楼,五人出迎,不多时,七人即站在了一处。

大明笑看众人,视线落在了周燊么的身上,他笑问道:“这位就是周斋主吧?”

周燊么作揖行礼,笑道:“是我。”

大明先对着堂中众人稽首,继而又转向周燊么道:“东域无为自然道宗大明,携小徒光大,不请自来,叨扰主人家了。”

刚刚还只是震惊中带着些许怀疑的众人,当听到大明道人自报家门之后,全都屏气端容,向着大明齐齐作礼,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此时,全仝自知失言,心中惊惧。

他虽然已是登楼之体,却还是冷汗满身。

周燊么还未开口,定淮却是抢着说道:“不叨扰,不叨扰,大明兄是何许人物,请都请不来呢。”

“今日您能够亲临,满堂生辉、全山炜炜呀!”

周燊么见定淮将话已说完,只得笑着点头。

大明笑了笑,遂与苦敛、封在河、贺寄言一一见了礼。

待一番寒喧之后,大明看了一眼贺寄言,对周燊么道:“我与贺寄言同道而来,听闻斋主今日庆贺上境登楼,忙完了事,想着见识一番此等盛事,这才携徒急赶而至。叨扰之处,还请斋主见谅。”

周燊么对着大明深深一礼,“尊客言重了。周某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尊客如此挂心,周某人何其幸哉。快快上座!”

“对,大明兄快快上座。”定淮与周燊么齐齐伸手作请,请大明上座。

大明摆摆手,推辞道:“我是他域之人,不敢僭越,我还是坐这里吧。”说完,他朝着左列而去。

定淮急忙上前两步,道:“不僭越、不僭越,快快上座。”

这时周燊么上前,再次伸手作请,“尊客还请上座,不然我等实在不敢坐。”

大明环顾众人道:“既如此,那我就承座了。”

定淮献殷勤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在众人一番邀请之下,大明坐在了之前定淮的位置上。

定淮就顺势坐在了右列首座之上,这也是全仝之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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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二半料子,家乡方言,意为半桶水。